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现在的镇、街办还是叫人民公社。那个时候的中小学一般都会放一个礼拜的农忙假,是为了减轻农民耕种的负担。让老师和学生回家帮忙。

    今天放农忙假了。就读于花山公社第一中学初三(1)班的学生苏欣欣收拾好复习资料以及语、数、英等学习用品。这些东西都装进了一个军色的书包里。她背上书包,走出宿舍。只见好友朱丽君推着自行车,已经在校门口等着她了。

    苏欣欣家里比较穷,连辆自行车都没有。丽君家里条件不错,有一辆她专属的自行车。她的家离学校比较远些,上学必要经过欣欣的村庄,一来二去,她们成了好朋友。

    每次上学或放学,丽君都把自己的车让给苏欣欣骑,一齐往返学校。

    “欣欣,欣欣,起床啦!”母亲大声喊。

    “嗯——”欣欣拉长声应着,但眼睛并没有张开。很快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就要考试了,欣欣昨晚刷了几个小时的数学和物理题,睡觉时已是十二点多了。

    “咚咚咚”一阵拍门声,“还不起床,等下太阳出来,你又喊辛苦啦。门前那块田,今天一定要插完啊!”母亲一边拍门,一边说。

    欣欣很不情愿地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嘴里应着:“好啦,好啦,现在就起了。”赖了一会,然后一忽股坐了起来。

    她起床后用最快速度漱口、洗脸。匆匆吃了一碗稀饭,就赶往田头。

    走到田头,太阳只露出半边脸。但许多家的田头上,人们已经在忙碌了。男女老少,有的铲秧,有的插秧苗,不远处有几个叔叔,伯伯一手牵着牛绳,一手扶紧铁耙,在犁田。人们都忙得不可开交,赶着在这几天把秧苗插下,期望有个好收成。

    欣欣是一个五口之家。下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弟妹年纪尚小,她家的主要劳动力是爸爸妈妈了。所以凡是假日,她都要帮家里干农活,也算得上是家里的半个劳动力了。无论学业多与少,家务劳动都不能免去的。

    早上九点,太阳已经狠猛了。阳光照下来,把田水烤得热辣辣的。人人都是大汗淋漓,汗水从面颊两边不断行下滴,人们只是用衣角刷刷又继续干活了。

    干了好一会,欣欣站起来时,腰是酸酸的,痛痛的,就像快要断似的。这个她慢慢也会挺过去。

    最怕的是那讨厌的太阳光,把她的背照得刺痛刺痛的,好难受啊。而且把她白嫩的皮肤变成红红的,第二天就变黑了!一天下来,她躺在床上,浑身不舒服,真是苦不堪言啊!

    一天下午,她和母亲来到附近的一块水田里继续插秧。太阳正慢慢西下,她抬起头,又见一群姑娘,头戴白色的太阳帽,骑着自行车,边讲边笑从她面前的小路经过。她们白晰的脸蛋,一点都没有留下被太阳晒过的痕迹,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于耳,欣欣不禁心生羡慕。

    听母亲说,这些都是公社机缝组的工人。

    “妈妈,以后我也要去机缝组工作,我不想晒太阳。”欣欣对妈妈说。

    妈妈看看她,说:“你以为人人都能去那儿工作的吗?是那些公社干部的子女或亲戚才能进去的呢。”

    “哦”欣欣回应。

    “那我只能努力读书,看看有没有机会跳出农村了。”欣欣暗想。

    当晚,她在日记本中写着:工人把鬼变成了人,农民把人变成了鬼。干了几天的农活,她的手脚和脸颊都是黑黝黝的,觉得自己变成了鬼一样。小时候觉得鬼是很丑的。

    农忙假结束了,苏欣欣回到了学校,全身心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这时候她更加勤奋,她想考入中专,考不上中专也希望能考上高中。她深深知道,读书是她摆脱农村的唯一出路。

