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当天,一切按照韦安时的计划,有序的进行着。

    太学几名博士也骑着驴跟着学生一起来了玉盘山,一路上查看着有没有落队的学生。

    除去马车运送重阳所需物什的郎君,大家都是早早起床,徒步一个时辰赶到了玉盘山。

    玉盘山因着有花神庙,山路修得还算宽阔平整,山势较缓,同时能并排走四个人,韦安时却要求学生们只许两两作伴上山,给下山的人留些位置。

    司徒墨搬了两趟东西,搬第三趟也就是最后一趟的时候,等了一下卢琤琤,他们做伴爬山,李妙慈被司徒墨截胡很是不爽,好在旁边还有沈遐州在一路上劝她莫要跟小霸王动气。

    花神庙在半山腰,再往上走山路就有些陡了,大家爬山也变得吃力些。

    “我跟你讲,山顶的风景超级好,金黄一片,对面山头有红桂,能看到一点点红色。”司徒墨迫不及待地跟琤琤分享山顶的风光。

    虽然都说秋高气爽,但秋日的白天还是依旧有些热的,琤琤爬到一半开始出汗了,热得拿手扇风。

    司徒墨见了,背过身去:“我后腰有扇子,拿去用。”

    “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公子哥为什么都带着扇子……”

    “嘿嘿,你懂什么,这叫风度翩翩。快打开看看。”

    卢琤琤在司徒墨期待的眼神中打开扇子,扇面上画着桂枝点缀着黄色的桂花。

    “怎么样?本王画工如何?这是去年重阳节赏桂画的。”没想到是在这里等着琤琤的夸奖。

    “哼,这有什么,今年我也画扇子,咱们比一比!”

    “比就比!”司徒墨也来劲了,俩人好久都没有杠上,这次要比谁画桂花好,司徒墨偏不让琤琤选同伴中画工最好的卢勉,他提议俩人的画得让韦博士来评判,毕竟韦博士从不偏袒谁。

    卢琤琤也同意了,她对自己还挺有信心的。

    到了山顶,卢琤琤就明白为何司徒墨这么激动了,山顶上成片成片的几乎都是金桂,因着桂花八月开放,九月来赏桂的时候已经飘落了一地,许多学生兴奋地打开香囊或者帕子,在地上捡起来干净的桂花收起来。

    桂花那特别的香气,让人闻后渐渐地静下心来。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

    桂花就是这般清冷高贵的品质让人十分痴迷。

    卢琤琤此行带上了小鸳,小鸳负责看好茶炉,小鸳就是太老实,刚到山顶没功夫赏景只顾着把茶炉的火烧上。

    “女郎,火已经烧上了,可以开始煮茶了。”

    “你去找胡朗要瓷罐去,先烧一壶水烫一下茶杯茶具。”

    小鸳点点头,在人群中搜寻胡朗,麻利地跑了过去。

    学生们有的围着空地的大方桌坐上六七个人,有的带着毡席坐在桂树底下,这边总在一起玩的同伴们自然地坐在了一起。

    司徒墨坐在几案旁催着琤琤:“快些,不是说今天要一种新的牛乳茶吗?到沐阳宫薅我的草也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

    卢琤琤在沐阳宫薅的“草”是西域传过来的薄荷,被种在沐阳宫长得快要泛滥成灾了。

    司徒墨得知薄荷是能入药的草才没有令宫人全部拔除。

    琤琤这回想做的便是薄荷奶绿!她都感慨像自己这般聪明的女郎简直是天才!

    她事先用山泉水加热冲泡薄荷,然后就倒入瓷罐中自然冷却,今日用薄荷水煮乳茶一定有不一样的味道,她还晒了干薄荷叶做点缀。

    小鸳取过来瓷罐,并且用烧开的水烫了一下茶具,铜制的茶壶里放入一匙敬亭绿雪,直接从水袋中倒出来牛乳,开始煮茶了。

    牛乳和绿茶越煮越香,煮着煮着,泛上奶皮子,这诱人的香味引得大家的围观,有人过来搭话说也想试试这乳茶。

    司徒墨大手一挥,今天乳茶管够,叫胡朗在旁边支起来更大的炭火炉,拿出来个超大的铜锅开始熬乳茶。

    卢琤琤在一旁指导,要知道奶绿需要把握好茶叶和奶的配比,这才是精髓,她作为专家,一个步骤一个步骤教给了胡朗。

    因着薄荷水不够分给所有人,所以琤琤在乳茶煮好后放了些昨天丙丁班做的糖渍菊花,乳茶因着红糖颜色一下就变得深了起来,这让琤琤想到了焦糖奶茶,菊花乳茶应当是很好喝的。

    待到乳茶变温,就分发在场的同窗,连博士们都分得一人一杯,大家对乳茶的评价是惊闻天人,纷纷请教食谱和煮茶的要领,卢琤琤神秘兮兮地说,这是秘方,不能透露。

    待到小茶壶里的乳茶冷却,琤琤把干薄荷叶倒入壶中搅拌,然后分给了同伴们。

    司徒墨尝过一口后微蹙眉头,琢磨这其中的口味该如何形容:“这味道有点像某种草药……落口有些……”

