未谢泠燃等瞧出端倪,一声高呼响起:“小九!”

    远处,有道一袭青衫的身影正急急忙忙朝两人奔来。

    阮棠按照自主意识转头望去,才发现因为意外的闯入者,系统的控制已经消失不见。

    她着急忙慌地又转回头解释:“燃哥哥,方才的话不是——”

    不是我要问你的。

    这后半句,她屡次张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阮棠知道,必然又是系统在作妖了。

    谢泠燃的目光并未有过偏移,将她怪异的一举一动都收进眼底。

    他朝她颔首,虽没有说什么,却好像尽在不言中。

    阮芥已奔至两人面前,脸都给跑红了,弯腰撑着膝盖大喘气,边喘边说:“小九,你……你要去江南?”

    “八哥哥,你先把气喘匀了。”阮棠拍拍他的背,给他顺气,反问于他,“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阮芥摆手,勉强直起身子,“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要同你一起去。”

    “我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阮棠不肯。

    阮芥道:“我知道,江南疫病加重,父皇想让你去巡一圈,好安抚民心。”

    此话一出口,谢泠燃想要阻止已来不及。

    阮棠一愣,原来是阮平帝想让她跟谢泠燃去江南。

    方才光听谢泠燃的话,还以为是他想带她同去。

    她的不开心立刻呈现到脸上,闷闷不乐问:“那你知道这疫病是因何而起的吗?”

    阮芥茫然:“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天灾人祸。”

    “是妖,这是妖疫。”

    “……”

    听见这个字眼,阮芥明显僵了一下。

    阮棠故意往严重了说,表情凝重:“还是会吃人的那种妖怪,可不好对付。”

    阮芥给自己壮胆:“你都不怕,我就更不怕了。”

    “谁说我不怕的,反正到时候燃哥哥会护着我。但你嘛,可就不一定咯,得自食其力。”阮棠往谢泠燃身后躲去,鲁莽扯他衣袖,他也没避。

    阮芥执意作比较,咬牙切齿道:“谢泠燃能保护你,我这个亲哥哥,就更加当仁不让了!”说着,他很见不得阮棠跟谢泠燃凑这么近似的,抬手便要来扯她。

    谢泠燃制住他的手,轻轻推开:“若八皇子真想去江南,倒不如先去征得阮平帝同意。”

    说起这个,阮芥得意起来,“不用你操心,我父皇自然同意。”

    谢泠燃几乎可以确定了。

    阮芥与他们同去江南,其中必然有阮平帝的授意。

    不过确实,谢泠燃没猜错。

    就在不久前,还在翰林院上学的阮芥突然被宫人给召去。

    他原以为父皇是想考他功课了,去的一路上都心虚得要命。

    先前,他和阮棠一块儿听课,考功课也是一同的。阮棠虽比他更不好学,却总有本事把阮平帝哄得高高兴兴,所以每次要考功课了,他从不用犯怵。

    现在阮棠及笄,再不用听课了,也不用被考教了。

    阮芥一个人面见阮平帝,要是答不上来他的问题,肯定免不了一顿训的。

    哪知到了泰安宫,阮平帝却不似往日严肃,反倒有几分和蔼,他将阮芥招上前,面带笑意,先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关切。

    阮芥战战兢兢,一一答完,阮平帝才切入正题。

    “芥儿,你平日里与小九最是要好,她不日将动身去江南,不如你同她一起?”

    正好,阮芥在这宫中,苦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有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他当然要抓住。

    阮平帝大致解释一番此去江南的缘由。

    阮芥听完,神色凝重地点点头,但并没有因此而推辞。

    “父皇,我要去。”

    如果这趟去江南有危险,他定然是要跟去保护妹妹的。

    阮平帝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不过父皇还有一事要交由你。”

    阮芥拱手道:“还请父皇言明。”

    阮平帝俯在他耳边,低言几句。

    阮芥点头,那束马尾因为激动的情绪扬出小小弧度。

    他信誓旦旦地保证,“父皇你放心,我一定不让你失望,把这事给办好了。”

    所以此时此刻,消息还未在宫中传开之前,阮芥才能第一时间跑来告知阮棠。他觉得是个好消息,可阮棠看起来并不那么认为。

    她确有担忧,“八哥哥,你不用跟我一起下江南的,这次去毕竟不是游山玩水,路上可有很多危险呢,真遇上妖怪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现在去拒绝父皇,还来得及。”

    阮芥抱臂,语气不屑:“得了吧,你是我妹妹,我现在又未娶亲,头等大事就是保护好你。若真有危险,我还能袖手旁观?”

    阮棠从谢泠燃身后走出,不着调地拖腔问:“那八哥哥,要是娶亲以后呢?”

    “娶亲之后——”阮芥想了想,嫌弃起来,“那会儿你也该嫁人了吧?你夫君自然会护着你。”

    阮棠从他话里挑毛病,“照你这么个说法,现在燃哥哥也会护着我啊,你还担心什么。”

    阮芥懵着,显然被这话给绕进去了。

    谢泠燃神色不太自然,唤了声:“小九。”

    阮芥听了要跳脚,“你喊什么?谁让你这么喊的?”

