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向里看，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盏孤零零的吊灯悬在房顶，昏黄的灯光照着地上的一小片区域。
在这片狭窄的天地里，一个空的画架、一地废纸、四处散落的颜色便构成了全部。
你跟着青继续向里走去，看到一处低矮的平台，被和周围截然不同的整洁白色包裹着，角落还摆着一些尚且新鲜的水果。
你猜测是他从厨房里随手拿来充当速写对象的。
答应当他的绘画模特是几天前发生的事情，你对学校里遇见的某位男生一见钟情，可是苦于没有机会再见面。
直到青告诉你他和那位男生同是美术社团的成员，并且可以帮你拿到对方的联系方式，但前提是——你要当他的绘画模特，直到他完成一幅作品。
你几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青的画技很好，在整个学院都是数一数二的，只是画一幅画并不会当误你太多的时间。
更何况，作为最好的朋友，即使没有约定好的交换条件，你也乐意帮他这个忙。
很快，你便和那位一见钟情的男生熟络起来，彼此成双入对的出入教学楼和校内外，相处倒也甜蜜融洽。
也正因如此，一直到青主动来找你，你才想起自己忘记了和他的约定。
“对不起，青，我一不小心就忘记了”，你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习惯性地向他撒娇。
“作为赔礼，我请你吃你最爱的那家甜品怎么样？”
“好。”
青低着头，淡淡地回应道。
“如果不行——”
“诶？”
你和青是高中时认识的，又碰巧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在这个远离家乡的陌生地方，彼此几乎是对方唯一熟悉的部分，于是，你们顺理成章的从同学变成了关系最好的朋友。
你清楚青的性格，尽管总有人愿意主动向他靠近，他却极少做出回应，习惯性保持一副不入尘世的疏离感，可一旦熟络起来，又会很快变成另一副样子——亲近到甚至有些黏人的程度。
大部分时间青都很好说话，唯独当你将他忘在一边的时候，才需要费上一番功夫求得原谅。
眼下，他却像是变了个人一般，甚至带着些讨好似的垂下眼眸，轻柔地和你对视。
吃完甜点后，便要回到开头那一幕。
青告诉你只需要顺着心意摆些最舒服的姿势就好，自己则在一旁铺陈纸张，准备颜料。
你多少有些拘谨，最终还是选择了最标准的坐姿。
青为你准备了一张柔软的坐垫，即使坐在石砌的台阶上也没有任何不适，只是时间久了，多少会有些跑神。
于是你开始观察起周围的墙壁、地板，包括离你最近的青。
整个房间并没有太多装修过的痕迹，四周都是最简单的水泥墙面，除了地面上的些许颜料痕迹，可以说是毫无色彩。
这对于一个喜爱绘画的人来讲，似乎多少有些不太正常，毕竟你还记得上学时青那些拿去展出的画多半是些色彩极其绚烂的作品，以至于有人以此作为依据来抨击他的画作空有其表，华而不实。
“青，这次的作品画完后，我可以申请当第一位观众么？”
“毕竟这当中我也起了不小的作用不是么。”
你不想打断青的创作，可又实在太过无聊，只好小声地在原地絮絮叨叨。
“当然，你一直是我作品的第一观众。”
“果然，你对我最好了，青！”
“不过，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当第一观众也说不定。”
“毕竟他最近总说想要多一些和我相处的时间，到时候，和青见面的次数说不定也会减少。”
他就是你一见钟情的男生，自从确定关系后，你几乎总是将他挂在嘴边。
“不过也许青很快就能和我一样找到自己喜欢的人，青那么优秀，迟早会被人注意到的。”
不知不觉间，你已经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像要将你们两个人各自的幸福生活畅想一通。
青始终低着头，笔上的颜料在画布上渐渐干涸却迟迟不见下一步动作。
绘画过程大约持续了四个小时，晚上七点，你便在接到男朋友的电话后离开了画室。
……
直到厚重的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青才像是重新找回了灵魂，瘫软在灰色的水泥地面，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真可笑。
你知道什么呢？
明明什么也不知道，就要自私地决定他的幸福、他的未来。
他回头看着画板，在那摊糊在白纸上的红色颜料里又看见了你的身影——你就坐在那里，一脸笑意地和他分享自己的恋爱经历，今天聊了什么、昨天说了什么，甚至连去看电影时都要牵着手也要细细地向他描绘。
她人的幸福落在他这里反倒成了一道道利刃，一点一点剖开他的心，好露出其中暗色的、浓稠的、数不清的嫉妒和愤怒来。
明明是他先和你成为朋友。
明明是他先窥见你的可爱、你美的灵魂。
明明是他先把心作为筹码放上天平，想要换取你的真心。