    但那一年,她的理想落空了。中专无缘,高中还差二分。她失望极了,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躺在床上,思前想后,责怪自己之前欠努力,遇到不懂的问题,不敢向老师和同学请教。读初一、初二时,总是爱睡觉。有些同学背地里还叫她“睡觉虫”。因为她经常在课堂上,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直到上初二的后期,想到考不上初三,这辈子就没书读啦,才决心改掉了这个坏毛病,有幸考上了初三。

    现在什么都没考上,以后只能跟着母亲种田了。想到被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她不自觉地泪流满脸。

    一连几天,她都默默地跟着妈妈下地干活。每次妈妈看到她被晒得红扑扑的脸都很心疼,然后叫她先回家做饭。

    一天,她去赶集,邻居二婶叫她去黄师傅裁缝店帮忙拿新衣服回来。

    黄师傅的裁缝店就在小镇的中心地带。她走进店里,只见黄师傅正在给一个阿姨量身。肩围、上身、袖长,一边量—边登记。还有二个四十多岁的阿姨在缝制衣服。

    站在里面的苏欣欣在细细打量着这里的一切。尤其是看到这两个阿姨脸颊都是白白净净的。她心头一动,好像看到了希望的一丝微光。

    “师傅,您收学徒吗?”苏欣欣忍不住问。

    黄师傅打量着苏欣欣,说:“你喜欢做这行吗?”

    “喜欢呀,我想做您的徒弟呢。”欣欣很高兴地脱口而出。

    .  “做我们这一行,不但要心灵手巧,而且要有耐性。”黄师傅边说边审视着苏欣欣。好像在说,你行吗?

    苏欣欣心领神会,坚定地点着头。

    “师傅,你就让我试试吧,我会努力的。”欣欣作保证似的期求。

    黄师傅说:“如果你真要学,明天就可以过来。”然后补充说:“不过第一个月没有工钱,只包午饭。”

    欣欣立即回答:“我明天就来。”心想,不用交学费,太好了。

    回家后,她向父母说了这件事。父母想,这个女儿呀,就是太怕耕田了,让她学一门手艺也好。

    一连几天,欣欣都很认真的向黄师傅学习裁缝。师傅先教她学量身,并强调量身是非常重要的一步。要让客人穿上这件衣服舒服,不松不紧,不长不短的,离不开量身。至于款式,各人有各人之所好。

    黄师傅还告诉她,量上衣和裤子时,胸围和腰围都要放松到二个手指的位置,轻轻来回拉动,能很顺利地转动一下就行了。

    欣欣把师傅的话记在心里。为了好好牢记,她晚上回家,就会把重要的,要注意的事项都会记在本子上。躺在床上,把当天学到的内容,像看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再回忆一次。务求要牢记,掌握。

    一天,黄师傅正教着欣欣如何使用裁剪刀,因为裁剪刀与平常的剪刀很不相同,她不会用。

    “姐夫,姐夫”外面传来叫声。

    很快,一个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欣欣抬起头,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子,高挑的身材,俊朗的外表。他看到欣欣,愣了一下,很快冲她一笑。欣欣也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我太太的弟弟,叫志良。”接着师傅对着志良道,“这是来学裁缝的欣欣姑娘。”

    那个志良礼貌地再次笑着点头。说:“姐夫,家姐急着要一块六尺长的北京南。”

    黄师傅把布找来,示意欣欣。欣欣连忙量好六尺,然后小心剪断,并叠好。

    志良拿过布料,骑上自行车,很快就消失在街的尽头。

    欣欣学习了一个多月,已经能够裁出多种款式的纸样,下一步就要学缝纫了。

    黄师傅对欣欣说:“缝纫方面你跟我太太学吧,我已同她说了。等下志良来带你去吧。”

    没多久,志良来了。他踩着车在前面带路。欣欣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大约踩了四、五公里,就到了。