    谢泠燃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问:“你如何知道这是妖疫?”

    谢泠燃很清明,他从未对阮棠提起过半点有关于妖的事。

    唯恐她胆子小,听了会害怕。

    阮棠意识到说自己漏嘴了,临场现编:“我上次梦到你有危险,梦里就有一只妖在缠着你,那妖黑乎乎的,张着血盆大口,可吓人了。”

    这回答真假掺半,勉强把谢泠燃给骗过去。

    他并指掐诀,手里凭空多出一张符纸,上画几道朱红色铭文。

    谢泠燃拉过阮棠的手,将符纸放入她掌心,叮咛道:“这符纸你随身带着,寻常妖物便不敢靠近。”

    “谢谢燃哥哥。”

    阮棠将符纸收入香囊,一抬眼,见阮芥一副别别扭扭的模样。

    他不好明着讨要,哼唧一句:“泠然君,那我呢?”

    阮棠按下谢泠燃将要再次掐诀的手,责难他,“八哥哥,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啊,连句谢谢也不说。而且昨日我送你宫中那把剑,也是燃哥哥请灵游阁的铸剑师特意为你铸的呢。”

    阮芥琢磨这话,忽问:“谢泠燃,你为了小九在讨好我?”

    谢泠燃敛眼,仿佛被戳穿了心思,一时窘意。

    阮棠将谢泠燃拉走,气哄哄道:“燃哥哥,我们不给他符纸,他这人被妖怪捉去吃了也活该。”

    她心中猜测,阮芥立马便会按捺不住追上来,可等了许久,余光瞥去,却见阮芥还待在原地,颇有骨气。

    于是,阮棠哼一声,扯着谢泠燃走得更快了。

    两个幼稚鬼对峙,就是场心理战,谁先低头谁就输了。

    -

    晚间,阮棠洗漱完,正准备睡下时,有客拜访。

    说是客多少有些生分,因为来的是她母妃薛玉漱。

    薛玉漱提了个食盒,一进门就娉娉婷婷地坐下,观赏着她那新染的丹蔻,慢悠悠道:“小九,母妃带了些你爱吃的糕点。”

    阮棠装模作样打个哈欠,“我洗漱过了。”

    她知道薛玉漱深夜拜访所为何事,要同谢泠燃去江南这事儿,阮平帝还未正式告知她本人,宫中上下却都是知道了。

    薛玉漱拉阮棠到身侧,亲手将糕点摆出,难得用如此溺爱的口吻同她说话:“那吃完便再洗漱一次。”

    阮棠咬了块玉豆糕,含糊不清问:“母妃不是不准我吃太多甜食吗?”

    薛玉漱不以为意地轻哼一声:“届时你出了宫,这些也吃不到了,如今想吃便吃,管这么多作甚。”

    “……”阮棠差点没噎住,她还是第一次见母妃这般说话。

    薛玉漱倒来一杯茶,仔仔细细端详这张同她有五六分相像的脸,叹口气道:“今日我同你父皇说了,他无论如何都要让你去江南。这江南多远啊,一路上也没人照顾你。”

    薛家世代簪缨,薛玉漱从小也是锦衣玉食的嫡女,进入宫中后更是备受盛宠,荣华富贵召之即来。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阮棠,平日虽对她严厉了些,哪里舍得真让她去吃苦。

    阮棠小声控诉:“我是跟泠燃君一块去,母妃,你以前不是挺乐意让我追着他的嘛……”

    薛玉漱食指点一下她脑袋,语气恨恨:“那也没让你去涉险啊,你不能因为要跟着人家,连小命都不管不顾了吧?”

    阮棠心里反驳,不对。

    不跟着谢泠燃,她得不到生存值才小命难保。

    棣儿在一边听着,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僭越地踏前一步行礼,“九公主,您带着棣儿一块去吧,您从小就是棣儿照顾的。莫说淑妃娘娘,就是棣儿也舍不得您。”

    阮棠赶紧将她扶起,神色为难:“江南的百姓都在受苦,我哪有还带宫人的道理。”

    她说的话,可都是真心实意。

    亲眼见终生苦楚,她没法心安理得继续做个高高在上的公主。

    “好小九,你真是长大了。”

    一宫的人循声望去,齐刷刷伏身行礼。

    阮平帝身侧没带宫人,独自踱步至此。

    月色正好,听见方才交谈,他话里透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小九,你可会怪父皇?”

    “不会。”阮棠肯定地摇摇头,“父皇既给我赐号‘平乐’,我总不能白担这头衔。”

    平乐平乐,平安快乐。

    阮平帝脸上笑意倏地淡了。

    十几年前那个大雪天,记忆犹新。

    在黎明百姓的平安快乐之前,他最初先希望阮棠能平安快乐,还望她不要卷入权利斗争和政治旋涡。

    可如今,她却早已无法置身事外。

    他的父爱,也不如当初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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