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风白鹤的画屏下,晏扬坦然而坐。

    或许因为他坐在主位,或许因为他气质斐然,叫人一眼便注意到。

    李颂然笑着弯腰致歉:“抱歉,我走错了,你们慢用。”

    坐在门边的策划部文部长却笑了,起身将她按在座上:“你哪走错了?我们都在等你呢!”

    李颂然怔怔不明,脑中转了几个弯,顿悟:文菀说领导单独一个包厢,自己现在也算是半个领导!

    晏扬身边的王副总张罗着:“李组长也到啦,人齐了,大家别拘谨,快动筷吧。”

    “等等。”王特助突然如机器般制止,“人还没齐。”

    王副总看了眼晏扬身侧,留出一个空位。原本大家以为他不招人亲近,才会留下一个尴尬的空位,原来是特地留给某人的?

    他赔笑道:“晏总有朋友要来?”

    晏扬点头:“集团总部的小顾总,她听说今晚有聚餐,想来见见你们。”

    众人立刻倒吸一口凉气。

    元谷集团的小千金,顾知颜,回国不久就在总部发起了一阵清肃之风,其雷霆手段,连六十多岁的董事们都自叹不如。

    李颂然听文菀当八卦聊过,据说她本不屑于继承家业,想要自己在华尔街打拼,结果发现那边的发展还不如本土企业,毅然回国。

    当然她还听过另一个版本。

    据说她在海外公司上班时,对一个下属一见钟情。男友前段时间离开了美国,没过多久她也跟着回国。

    场上一时寂静,不少人在心中估摸,晏总是不是小顾总的男朋友。

    八卦填不饱饥肠辘辘,李颂然紧盯着眼前一道炖牛肉,默默在心中吞口水。

    晏扬突然起身,众人为之一震。

    他含笑接了个电话,从画屏旁的木案上,捧起一束精心准备的花。

    李颂然见他双手忙碌,特地帮他开了门。

    晏扬一愣,眼神快速从她脸上闪过,没有停留,从容离去。

    他一走,众人立刻按捺不住吃瓜的心。

    文部长拉着李颂然小声说:“你猜他两是不是?”

    李颂然瞧着她用秀气的眉毛挤眉弄眼,被逗得咯咯笑。

    一声轻笑传来,是晏扬的声音。不同于他逢场作戏时的精细分寸,此刻他笑得阳光,像是剥去了面具。

    身边伴随着女子说话的声音,众人立刻严阵以待。

    晏扬为他的女伴推开包厢的门,深眸含着浅淡笑意,追随着身侧明艳的女人。

    顾知颜一身利落风衣,高挑精致。狭长眼神藏着不近人情的冷酷,但因为脸上的笑意,如阳光洒在冰美人的脸颊。

    众人立刻起身欢迎,晏扬引着她落座,经过李颂然身边时,带过一阵若有若无的微风。

    李颂然捋了捋头发,下意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王副总提议大家一起敬酒,晏扬笑着婉拒,顾知颜却举起了酒杯。

    “晏总,和我喝一杯也不行吗?”她笑得自信,语气轻扬,带着不自觉的嗔意。

    李颂然看了眼身边的文部长,她在努力遏制自己吃瓜的激动心情,想要平复自己挤眉弄眼的眉眼,一副和自己眉毛打架的样子。

    晏扬与顾知颜对望一眼,笑着举起酒杯。

    众人立刻松口气,一同举杯,王副总突然注意到李颂然:“李组长,你不用勉强哈。”

    李颂然愣住。

    王副总和林总都知道她需要带孩子,酒局从来维护她,不让她沾酒。

    今天她不想引人注目,本想浑水摸鱼躲过去,这下倒成了众矢之的了。

    王副总确实是热心,笑着跟主位上的两人解释:“顾总见谅,她情况特殊,不方便。”

    李颂然笑着放下酒杯:“多谢王副总体恤……”

    “你就是李颂然吗?”顾知颜突然挑眉看向她,微微皱眉,审视目光在李颂然身上走了一遍,又恢复端庄的微笑模样。

    李颂然回之一笑:“顾总好,我是集团宁城分部的文秘组组长。”

    “我知道你。”顾知颜说话领导感很强,“林总人去了总部,还跟我夸过你。”

    李颂然低头一笑,本想顺着她说客套话,没想到对方话锋一转:“不过你作为秘书,酒局上帮领导挡酒不是基本职责吗?今天气氛这么好,你有什么特殊情况呢?”

    “酒精过敏?生理期?”她挑眉,眼神犀利,但依旧笑得和善。

    李颂然在某个瞬间闪过一种无意识的判断:她简直是女版的晏扬。

    端着体面和善的笑,实则咄咄逼人,冷酷强势。

    “顾总,平常我需要回家带孩子……”

    “你没有爱人吗?这种小事也需要耽误你工作吗?”顾知颜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对李颂然的理由十万分不解。

    李颂然习惯在工作上不纠缠,她举起酒杯:“顾总说的对,我方才正要说,平常要带孩子,所以不方便喝酒,王副总也是体恤我。只是今日顾总如此盛情,我自然要……”

    “呵。”顾知颜一声冷笑,打断了她,“这就是文秘组的处事风格吗?毫无原则,朝令夕改?一会不能喝,一会又能喝。”

    饭局上的气氛一下转冷,大家都放下酒杯,低头专心看桌子,不敢抬头掺入领导的无名怒火中。

    李颂然莞尔一笑:“文秘组的工作原则是以集团利益为先,以领导指令为准。从前林总说可以不喝,我就不喝,如今顾总要我喝,我便喝。”

    她说得有理有据,顾知颜没再继续这话题:“因为你的个人事务耽误大家这么久,这样,你先自罚三杯。”

    李颂然颔首,昂头喝下酒杯中的白酒,从容端起明黄酒瓶,倒满酒杯,闭眼喝下,再倒满,再喝下。

    场面很安静。

    刺痛的辣感涌入喉腔,她不敢停,怕一停便狠不下心了。

    李颂然闭着眼睛咽下不适的感觉,被酒精氤氲的身体也在勉强适应中。

    喝得太猛,她一时眼冒金星。脑中忽明忽暗,亮起晏扬皱眉关切的样子:“你要去哪?多久回来?安全吗?不会有什么酒局文化吧?”