    在路上,志良对她说:“姐姐的裁缝店是在他家开的,他家的房子临街,来往的人比较多。”大约过了半小时,就到了。

    只见店里有四、五个人坐着。黄太太见欣欣来了,就安排了另一个车工教她如何使用缝纫机。

    先双脚放在脚踏板上,左手按着布,右手扶着轮子一边向下用力,一边双脚同时上下用力踩着踏板,很快缝纫机就动起来,针底下就出现一条针眼匀称的线条。

    她先用无用的布试了十多次,然后就学车衣服的直线。她是那么专注,那么用心。

    慢慢,其它比较复杂的,如开袋口,上领,上裤链,衫链等都学得差不多了。

    在稍闲点的时候,志良和他的玩伴阿胜邀欣欣一起玩过几回。他们常去一个叫石寨的地方爬山,那里的石奇形怪状,石头傍边也开着很多不知名的,五颜六色的花,有些花香气沁人心脾。树木枝繁叶茂,每次欣欣都坐在奇石上,居高临下,欣赏着眼前的美景,贪婪地呼吸着这里清新的空气……

    每次到来,她都很想多停留—会儿。这两个玩伴催促好几次她也没动身子。直到志良胡编一些鬼鬼神神来吓唬吓唬,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其实志良就是一个喜欢整古别人,特别爱耍小聪明的人。渐渐地,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玩伴。

    经过二个多月的学习,苏欣欣裁剪和缝纫都上手了。黄师傅希望她留下来帮手,她求之不得呢,遂欣然答应。

    一天早上,欣欣正踩着自行车赶着去店里。踩着踩着,自行车突然踩不动了,发出咔咔咔的声音,她立即下车检查,看看怎么回事。原来是掉链子了。

    她停好车,用手托起车链,想把车链重新放入齿轮上。但弄了好一会儿都没弄好,眼看做工的时间就要到了,她急得满头大汗。

    突然有一个人在她身傍停下。

    “需要帮忙吗?”欣欣抬起头,只见一名高大的男子,额前的头发微微上翻,国字脸,浓浓的眉毛下藏着一双深邃的眼睛,正微笑地看着她。

    欣欣脸露喜悦:“非常感谢!”马上让出位置。

    只见男子在傍边折了一根树枝,把掉下来的链子小心托上齿轮,轻轻搅动脚踏,车链又慢慢转动。他加大力度,两个齿轮飞快地转动起来。

    “好了,没事啦,你试试吧。”

    看着这位俊男,欣欣脸红红,心跳加速。轻轻说:“谢谢!”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你是田园村的吗?我见过你几次,从我们学校门口经过。”他说话时,眼神有点闪烁。

    欣欣听了有点吃惊,脸更红了。

    “时间不早了,要迟到啦。”快步向自己的车走去。又回头补充:“苏欣欣,我叫叶楚飞。”

    听着他的话,欣欣有种莫名的激动。

    往后几天,欣欣每经过学校时,眼睛总会不自觉地往里面多看几眼。但却没有看到想要的,心里有点有惆怅。

    一天,夜幕就要降临,欣欣回家经过学校门口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欣欣,你好!”

    她回头一看,正是叶楚飞。

    欣欣既喜又惊,立即回过神来。“嗯,叶老师好!”随后缓缓把车子停下。

    接着又好奇的问:“是呢,你怎么会知道我名字的?”

    叶老师只是冲她一笑,并没有回答。因为他前段时间向欣欣同村的学生打听到的。

    “过来喝杯水吧,今天我值日。”。

    “我……”欣欣有点迟豫,但很快就答应了。

    欣欣停好车,楚飞领着她来到宿舍门前,门前有一棵大树,枝叶婆娑,好像一把大大的绿伞。他们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寒喧了几句后,楚飞突然想起什么来,然后快步走进宿舍,不一会捧来—杯暖开水递给了她。欣欣点头致谢。

    一阵沉默,可见双方都有点紧张。

    “上次谢谢你!”还是欣欣先打破了沉默。

    “哈哈,我还是要感谢那次遇见。”楚飞双眸闪烁。

    “你开什么玩笑。”

    “是的,很久就想认识你这个大美女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打开了话盒子。慢慢又拉起了家常。