    “凉!有些凉意!好像吃酥山那种凉爽的感觉!”李妙慈激动地抢话说。

    众人都同意喝下乳茶从口中到喉咙感受到的是凉意。

    卢勉接过干薄荷开始研究,他试着把干薄荷放入口中咀嚼,然后惊奇地发现这感觉像是直通天灵盖,凉飕飕的十分上头。

    “你可要看好沐阳行宫的薄荷了,我怕爱上薄荷的人会翻墙进来薅‘草’拿回去喝。”

    “卢六,你可真是个天才,怎么会想到吃薄荷呢,我在沐阳行宫住了这么久都没人告诉我薄荷可以吃。”

    在司徒墨眼里,琤琤堪比神农在世,一定是尝过百草才能一眼就认出薄荷。

    卢琤琤耸耸肩:“没办法,本女郎就是如此的优秀。”

    她趁机跟司徒墨提议再要一些薄荷,决定在家垦一块地专门种薄荷,在这件事上她好像看到了些商机。

    配着清爽可口的薄荷乳茶,大家吃了些菊花米糕,才开始赏桂活动。

    琤琤也参与了表演,她用笛子和卢亦玦的箜篌进行合作,表演了一个中长的玉京民俗小调,曲名叫《逍遥乐》。

    琤琤表演时出了一个小失误,她有些懊悔,一曲结束,司徒墨带头第一个鼓掌,得到朋友们真挚的夸赞,她心情才好了些。

    司徒墨虽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和沈遐州一起合奏了一首《青杏儿》。

    他本就不喜欢展示自己的琴艺精湛,觉着给太学的学生们看了去,又没什么好处,况且卢琤琤只夸沈遐州,总是冲着他扮鬼脸。

    有人兴致到了开始作诗,有人拎着毡席坐在友人的身旁,有人附耳倾听窃窃私语,有人则推杯换盏放声大笑,玉盘山顶一片热闹祥和的景象。

    王栋脸皮薄,还有些不好意思坐到卢亦玫身边,他有的时候真佩服司徒墨这厚脸皮,借他用用省去很多烦恼。

    卢亦玫起身,拎着毡席走到他身边,入座了。

    一旁的胡朗和沈遐州赶快拎起来毡席换到另一处去坐着,他们才不像司徒墨那般不懂如何读空气,硬坐在附近妨碍别人交谈。

    王栋开口了:“玉盘山的景色真好。”

    “是啊。”卢亦玫单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王栋。

    “今日卢六做的薄荷乳茶味道清爽,口感柔和,和菊花米糕堪称绝配。”

    “这乳茶甚好。”卢亦玫动作未变,还是这般盯着王栋。

    王栋内心打鼓,不知卢亦玫为何这般看她,赶忙找话题:“昨日亦玫,亦玫阿姊推那石磨磨米粉可有感到手腕酸痛?栋可以帮你揉按手腕,缓解一下。”

    “不用,我好着呢。”卢亦玫摇摇头,她平日里练鞭法很是勤快,胳膊上的肌肉比较发达,没觉出来不适。

    王栋思来想去也不明白卢亦玫为何这样看着他,顺势摸了摸脸:“可是栋脸上有东西?”

    “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卢亦玫如实描述。

    “你同我去山北面走一走吧。”卢亦玫站起身来,径直地走了。

    王栋:完了完了,我该不会被拒绝吧,是不是我表现的不够好,亦玫看出来我并非她最好的选择……

    王栋面如死灰,心如止水,只得乖乖地跟在卢亦玫身后,二人往北面的林子里走去。

    “快点,我们避着人,我有话要问你!”卢亦玫见他走得慢,折返回来,单手勾着他腰间绑着的革带,拽着他往前快走了几步。

    总算到了一片没有其他人的树林里,这边全是银桂,淡淡的白色桂花,更有那冷淡疏远的意味。

    卢亦玫把王栋的身子扳过来,两人面对面站着。

    “王栋,我有话要对你说!”卢亦玫郑重其事地宣布了此事。

    王栋的心咔嚓,就碎了一地。

    “亦玫,我也有话要对你讲,能不能让栋先说。”

    卢亦玫噎了一下:“哦……那好,你先说吧。”

    “咳咳。”王栋清清嗓子,表情多了几分郑重:“栋知晓自己非常笨拙,不讨女郎喜欢,亦玫若是觉得栋这般追求给你造成了困扰,栋会试着收敛这份心思,不让你感到为难。”