可为什么你收了他的示好、他的偏爱，却要转身将真心掏给别人。
这一切，难道不该是属于他的么，你的微笑也好、翘起的眉眼也好、细腻的皮肤也好、流淌的血液也好，都该是属于他的，只因他也可以随时向你献上一切——他的血液、他的□□，包括他的灵魂。
青缓缓从地上爬起，他依旧沉默着，脸上却重新带上笑意……
“你来了！”
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时，你几乎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
对方也极为稳妥地将你揽进怀里，直到你站稳，而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他的怀抱。
“这是青，我们在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既然你们是一个社团的，我就不过多介绍了。”
你挽着男朋友的手臂，将买好的电影票交给青。
“你先进去吧，青，我们去买些饮料和爆米花，你的那份也交给我们好了。”
青笑着点了点头，沉默着走向检票口。
直到他走进放映厅，站在你身边的男朋友才缓缓开口道：“其实我和他算不上熟悉。”
“刚入社团的时候，有不少女生都是冲着他那张脸来的，可最后都被他不近人情的性格劝退了。”
“每天就只是坐在画架前，一句话也不说，甚至有人怀疑他是哑巴他也不会反驳。”
“你知道他每天都在画什么么？”
你有些疑惑地问道：“什么？”
“你。”
“有一天我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结果发现那家伙所有的画都是关于你的。”
“眼睛、手或者是半张脸，我当时还在奇怪他为什么不画完整的画面。”
“那现在呢，你知道为什么了么？”
你看到男朋友摇了摇头，随后从你手中接过饮料和爆米花桶。
“我只知道这让我要到了你的联系方式。”
“好了，我们进去吧，电影快要开场了。”
将先前的疑虑一并抛在脑后，你紧随着他走进了放映厅。
你们选择的是最近正热映的悬疑电影，几乎全程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沉浸在紧张的氛围中，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你，只是你的情绪并非来自电影，而是来自紧靠着你左手边的青。
有人在用手指轻轻挠着你的掌心——这是你首先感受到的，随后便是愈演愈烈的动作，手指挤过你的指缝，将你的手背包裹。
你撇过头去，看向青那边。
他似乎有些紧张，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荧幕，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放松。
你只好腾出另一只手，从男朋友那里收回来，尽可能让他感知到又不失温柔地拍了几下他的手背，告诉他自己就在这里，完全没有必要感到害怕。
这么做确实有些效果，但对你而言并不多，你依旧被青攥着手看完了整场电影，因为重心一直偏向身体一侧，离场时半边身子甚至有些发麻。
散场后你和青一同前往画室。
路上，你又想起男朋友说过的话。
你总是将青当做最好的朋友，可事实上，你似乎没怎么在意过他对你的看法。
是同样把你当做朋友，还是——
“青——”
你调整了下姿势，将目光投向藏在画架后的人。
“我们还算是好朋友么？”
黑色的瞳孔从画板上方露出来，看向你的方向。
“当然。”
“只是朋友，对么？”你小心翼翼地问道。
青冲着你笑了笑。
“对了，我画完了，你要当我的第一观众么？”
你点了点头，脚步轻快地走到画架一侧，抬眼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红色的海面，你从海中升起，如同另一位女神的诞生。
毒蛇缠绕着你的脖颈与手臂，你抬起手，将苹果递至嘴边，没有人知道闭上眼的女神是否已知晓手中苹果的腐烂。
回过神的瞬间，你看到画框右下角还写着一行小字——“哪怕你只是一颗腐烂的苹果，我也期待你将我从灵魂的饥饿中救赎。”
“离开那个家伙，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青突然牵起你的手，以一种近乎虔诚的态度祈求道。
“你在说什么？”
“这怎么可能是说离开就离开那么简单的事，你真的没在和我开玩笑么，青？”
“离开——难道不简单么？”
“你明明已经离开过我很多次了吧。”
你想要抽回手，却被攥得更紧，身体几乎要朝着青的方向倒去。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
“不是在高中。”
“那个时候大概还在上小学，呵呵，我猜你已经忘记了。”
“你握着我的手教我画画，就像这样——”
你几乎半趴在他的身上，右手被迫攥着一支笔，在他的掌控下毫无章法地划过他的胸口。