    楚飞说自己两次高考失败,不得不来做了一名代课教师。欣欣也说了自己连高中都没考上,后悔自己在初一、初二的时候太贪玩了,没打好基础,虚度了光阴。

    还告诉了楚飞自己是怕太阳晒,所以去学裁缝。将来想开一间裁缝店。

    他们聊着聊着,不觉天已黑漆漆了。

    尽管欣欣的肚子咕噜咕噜在响,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好像这里有一块大磁石,粘住了她的双腿一样。

    看着欣欣饿肚子的模样,楚飞马上跑到厨房。不一会就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苏欣欣在黄师傅的裁缝店慢慢得到了客人的认可。

    她为自己裁了—条碎花连衣裙。穿上这条裙子她变得判若两人。高挑的身材,白里透红的脸。头上扎着一条马尾辫,走起路来辫子向左右甩得高高的。她性格开朗,脸上总是露出笑容,现在许多女孩子都来找她缝制裙子。

    一天回到家里,父亲递给欣欣一封信。她有点惊讶:谁会给我写信呢?我从来没有收过信啊,她小声嘀咕。有点忐忑的把信取出,打开。眼睛快速地看了右下角的署名。她突然心跳加速,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欣欣:

    您好!

    好几天没见你了。你有去裁缝店吗?为何看不到你路过呢?

    我这几晚都辗转难眠,整个心都被你占据了,又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诉说。

    你对我的印象如何?如果我对你有好感,你见到我的信,抽空来基围走走好吗?我会天天在基围散步,期待你的出现。

    请原谅我的冒昧。

    叶楚飞

    六月20日

    读着楚飞的信,欣欣很是激动,心“呯呯呯”地狂跳,脸颊火辣辣的。

    本来她是想过二天去会会他的。但一吃完晚饭,她就很想马上能见到他,于是她连忙换上了一条纯白的连衣裙,不由自主地往基围走去。

    她上了基围,向学校的方向走,走着走着,忍不住小跑起来。就要走过学校了,但却见不到楚飞的身影。

    “可能是自己太早了吧。”欣欣安慰自己。渐渐地,靠近学校的那段基围都走过去了,还是看不到楚飞。她只好继续往前走,已经走过了好几百米了,她只得往回走,希望能遇见他。

    就要快到学校路段了。只见一个身材挺拔,上身穿一件湖水蓝短袖丅衫,下身穿一条米黄色长裤,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的男子正快步走上基围。

    她欣喜若狂,加快了脚步。男子小跑着奔向欣欣,就快靠近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把伸出的双手握在了一起,四目相对,尽在不言中。

    其实自从那天他们一齐聊天后,欣欣每次路过学校都会多看几眼,想捕捉到那高大飘逸的身影。现在每天晚上都忍不住去想他,更想去见他。只是防于女子的矜持,没敢行动。

    他俩手拉着手在河堤边走边聊,好像是已恋爱多年的样子。走累了,他们就坐在河堤的草坪上过享受着凉爽的晚风也看着满天的星星。

    “楚飞,你看,那颗最亮的是你,靠近最亮的那颗小的星星应该就是我吧。”欣欣指着天上的星星戏说。

    楚飞捏捏她的鼻尖,很开心,并赞她的想像力很丰富。

    这一晚见面,欣欣知道了楚飞的基本情况。他父亲是公社干部,给他拿到了居民户口,也就是间接地不用耕田了,以后就业的机会也会多很多,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

    楚飞是个有梦想的青年才俊,他高中毕业,又是居民户口。当时邮电专业要招聘几名干部,机会难得,他马上报名考试。

    他们已经交往有一段时间了,楚飞带欣欣回家过几次,他的父母对欣欣也挺满意的。

    在楚飞复习考试这段时间里,欣欣可帮他大忙了。他为了有更多的时间备考,楚飞希望欣欣能帮他分担一些家务。农忙的时候欣欣顾不得烈日当空,还到田头帮他家收割稻谷。

    楚飞的父母见到勤快的欣欣都喜上眉梢。久而久之,欣欣把楚飞的家就当成了自己的家一样,每次去到都忙前忙后,对家务活像有使不完的劲。如果让自己的母亲看到现在的她,不知是什么滋味呢?真是女生外向啊。

