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高无上的权利,不过只是手中的玩物罢了。”

    他有这个口气说出这话,沈卿落自是相信他的能力。

    “那你准备怎么做?”

    “过河拆桥,兔死狗烹。”周璟朔平静地说着,沉稳而又神秘,有种远山般岿然不动的感觉,毫无波澜的语气,竟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父皇肯定不会养一帮功高盖主的臣子,有难他们可同当,有福岂可会同享?”

    “帝王家,果然全是尔虞我诈。”沈卿落的语气平淡,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东黎的公主,自然也应该清楚我想做什么。”

    “东凌如今根基不稳,南冀和大周的皇帝虽然已是风烛残年,但后继者却春秋鼎盛。”周璟朔看向她,目光坚定,“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会帮你灭掉东凌,也会稳固我大周的疆土。”

    “食君之禄?”沈卿落眉眼微动,疑惑:“你不会说的是那几块糕花糕吧?”

    周璟朔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勾唇笑了笑。

    “那……除了这些,你想要什么回报?”沈卿落望向他,两人的回光相撞,眸中互相倒映着彼此的小影。

    “许你凤冠霞帔一世无忧,从此清风明月长伴。”周璟朔稍稍弯了腰,喉结上下滑动,他的眉尾一扬,嘴上的话有点答非所问了。

    “?你听不懂人话?怎么还会有人倒贴呢?”沈卿落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双眼睁的大大的,一副很认真的表情,她怔怔问:“脑子坏了?”

    周璟朔:“……”

    每次好的暧昧氛围都经常被沈卿落搞砸,但是她真不是故意的,而是真的反应迟缓,有时候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

    不过周璟朔也是醉了,她的聪明去哪了?怎么没体现在这个方面上?老天故意的吧?!

    他轻咳一声,岔开话题说:“今晚是大周的灯会。”

    “我和知沅一起去……”,沈卿落剩下的话还未说完,被他的眼神震慑住,随叩改口应允:“我知道了。”

    “这还不错。”周璟朔站起身,盯着她的眸中柔意轻泛,“晚上见,阿紫。”

    沈卿落愣怔住,随叩一笑,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反驳道:“晚上不见!”

    周璟朔表示非常好,又知道一个关于她的秘密,其实这个称呼是他突然回想起东黎初见时,沈卿落说她叫沈紫。

    因为当时初到东黎,对东黎一切警惕,他当时对这个名字没太深的印象,不过没关系,现在知道也不算晚。

    ……

    十里银花,千家火树,华灯初上,繁星点点,灯火辉煌的灯会中,各式各样的花灯竞相争艳。

    “小妹,怎样?你哥帅不帅?”季时衡正在舞着剑,耍剑之时,自己的头被磕到好几次,就算如此,他仍骄傲的看向一旁的季柚宁。

    “切,哥你别自大了,看看人家再看看你,班门弄斧的。”季柚宁转头看向右手边的舞剑者。

    舞剑者们是如水般流畅的剑法,他们手中的剑锋如灵蛇出洞,身形时而疾跑,时而腾跃。他们将剑术发挥得淋漓尽致,与季柚宁身侧硬耍剑的季时衡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舞剑确实比不上他们,舞剑者的技术已是炉火纯青,我这三脚猫的工夫肯定不行。”季时衡放下剑,弯腰抚摸她的脑袋,正色的说:“再说了,你哥是保家卫国的将军,有属于自己的责任,而他们是卖艺谋生的优伶,是通过自己的才华和砥砺来养家糊口。”

    “好了大将军,每日我都听你说将军将军的,我耳朵都听的起茧子了。”季柚宁不满的吐槽他,淡然置之地说道:“滔滔不绝的,像瀑布似的,说个没完。”

    “诶!小妹,小妹,等等我啊!”季柚宁提着花灯,头也不回地向河边走去,季时衡在后面无奈喊着。

    河边人山人海,伴随着人们的欢声笑语和虔诚祈祷,花灯被一个个放入河中,缓缓漂去。

    季柚宁将自己的花灯放入河中,看着花灯上的那点点烛光,疑惑问:“哥,你说这花灯会漂向哪啊?”