“青，先停下好么？”
“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你挣扎着想要避开和他的肢体接触，却又被他搂的更紧，就连他的心跳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你告诉我，只要画下一个人就可以留住她，可你只是和我说了一声再见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模糊的印象逐渐在你的脑海中浮现——6岁的时候你跟随父亲在其它城市住了两年，后来又重新回到了这里。
“离开一个人对你而言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么？”
“你可以因为其它的朋友、同学甚至一个陌生人而离开我，就像是——你从未在意过我的存在一样。”
“可我无法离开你的存在……”
他轻声呢喃着你的名字。
“你可以像此刻一样压在我的身上，双手掐着我的脖颈，一颗心脏跳动与否完全由你掌握。”
“因为我是属于你的。”
……
“但你呢？”
你察觉到自己和青的位置突然发生了翻转。
“你会属于我么？”
当你回过神时，几颗尖利的牙齿已经贴上了你的肌肤。
正如那幅画所绘制的一般，毒蛇会攀附上女神的腰肢，随后露出他所隐藏的毒刺。
“你会属于我么，包括你的微笑、你轻挑的眉眼和你那颗总在摇晃不定的心？”
你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如同中毒一般僵在原地。
良久，才从干涸的口腔里找回一点声音。
“我并不爱你，青。”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对了，你看过这些了么？”
你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一幅幅或大或小的纸张拼凑出一张完整的图画。
眼睛、手臂，这其中的每一张都代表着一部分的你，它们交错纵横，组合排列成一个完整的、赤裸的——你。
“画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些属于你的某个部分都是那么普通，仿佛和街上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区别，可当它们重新构成你，就好像得到了升华一般。”
“让人想要彻底融入进去。”
“所以我想，一定要完整的、彻底的、不留一丝余地的占有你才好，对么，我的朋友？”
在这片狭窄的天地里，一个空的画架、一地废纸、四处散落的颜色便构成了全部。
你跟着青继续向里走去，看到一处低矮的平台，被和周围截然不同的整洁白色包裹着，角落还摆着一些尚且新鲜的水果。
你猜测是他从厨房里随手拿来充当速写对象的。
答应当他的绘画模特是几天前发生的事情，你对学校里遇见的某位男生一见钟情，可是苦于没有机会再见面。
直到青告诉你他和那位男生同是美术社团的成员，并且可以帮你拿到对方的联系方式，但前提是——你要当他的绘画模特，直到他完成一幅作品。
你几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青的画技很好，在整个学院都是数一数二的，只是画一幅画并不会当误你太多的时间。
更何况，作为最好的朋友，即使没有约定好的交换条件，你也乐意帮他这个忙。
很快，你便和那位一见钟情的男生熟络起来，彼此成双入对的出入教学楼和校内外，相处倒也甜蜜融洽。
也正因如此，一直到青主动来找你，你才想起自己忘记了和他的约定。
“对不起，青，我一不小心就忘记了”，你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习惯性地向他撒娇。
“作为赔礼，我请你吃你最爱的那家甜品怎么样？”
“好。”
青低着头，淡淡地回应道。
“如果不行——”
“诶？”
你和青是高中时认识的，又碰巧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在这个远离家乡的陌生地方，彼此几乎是对方唯一熟悉的部分，于是，你们顺理成章的从同学变成了关系最好的朋友。
你清楚青的性格，尽管总有人愿意主动向他靠近，他却极少做出回应，习惯性保持一副不入尘世的疏离感，可一旦熟络起来，又会很快变成另一副样子——亲近到甚至有些黏人的程度。
大部分时间青都很好说话，唯独当你将他忘在一边的时候，才需要费上一番功夫求得原谅。
眼下，他却像是变了个人一般，甚至带着些讨好似的垂下眼眸，轻柔地和你对视。
吃完甜点后，便要回到开头那一幕。
青告诉你只需要顺着心意摆些最舒服的姿势就好，自己则在一旁铺陈纸张，准备颜料。
你多少有些拘谨，最终还是选择了最标准的坐姿。
青为你准备了一张柔软的坐垫，即使坐在石砌的台阶上也没有任何不适，只是时间久了，多少会有些跑神。
于是你开始观察起周围的墙壁、地板，包括离你最近的青。