    一天,这对情侣又手牵着手在基围散步。男的难掩喜悦:“欣欣,我的考试过关了,刚接到通知,明天到县城面试呢。”“真的?”,欣欣看着眼前满怀喜悦的男子,眼里也充满了惊喜。替努力拼搏的他,终于成功而高兴楚飞忍不住搂着欣欣狂吻起来。“亲爱的,你为我付出那么多,我的成绩有你的一份功劳。”男的呢喃着,把女的抱得更紧。

    “以后,我会接你上去,到时我们结婚,有自己的孩子……”男的不断地在她的耳边低语,畅想着他们的未来。

    女的边听边不住地点头,心被甜蜜包围着。

    夜渐渐深了,欣欣感到有点寒意,身体颤抖了一下。楚飞赶忙把她抱得更紧了。后又把自己的衣服脱下,让欣欣披上,再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欣欣的脸触碰到他胸肌,感觉好像听到了他越来越急速的呼吸声。瞬间,他们倒在草坪上,他的唇又吻住了她的樱桃小嘴。他一下,二下,轻轻地吻着。

    突然他感觉到那两片红樱桃也动了起来,他们交织着一起,贪婪地吮吸着…

    他俩制造的风声一浪高过一浪……

    他们第一次偷吃禁果,如痴如醉,好像飞上了天,坐在了云端……终于,楚飞停了下来,伏在欣欣的身上一动不动,像泄了气的皮球……

    虽然已是深秋,他俩还是大汗淋漓。衣服好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楚飞通过了面试,并安排到了市邮政局工作。得到了人人向往的“铁饭碗”。

    东边的太阳冉冉升起,一对情侣站在杨柳依依的路旁,在等待开往县城的早班车。车子就要到了,他们依依不舍。男的虽轻声但却很坚定地说:“你放心,等我安定后,会回来接你的。”女的脸露笑容,但眼睛红红的。

    她环顾四周,突然看到柔软的柳枝垂落到长满荷花的池塘里,轻风吹拂,荷花随风轻摆,心里不禁吟道:

    与君惜别柳树旁,仙子荷花起舞忙。

    万语千言道不尽,天涯知己不相忘。

    开始,他每周都会写信给她,汇报自己的工作,更多的是表达对她的牵挂之情。他们展开了鸿雁传书,是生活中不可取代的一部分。那时候,她是快乐的,更是幸福而甜蜜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楚飞的来信越来越少,内容也越来越简单平淡,没有了以前那种炽热的情感。

    欣欣已感觉到,渐渐地,欣欣的笑容少了。但她又安慰自己,不会不爱的,可能工作太忙,耽搁了吧。

    一个星期过去了,又一个星期过去了。她的心被灌了铅似的沉重,很不舒服。

    她转念想:“他不会有什么事吧,生病了;或者,变心了。”她不敢再往里想。

    “不会的,他说过会回来接我的。”想着想着,她忍不住骑着自行车前往他家。得到的消息是没回来过。

    一天晚上,父亲给欣欣一封信。看着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她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赶快把信拆开。

    她看着信,心渐渐往下沉,进而一阵阵刺痛。慢慢她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失声痛哭。

    “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我跳出农村很不容易,我不想我的妻子是个农村人,我要为我的后代着想啊。我相信你会谅解我的……”

    信中楚飞的话不断在脑海里翻滚……

    欣欣躺了很久很久,她坐起来,擦干眼泪。将心比心,只能怪自己身份低微。爱他就成全他吧,于是她拿起笔,写道:我尊重你的选择,祝你幸福。

    欣欣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也成了一个大笑话。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中。

    她真希望自己能赶快嫁出去,好挣脱这种痛苦的折磨。

    几个月过去了,欣欣仍然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中不能自拔。每当闲下无事,她就会想起楚飞,想起同他一起的每分每秒。她也会忍不住责怪自己:何必要咁执着呢,天涯何处无芳草?