    季时衡双手合拢在胸前,眉峰微扬,“或许会任其随波逐流吧,但如果在宫中的河里放花灯,最后则会漂到禁军手里。”

    “啊?那放花灯还有什么意义?”季柚宁略一震惊,又眉头微皱,平静地吐槽道:“皇宫还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河边的花灯从远处望去,好似结成一团,成为一个巨大的灯球;又好似是联成一起,像是一条狭长的银链,似明似暗在河中漂荡着。

    ……

    周璟墨拿起眉笔,在苏槿怡的眉心轻轻描摹着,眉心是一朵莲花,他将铜镜拿在自己的手中,放在她的面前,说道:“好了。”

    苏槿怡看着镜中的自己,红色的莲花蔽于脸上,唇红齿白,粉雕玉琢。

    她高兴的笑了笑,铜镜中的女子也笑了笑,煞是好看。苏槿怡的手轻轻抚上莲花形的花钿,对上少年爱意的目光,“这个花钿很漂亮,没想到璟墨还会描这个。”

    “夫人喜欢就好。”周璟墨揽过她,两人的面容一起出现在铜镜里,镜中的佳人笑容渐盛,少年郎眼中的爱意也渐浓,“我还会为夫人画眉,梳头。”

    “璟墨,我也有东西要给你。”苏槿怡将一个荷包塞到他的手掌里,荷包上面绣有莲花和福字,她抿一抿嘴,有些娇羞道:“本来想绣一对鸳鸯,但是绣出来的不太好看,便绣了朵莲花。”

    鸳鸯常常成双成对出现,形影不离,寓意着幸福美满。莲花象征着恩爱夫妻,寓意着美好的爱情和幸福的婚姻。

    既然鸳鸯没有绣成,那绣朵莲花倒也不错,只要是苏槿怡给的,周璟墨都会很喜欢。

    “很好看,夫人的手很巧,绣的时候花针应该没少扎到自己吧?”

    苏槿怡一愣,将自己的手掩在袖中,从容一笑:“没事,难免的嘛。”

    周璟墨看了她一眼,他目光闪烁,轻声笑了笑,撞进她的眼睛里,在这夜色里,瞳孔泛着水光。

    两人携手去看花灯,苏槿怡瞧见个熟悉又好似陌生、不太肯定的人影,她碰了碰身旁男子的胳膊,问道:“前面那个像不像……如安意楼弹琴的贺姑娘?”

    “是挺像的。”周璟墨提议:“要不我们上前看看?”

    苏槿怡颔首:“好。”

    从苏槿怡的视角看去,贺芷鸢被一个陌生男子硬拉着手臂,挣脱不了,她冲上前去,一把拉住贺芷鸢的手,“你是谁啊?怎么拉着贺姑娘不放手?”

    周璟墨也在一旁冷眼看着那男子,贺芷鸢立马解释:“临王,临王妃,你们误会了,他是我的夫君,程弦珘。”

    两人一同疑惑:“夫君?”见贺芷鸢坚定的点头,又尴尬的向程弦珘道歉。

    程弦珘是贾商出身,面上浮现出苍白之色,他拱手道:“没事没事,程某不会斤斤计较,多谢临王妃那日出手相助芷鸢,程某感激还来不及呢。”

    周璟墨点头:“不好意思,误会程公子了。”

    “临王妃,送你个花灯吧!”贺芷鸢递给她一个莲花形的花灯,笑着看她。

    “多谢贺姑娘,祝你们今夜玩的开心。”苏槿怡与她道别。

    ……

    四月的夜风,轻轻吹拂着行人的面颊和发鬓,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月光,朦朦胧胧的,如同坠入梦境。

    紫衣少女站在这座楼的门前,抬眸看去,眼前的楼阁门可罗雀,落寞无声,不似如安意楼的热火朝天。这里没有喧闹的人流,只有自然的静谧,呈现出一种别样的冷清。

    沈卿落开口问道:“卫质,是这里吗?”