整个房间并没有太多装修过的痕迹，四周都是最简单的水泥墙面，除了地面上的些许颜料痕迹，可以说是毫无色彩。
这对于一个喜爱绘画的人来讲，似乎多少有些不太正常，毕竟你还记得上学时青那些拿去展出的画多半是些色彩极其绚烂的作品，以至于有人以此作为依据来抨击他的画作空有其表，华而不实。
“青，这次的作品画完后，我可以申请当第一位观众么？”
“毕竟这当中我也起了不小的作用不是么。”
你不想打断青的创作，可又实在太过无聊，只好小声地在原地絮絮叨叨。
“当然，你一直是我作品的第一观众。”
“果然，你对我最好了，青！”
“不过，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当第一观众也说不定。”
“毕竟他最近总说想要多一些和我相处的时间，到时候，和青见面的次数说不定也会减少。”
他就是你一见钟情的男生，自从确定关系后，你几乎总是将他挂在嘴边。
“不过也许青很快就能和我一样找到自己喜欢的人，青那么优秀，迟早会被人注意到的。”
不知不觉间，你已经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像要将你们两个人各自的幸福生活畅想一通。
青始终低着头，笔上的颜料在画布上渐渐干涸却迟迟不见下一步动作。
绘画过程大约持续了四个小时，晚上七点，你便在接到男朋友的电话后离开了画室。
……
直到厚重的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青才像是重新找回了灵魂，瘫软在灰色的水泥地面，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真可笑。
你知道什么呢？
明明什么也不知道，就要自私地决定他的幸福、他的未来。
他回头看着画板，在那摊糊在白纸上的红色颜料里又看见了你的身影——你就坐在那里，一脸笑意地和他分享自己的恋爱经历，今天聊了什么、昨天说了什么，甚至连去看电影时都要牵着手也要细细地向他描绘。
她人的幸福落在他这里反倒成了一道道利刃，一点一点剖开他的心，好露出其中暗色的、浓稠的、数不清的嫉妒和愤怒来。
明明是他先和你成为朋友。
明明是他先窥见你的可爱、你美的灵魂。
明明是他先把心作为筹码放上天平，想要换取你的真心。
可为什么你收了他的示好、他的偏爱，却要转身将真心掏给别人。
这一切，难道不该是属于他的么，你的微笑也好、翘起的眉眼也好、细腻的皮肤也好、流淌的血液也好，都该是属于他的，只因他也可以随时向你献上一切——他的血液、他的□□，包括他的灵魂。
青缓缓从地上爬起，他依旧沉默着，脸上却重新带上笑意……
“你来了！”
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时，你几乎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
对方也极为稳妥地将你揽进怀里，直到你站稳，而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他的怀抱。
“这是青，我们在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既然你们是一个社团的，我就不过多介绍了。”
你挽着男朋友的手臂，将买好的电影票交给青。
“你先进去吧，青，我们去买些饮料和爆米花，你的那份也交给我们好了。”
青笑着点了点头，沉默着走向检票口。
直到他走进放映厅，站在你身边的男朋友才缓缓开口道：“其实我和他算不上熟悉。”
“刚入社团的时候，有不少女生都是冲着他那张脸来的，可最后都被他不近人情的性格劝退了。”
“每天就只是坐在画架前，一句话也不说，甚至有人怀疑他是哑巴他也不会反驳。”
“你知道他每天都在画什么么？”
你有些疑惑地问道：“什么？”
“你。”
“有一天我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结果发现那家伙所有的画都是关于你的。”
“眼睛、手或者是半张脸，我当时还在奇怪他为什么不画完整的画面。”
“那现在呢，你知道为什么了么？”
你看到男朋友摇了摇头，随后从你手中接过饮料和爆米花桶。
“我只知道这让我要到了你的联系方式。”
“好了，我们进去吧，电影快要开场了。”
将先前的疑虑一并抛在脑后，你紧随着他走进了放映厅。
你们选择的是最近正热映的悬疑电影，几乎全程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沉浸在紧张的氛围中，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你，只是你的情绪并非来自电影，而是来自紧靠着你左手边的青。
有人在用手指轻轻挠着你的掌心——这是你首先感受到的，随后便是愈演愈烈的动作，手指挤过你的指缝，将你的手背包裹。
你撇过头去，看向青那边。