    责怪自己也没有用啊。难怪有人说,爱上一个人不容易,爱上了要忘记,就更难了。

    又有人说过,要忘记上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是开展一段新的恋情。

    三个月后,经人介绍她认识了供销社的职工伍永机。他是从县城过来的。

    .介绍人杨琳姐对欣欣说:“男的比她年长十来岁,其实这样也好,年龄大些比较会照顾人,而且他心地比较善良,对人很热情,很会聊天,周边邻里都喜欢与他聊天,我先介绍你们认识吧。”欣欣点头,并多谢她的关心。

    记得第一次见到伍永机时,是在杨琳姐家。

    那天晚上她到达时已六点多了。只见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位男士,看上去三十岁左右,可能是紧张吧,身材微微佝偻着。欣欣进门时,他手掌按着嘴巴对着她微笑,脸有点泛红。欣欣也不敢直视,微笑着向他点点头。

    初次相见,他在欣欣心里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一点怦然心动的感觉也没有,但也谈不上讨厌之感。最重要的是如果嫁给他,应该不用耕田,因为他全家都是居民,而且是在县城居住。

    尤其是被楚飞抛弃后,她觉得自己已没有什么好拣择的了,人家不挑她已很好了。

    他们认识已有三个月了,但他们只是见过了几次面。

    一天,伍永机来找她,说有重要的事同她讲。

    “欣欣,我单位现在有一套一厅一房的房子分,但要拿到结婚证的人才有资格。我对你是很满意的,如果你也对我满意的话,我们不如去办手续,有房子我们就可以结婚了。你也知道,我现在与同事共宿舍的。”

    欣欣听完,心情很平静,既不惊,也没喜。说:“那你让我考虑考虑吧。”

    “二天可以作决定吗?机会难得啊!”

    二天后,他们真的到民政局领证了。女的年仅十八,男的刚好三十。就这样,他们分到了一房一厅。在没有任何人祝福的情况下,他们走到了一起。

    他们的第一次,男的光着身子,见女的不动,他直接把她的衣服除去,贪婪地看着她雪白的肌肤。

    女的努力让自己配会,好不容易完事了。男的好像有点不高兴:“不是说有见红的吗?你为什么没有?”

    女方沉默,没有说话。

    日子就这样过了半年。

    这些日子,买菜、煮饭基本都是男的做。平易近人,热心肠。许多大妈都喜欢与他聊天,他甚至会编织毛衣,是一个细心有耐性的人。

    而女的对家务活不擅长,比较喜欢看书,这是她很少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记得小时候,每年的除夕夜,父亲都会比她几毛钱,她会把这份赏赐大部分都用来买书。开始是买小人书,渐渐长大就买大本的小说看。

    读初中的时候,她的大部分空余时间都用来了看小说。那个时候热衷于看言情小说,尤其是台湾女作家琼瑶的小说,她几乎都看过。常常被故事中的男欢女爱所吸引。或者“傻白甜”、“恋爱脑”就是这样形成的吧。

    现在她成了一名裁缝师,平时也很爱看与裁缝有关的书。她裁剪的连衣裙、A字裙、直身裙在小镇已经很出名了。

    新的生活在不知不觉中已有半年了,欣欣越来越觉得她与先生的生活就像一潭死水,泛不出一点涟漪。

    他们没有什么话题。但倒经常听到先生常与隔壁那位成阿姨小声议论别人的是是非非,小声说,大声笑。开始她只是觉得奇怪,后来她感到有点不安,渐渐她越来越反感。

    她想:堂堂一个大男人,点解总喜欢与女人论人长短,讲他人是非呢?

    自从有这种看法后,她越来越看他不顺,下班了都不想回到那里。

    她也暗地里劝自己,管他呢,谁没有缺点呢?你现在已成了人家的妻子,木已成舟,凑合着过吧。

    但不知为什么,本来同他做夫妻生活的那事就没有什么激情,抱着尽妻子任务的,但现在是反感和难受的感觉。

    啊,该如何是好?那晚完事后,她流泪了……

    一天,够钟收工了,苏欣欣正慢吞吞地收拾着。只听到有人在叫她,原来志良来了。

    “美女欣,仲未走吗?你先生应该做好饭菜,在等着你了。”

    她没好气地说:“靓仔,你请我吃吗?我就不回去吃了。”

    “请你就免了。过二天我和阿胜去佛城走,你有兴趣吗?”