    她不自觉勾唇一笑,稍稍能稳住身子。

    睁开眼,圆桌上距离相隔最远的位置上,晏扬正侧头和顾知颜说着什么。

    顾知颜不知名的针锋相对很快消散,像是一段小插曲。

    李颂然忍着胃中强烈的不适感,沉默着吃菜。

    “必须要吃最贵的!”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饭饱茶足后,王副总招呼众人:“大厅安排的抽奖活动,你们这些部长组长快去,年轻人们都眼巴巴等着呢。”

    李颂然立刻拍桌而起,眼中写满野心,步履坚定走向大厅。

    身旁的文部长看不下去:“你是不是醉了?”

    李颂然坚定摇头,给她指了指自己的脚步:“醉的人不能走直线,你看我走得多直!”

    文部长:“可是没有人会在拐弯的时候走出一条直角线,你要去阅兵啊!”

    李颂然充耳不闻,文菀老远就朝她招手,一副孩子见了妈——有着落了的感觉。

    她见李颂然眼神恍惚,担心问:“怎么喝酒了?”

    李颂然霸气摆手:“无妨!微醺。”

    然后像是武侠片里的侠士,单手撑着抽奖池的桌面,看着玻璃箱一颗颗晃眼的金球:“小二,上酒……哦不对,上奖池!”

    文秘组的人都被逗笑了,小崽子似的站在她身后。

    奖池前的财务部负责人笑着解释:“李组长,奖池不是随便抽的。”

    李颂然晃了会神,很久之后才作出反应:“那要怎么抽?”

    负责人抿嘴偷笑:“一杯啤酒一次抽奖机会,一杯红酒两次抽奖机会,一杯白酒三次抽奖机会。”

    李颂然这才发现这桌上摆了各种酒品。

    她已经微醺,再喝怕是连家都回不去了。

    李颂然招呼身后的组员:“你们来。”

    负责人微微一笑:“只有部门负责人有抽奖权。”

    这时候原本包厢里的领导们都围了过来,开着李颂然的玩笑。

    酒精麻痹了李颂然的社交力,藏在骨子里的傲气和天真重新占据身体的主导。

    她振臂一呼:“我们文秘组必定抽到特等奖,孩儿们,等着吧!”

    “特等奖已经被财务部抽走了。”有人幽幽道。

    李颂然皱眉,文部长哄她:“没事,还有隐藏奖呢!”

    李颂然立刻来了精神,端起桌上的三杯白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从豪情万丈的侠者变成天真烂漫的孩童,一脸期待地在奖池中摸索起来。

    九个球,全是:“再喝一杯”。

    太倒霉了,连个三等奖都没有。李颂然被激起脾气:“还能抽吗?”

    负责人小妹妹说:“您可以回到队尾排队,再次续杯。”

    李颂然点头,歪歪扭扭走到队尾,睁着眼睛做了会梦。

    文菀几人把她当成奥运赛场上的运动员,一边给她按摩放松,一边在她耳边嘱咐技巧。

    “特等奖和一等奖都被抽走了,二等奖只有一千块,现在隐藏奖还没有人抽到,组长你一定可以的!我把我后半年的桃花都押你这了。”

    李颂然顿感责任重大,脑子里只剩三个字:隐藏奖!

    又轮到她了,李颂然端着啤酒问:“白酒怎么变色了?”

    “这是啤酒。”一道冷酷的声音。

    “哦。”李颂然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杯子,仔细辨认眼前三种颜色的酒,“啊!这是白色的!”

    她的手却突然被捉住,因为剧烈的摇晃,一小杯酒洒在李颂然的手上,沿着她的手腕,流淌到另一个人的手心中。

    她眯着眼睛使劲辨认,只听见那人冷冷道:“文秘组来个人送她回家。”

    他又换了个方向,跟另一个人说:“以后的抽奖活动不许跟酒沾上关系。”

    李颂然也不管这人是谁,只知道是拦着自己抽奖的。

    她立刻挣脱开,以极快的速度将面前三杯白色的酒一饮而尽:“我喝了……嗝。我喝过了,不能不让我抽奖。”

    文菀在身后拉她:“组长,我送你回家吧。”

    还有一些陌生的声音:“晏总,李组长喝多了,今天我们也先散了吧。”

    李颂然皱眉,微微噘嘴道:“你们这是耍赖!”

    负责人见状,作势要撤下奖池:“李组长,年会的时候你再抽个尽兴。”

    李颂然眼疾手快拽住玻璃箱:“我喝了,三杯白酒,一杯白酒三次,三杯白酒十次……不对,三三得九……”

    负责人似乎看了眼身旁那人的眼色,又将玻璃箱放回了桌上。

    直觉涌到识海中,她朝着那抹离去的背影,懵懵地喊:“晏扬,你要走了吗?”

    喧闹的大厅立刻安静下来,细蚊飞过都不留余声。

    李颂然感觉到大家都在看她,她懒得思考,眼中只看得见深灰西装的背影。

    “晏扬。”她轻轻地喊他,语尾上扬,亲昵可爱,如恋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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