    “王栋我真是错看你了!”听到这冷冷的语气,王栋已经明白自己的宿命,垂下头闭上眼,等待卢亦玫抛下他离去。

    “你对自己就这般不自信吗?”卢亦玫走进了半步,歪着头从下往上观察王栋的表情。

    “嗯?栋……栋做得不好,得不到女郎的心是栋的原因……”

    王栋还在闭着眼自我反省。

    一只手放在了王栋的胸膛上,王栋被卢亦玫这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一抖。

    他企图睁开眼看一下卢亦玫在做些什么,映入眼帘的却是女郎无限接近的脸。

    卢亦玫踮起脚来,仰着头对着王栋的嘴巴轻啄了一下。

    “你好蠢。”

    王栋许久回不过神来,用食指的指腹摩擦着自己的嘴唇,愣在原地,只是呆呆地望着卢亦玫。

    “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你的胸肌会动诶?”卢亦玫的关注点被会抖动的胸肌给吸引了去。

    “我……你……栋的胸肌……会动的,亦玫如果想看,我可以试着让它抖……”王栋习惯了满足卢亦玫的所有要求。

    “亦玫……这样不太和礼数。”王栋憋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手还在摸着自己的唇。

    “对啊,所以我才把你叫到没人的地方啊。”

    “就是为了亲……”王栋觉得“我”这个字有些烫嘴,说到一半羞得说不出来话了。

    一个身高七尺的男儿,脸像樱桃一般,红艳艳的。

    卢亦玫被他这反应也搞得不好意思了,只好背过身去同他解释:“我只是看话本子说在花树下亲吻对方,便是少男少女定情的方式,我不太理解什么是定情,所以想和你试一试,现在我大概明白了。”

    “明白何事?”

    “明白你是个容易害羞的呆子!”

    王栋害怕卢亦玫因着他太呆不愿意再教他,只得替自己辩解:“栋,栋虽是呆,可栋会用心去学的,我会把亦玫放在心上,栋保证绝不会生出二心!如若我辜负亦玫,就让我……就让……”

    “就让你光着膀子在玉京城边走边抖肌肉,绕城一圈。”

    王栋觉得这惩罚也太致命了……比起来天打雷劈都弱了几分。

    *

    到了下山的时辰,韦安时把揣在怀里的陶哨拿出来吹了九声,学生们陆陆续续地往山下走。

    卢琤琤不愿离去,还坐在原地看着小鸳和胡朗收拾东西。

    司徒墨在一旁陪着她,突然想到一个好点子:“卢六,你会驾马车吗?”

    卢琤琤摇头:“不会,我连骑马都不会,一直是坐在车厢内。”

    “本王教你如何驾马车吧!,让胡朗跟着队伍跑,咱们驾马车先行一步。”

    “你能教会我吗?”

    “骑马还需慢慢来,但是驾马车只是控制缰绳然后学习训马的口令,便可以学会了。”

    司徒墨打了包票说自己这一趟就能把琤琤教会,琤琤这才有了些兴致想学驾马车。

    “我若是想要独自一人在玉国周游,我肯定是要学驾马车的。”

    “对啊,咱们现在就下山,本王借这趟拉货的马车教一教你。”

    然后二人就快速地下了山,待到胡朗把物什都装好,他们决定出发了。

    “你看,这样拉绳子是往左边,这样拉绳子是往右,你得用些力气让马感受到……”

    起先是顺利的,因着想让卢琤琤学习一下,两人行进速度不快,渐渐落在了人群最后。

    就在卢琤琤接过缰绳没一会,乡间土路上冲出来几道黑影,他们纵身一跃,手搭在了马车上,爬了上来。

    卢琤琤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和黑衣人抢夺起来缰绳。

    马车早已偏离了众人行驶的方向,往另一个岔路走去。

    司徒墨抽出腰间的匕首,对着扒在马车顶的黑衣人进行捅刺。

    黑衣人连续翻滚躲过他的匕首,却是不慎从车顶上跌落到路边。

    车厢里又冒出来一个汉子,他一脚直踹在司徒墨的手腕上,把匕首踹飞了出去。

    司徒墨只好徒手和来人搏斗,二人过了几招之后,司徒墨没有和人实战过的弊病显露出来,他没有对方手段阴毒,一个不注意被这汉子用带着内力的一掌推下了马车。

    “司徒墨!”卢琤琤心急如焚,她和黑衣人抢缰绳抢得车几欲倾侧翻倒,旁边的黑衣人也空出手来对付她。

    双拳难敌四手,她最后还是被制住把腰间防身的匕首也夺了去,给她手脚捆个严严实实。

    她现在没有心思想自己的处境,刚才司徒墨被推下马车,不知情况如何。

章节目录

女将军府的儿女们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香煎大棉被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香煎大棉被并收藏女将军府的儿女们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