    “就是带我们去爬过二次山的那个胜哥吗?”

    “对呀,记性唔错。”志良夸着。

    “你太太也去吗?”欣欣补上一句。

    “我太太不去,我当爹了,女儿刚满月。”

    “哗,你真厉害,那么快就当爹了。”

    “当然啦,你们要加把劲哦。”志良说着向欣欣眨眨眼。

    对于要小孩,欣欣还真没想过呢。想到与丈夫感情的冷淡,她更加烦恼了。

    那天早上,他们三人坐上了去佛城的汽车。

    一下车,欣欣的眼前一亮。人来车往,熙熙攘攘,同自己那里的小镇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佛城是江南比较富裕的城市之一。

    八十年代,是改革开放之时,江南沿海地方,吃到了红利,那里的经济迅猛发展,走在了全国的前列。

    晚上,大街小巷,灯光闪烁,热闹非凡。他们来到了一条小河边,那里也很热闹,两边有许多台台凳凳,许多食客坐在一起,前面摆着粥粉面,还有炒螺和其它他们没见过的小食。原来这叫食大排档,排着一个个档口。

    每一档都坐无虚席,打工一族晚上许多都出来放松放松。他们边吃东西边喝啤酒。有的饮兴了就猜起拳来,开心之极。

    他们三个也找了个地方坐下。大排档的东西真的很美味,那晚,志良和阿胜哥你一杯我一杯,欣欣对酒没什么兴趣,整晚都是喝着这一杯酒。他们喝了三大瓶啤酒,回到旅馆时已经快一点了。

    那天他们感到很开心,尤其是欣欣,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烦恼。

    第二天,她七点就起床,在外面买了早餐回来。然后到隔离房敲他们的门,敲了大半个钟,阿胜哥才睡眼朦胧的来开门。

    “你们还不快起床吃早餐,等一下不是去祖庙走走吗?”

    “昨晚阿良饮多了,现在还没睡醒。”

    “那怎么行,你们是来睡觉的吗?快弄醒他。”欣欣大声说。

    差不多十点钟,他们才出发去祖庙。许多人来到佛城,都会到祖庙走一走,因为它是佛城的标志。那里树木葱笼,有些古建筑。很多人都带上香烛,烧香拜佛,许愿,求平安等。

    欣欣看见祖庙里种有许多竹,很多竹杆上都被游人刻着字,如“某某到此一游”或“某某与某某永远在一起”等等。

    下午,他们又去看了三D电影,走了商场。这三D电影够刺激的,看着看着,自己仿佛置身其中。打斗时那些武器就好像朝着自己而来的,好令人害怕。这里的商场有好几层,而且每一层都有电梯上去。每层的东西琳琅满目,各式各样。感觉自己真的是大乡里出城,每种东西都觉得很新奇,大开了眼界。

    那天,去了很多地方,累极了。一回到旅馆,欣欣倒头就睡了过去。

    明天,他们准备回去。不知是谁建议,反正出来了,我们不如去凤城过—晚,然后去飞霞山玩玩。

    于是第二天中午,他们坐上去凤城的汽车。汽车在颠簸的山路上缓缓前行,来到凤城的时候都五点多了。

    他们吃过晚饭,在车站附近找了间旅店住下,然后又出去逛街。凤城的街无论是人车或者灯光都比佛城逊色不少,但总比自己乡镇热闹得多。

    逛完街,欣欣冲完凉,正准备睡觉。突然有人敲门,原来是志良。

    “阿胜出去了,方便吗?同你聊聊天。”

    他们大约聊了半个小时,突然有人敲门,他俩以为阿胜回来了。刚打开门,就有两个男的走了进来。说他们是派出所的,随后叫他们出示了身份证。

    “你们是夫妻吗?请出示你们的结婚证。”

    欣欣连忙说:“我们不是夫妻,他是住在隔离房的。”

    “住隔离房,穿着睡衣在一起?”