    “根据信上的内容,说的就是这里。”卫质看了眼四周冷清的夜色,灯会的热闹喧嚣与这里毫不相关,两个地方仿佛是不同的空间。

    “好,我相信你。”沈卿落颔首道,目光坚定。

    将圆未圆的明月,渐渐升到高空,沈卿落推门进入,她来拿落散毒的第二味解药——桃幽时兰。

    楼阁静得连草动的声音仿佛都能听见,又黑又静的,卫质擦亮火折子,微光闪烁,一切景物默默在半明半暗里。

    夜色幽黯,卫质开口安慰她:“小姐别怕,有我在。”

    “嗯。”

    一身黑色的男子站在楼上,与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轻笑出声道:“温琳公主,好久不见。”

    “桃幽时兰,在哪?”沈卿落直视楼上的男子。

    “这么急干吗?桃幽时兰可是味奇药,公主觉得我会空手送人?”

    他说的也是,自然得一物换一物,而且必须是不凡之物。

    夜色在此刻沉寂,沈卿落开口问:“你想要什么?”

    男子高傲的说着:“我想要的,公主怕是给不了。”

    沈卿落双眼轻眯,微弱的光线中,紫色的衣裙倒显得格外亮眼,“你说都没说,怎么知道我给不了?”

    男子俯身冲下,刀剑直逼沈卿落,卫质大喊:“小姐小心!”

    突如其来的一剑,使沈卿落胸部受伤,昏了过去。十几个黑影从窗户外冒进,卫质被团团围住,不能靠近沈卿落,两人被黑影相隔开。

    神秘人甲笑容温和,但却带着一股冷冽的杀气,“温琳公主,你觉得陛下会给你解药吗?好好看看我们是谁。”

    卫质时刻警惕着,看到那男子时,一愣,“楼阁的主人不是你,所以桃幽时兰也不在你那,你们是杨空尘派来的。”

    “不错,但那又如何?桃幽时兰我们一定会找到,也一定会亲手毁掉。”神秘人甲透过窗户看天际的月亮,嘴角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似笑非笑地看着卫质,笑容耐人寻思。

    他说道:“等到月圆时,落散就会复发,她现在中剑昏迷,毒性又复发之下,你觉得她能承受得住吗?”

    “卫质,你如果当时投靠东凌,如今哪还会遭如此境遇,苦苦守着一个草包似的亡国公主,真替你感到不值。”他的目光冷如冰霜,讥笑道。

    神秘人乙飞身过来,轻拍了神秘人甲的肩膀,提醒道:“别和他那么多废话,快点找到桃幽时兰。”

    说完后,便立刻离开消失在黑暗中,但他在无人的黑暗中又回头默默看了卫质一眼,眸中的神情复杂而又无奈。

    “卫质,温琳公主的性命可还在我们手上,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啊。”神秘人甲向前踏出一步,阴冷的目光落在卫质身上,看着卫质紧张的神色,神秘人甲不禁大笑起来。

    月亮越升越高,穿过一缕一缕的微云,却迟迟未圆,抬眸向天际看去,倒显得格外诡异,寂静中似乎有让人恐惧的力量。

    蓝色的身影在月下摇着折扇,在黑夜中恍若夺了月华一般。少年腾空而起,从楼阁上的椽木上飞身而下,执折扇嘶嘶破风,而不是舞刀弄剑,一把扇子犹如长剑一般,带起衣袂翩跹。顷刻间直刺侍卫的脖梗,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折扇的张开随着侍卫的倒地,扇上的铃兰花格外吸睛。

    玄色的人影手持长剑,有着气顶长虹的势态,夜色茫茫之中,紫色的紫藤花穗熠熠生辉。长剑疾刺,剑到中途,陡然转向,剑尖刺向身旁偷袭他的侍卫胸口,剑芒直冲而起,宛如绚烂的银龙一般,挥出一片绚烂的光幕,剑过之处,习习生风。

    折扇游云,剑光破风,杀人封囗,行走时轻盈如燕,落叶纷崩。秋露以为的话本上的男子杀人时的情况,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多谢恩人,还请两位救救我家小姐。”现场的侍卫已经倒地,卫质跪在地上,祁求道。

    “你去盯着门口,我来封锁楼阁的门窗。”蓝衣少年的身旁又出现一人,遂影走到卫质的前面,开口说道。

    “是。”卫质再寻视四周时,刚刚的两个少年已经不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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