他似乎有些紧张，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荧幕，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放松。
你只好腾出另一只手，从男朋友那里收回来，尽可能让他感知到又不失温柔地拍了几下他的手背，告诉他自己就在这里，完全没有必要感到害怕。
这么做确实有些效果，但对你而言并不多，你依旧被青攥着手看完了整场电影，因为重心一直偏向身体一侧，离场时半边身子甚至有些发麻。
散场后你和青一同前往画室。
路上，你又想起男朋友说过的话。
你总是将青当做最好的朋友，可事实上，你似乎没怎么在意过他对你的看法。
是同样把你当做朋友，还是——
“青——”
你调整了下姿势，将目光投向藏在画架后的人。
“我们还算是好朋友么？”
黑色的瞳孔从画板上方露出来，看向你的方向。
“当然。”
“只是朋友，对么？”你小心翼翼地问道。
青冲着你笑了笑。
“对了，我画完了，你要当我的第一观众么？”
你点了点头，脚步轻快地走到画架一侧，抬眼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红色的海面，你从海中升起，如同另一位女神的诞生。
毒蛇缠绕着你的脖颈与手臂，你抬起手，将苹果递至嘴边，没有人知道闭上眼的女神是否已知晓手中苹果的腐烂。
回过神的瞬间，你看到画框右下角还写着一行小字——“哪怕你只是一颗腐烂的苹果，我也期待你将我从灵魂的饥饿中救赎。”
“离开那个家伙，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青突然牵起你的手，以一种近乎虔诚的态度祈求道。
“你在说什么？”
“这怎么可能是说离开就离开那么简单的事，你真的没在和我开玩笑么，青？”
“离开——难道不简单么？”
“你明明已经离开过我很多次了吧。”
你想要抽回手，却被攥得更紧，身体几乎要朝着青的方向倒去。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
“不是在高中。”
“那个时候大概还在上小学，呵呵，我猜你已经忘记了。”
“你握着我的手教我画画，就像这样——”
你几乎半趴在他的身上，右手被迫攥着一支笔，在他的掌控下毫无章法地划过他的胸口。
“青，先停下好么？”
“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你挣扎着想要避开和他的肢体接触，却又被他搂的更紧，就连他的心跳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你告诉我，只要画下一个人就可以留住她，可你只是和我说了一声再见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模糊的印象逐渐在你的脑海中浮现——6岁的时候你跟随父亲在其它城市住了两年，后来又重新回到了这里。
“离开一个人对你而言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么？”
“你可以因为其它的朋友、同学甚至一个陌生人而离开我，就像是——你从未在意过我的存在一样。”
“可我无法离开你的存在……”
他轻声呢喃着你的名字。
“你可以像此刻一样压在我的身上，双手掐着我的脖颈，一颗心脏跳动与否完全由你掌握。”
“因为我是属于你的。”
……
“但你呢？”
你察觉到自己和青的位置突然发生了翻转。
“你会属于我么？”
当你回过神时，几颗尖利的牙齿已经贴上了你的肌肤。
正如那幅画所绘制的一般，毒蛇会攀附上女神的腰肢，随后露出他所隐藏的毒刺。
“你会属于我么，包括你的微笑、你轻挑的眉眼和你那颗总在摇晃不定的心？”
你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如同中毒一般僵在原地。
良久，才从干涸的口腔里找回一点声音。
“我并不爱你，青。”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对了，你看过这些了么？”
你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一幅幅或大或小的纸张拼凑出一张完整的图画。
眼睛、手臂，这其中的每一张都代表着一部分的你，它们交错纵横，组合排列成一个完整的、赤裸的——你。
“画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些属于你的某个部分都是那么普通，仿佛和街上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区别，可当它们重新构成你，就好像得到了升华一般。”
“让人想要彻底融入进去。”
“所以我想，一定要完整的、彻底的、不留一丝余地的占有你才好，对么，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