    “是真的,我们还有一个同伴,他出去了。”志良忙解释。

    “那个我们不管,你们快点换好衣服,跟我们去派出所走一趟。”

    初出茅庐的她,遇到这种事害怕极了。换好衣服,哆哆嗦嗦跟着就去了派出所。

    来到了派出所,他们分开录口供,欣欣如实讲了自己的情况。并告知自己已经结婚,先生叫什么名,在那个单位工作。并强调自己与志良只是朋友关系。

    民警还问欣欣有没有用志良的钱。她告诉民警,他们基本都是互相请吃,没有占谁的便宜。

    第二天上午,派出所就把他们放了。

    原来当时正进行扫黄行动。开始民警以为他们在做不正当的交易。这件事可能要一层层了解核实,惊动了他俩各自所在乡镇的派出所。

    后来欣欣丈夫的单位也知道了。然后传着传着就变味了。

    她渐渐发现,每当自己走在大街小巷上,人们都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就这样,她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声名狼藉。

    发生这事后,先生并没有责怪她,本来他们就没有什么交流,现在就变得更沉默了。或者他也同样遭受别人的议论甚至取笑,欣欣内心亦有愧疚,她也没有想到要牵连他,伤害他啊。

    一天中午,欣欣正一个人在家。忽然一个年轻女子出现在她家门口。

    来者不善,大声说:“你就是苏欣欣吧?我是志良老婆。”还没等欣欣答话,她又放高嗓音喊:“一个已婚之人,竟然同别人的老公去游玩,你不觉得害羞吗?你这样做,就是想破坏别人的家庭……”

    她的吵闹声惊动了左邻右里,本来就不善吵架的欣欣不知如何解释,也不需要解释。她知道来人肯定是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的。可能是得知自己的丈夫同别的女人出去游玩肯定心有不甘,过来泄愤下吧。

    欣欣表现得不卑不亢,两眼死瞪着那女人,一言不发,任由她在狂叫。

    她骂累了,倚着门板在大口喘气。

    欣欣平静地问:“骂完了吗?”见她沉默,“请借两步。”见她没动,欣欣稍用力把她推开,跟着重重地把门关上。

    在欣欣认为,她跟着他俩出去玩,纯粹是自己心情不好,想出去放松,与他们一起去是不谋而合,她并没有想那么多。何罪之有?

    在别人眼里,你是一个已婚之人,跟着两个男人出去玩,虽没发生不当之事,但也不妥,何况当时人们的思想还是比较传统的。哪有现在这么开放呢?照这样看,苏欣欣的思想还是有叛逆或是比较前卫的吧。

    而作为志良的老婆当然是心有不甘了。

    经过这么一弄,丈夫伍永机的脸更加黑过锅底了。欣欣倒希望他能骂她,甚至打她解解气也行,但他倒是在床上用尽方法折磨她,然后阴冷着说:“行不行?够不够?我还有其它武器!”

    欣欣咬紧嘴唇,默默忍受着,眼角泪流成河。

    那时候,她既愤怒又害怕,绝望透顶。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死了一了百了!”她走上了三楼,在阳台上徘徊……

    有一个声音在规劝:你不能这样,如果这样做,别人就会认为是畏罪自杀了。自己没有做错,不能这样屈辱而死……

    打消了自杀的念头,闲暇时间她沉浸在书海中。《宋词小札》这本书她非常喜欢。古代词人的文彩,以及从中悟到的哲理使她受益非浅。她整个人都融入了词人的意境中,她的不安情绪在这里得到了释放。

    许多佳句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与她共鸣。比如: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人生自古多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

    除了在诗词中寻找到一些慰藉,现实中的她却感到越来越窒息。

    她无论走到那里,总觉得有千万双眼睛在看着自己,怀疑、嘲笑、轻蔑……回到家,同先生几乎是零交流。

    她很想离开,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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