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租他家的房子?”宋珥舒盯着应慎微,语气有种被亲密战友背叛的沉痛。

    “我租他家的房子?!”

    应慎微比她还震惊,脸色差到堪比吃苍蝇还要多只蟑螂。

    他立刻在手机里翻找房东微信,看了半天确信房东是个与温瑾宁从根本就相差得南辕北辙的女人。

    得益于应慎微平日对她表现太乖顺,虽然现在他面上乌云密布,下三白的凶感涌了上来,宋珥舒也毫无心理障碍凑上去也跟着看了眼。

    聊天页面内容不多,对话语气客套,唯一引人瞩目的是房东头像,那是一幅儿童蜡笔画。

    虽然普天之下大部分小孩画画的风格相差无几,但宋珥舒还是从这幅儿童画独特的配色手法品出几分熟悉。

    这大胆的撞色用法和蜡笔的留白方式隐隐和可可上次送给她的幼儿园大作相似。

    宋珥舒心里暗道不妙,看了眼应慎微给人的备注:李姐。

    很好,和温瑾宁前妻同一个姓。

    宋珥舒这下不得不信了,语带遗憾地宣告一个悲惨的事实。

    “你房东是他前妻,虽然他俩离婚了,但从某种程度上说,确实也算他家的房子。”

    当然,比起这个,宋珥舒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你房租这么便宜?”

    应慎微指尖一动,手机立刻熄屏,他掉着脸说:“嗯。”

    参照宋珥舒平日的消费,这个房租堪堪买下她的发夹,即便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出租房的环境恐怕不算好。

    虽然应慎微可以住学校宿舍,但他还有各种工作兼职,往返学校非常不便,恐怕也是出于这个考虑,才选择租房。

    宋珥舒被温瑾宁激起的那点不爽而催促应慎微搬走的意图被生生扼住,连那些翻来覆去的体面话都被扯住,半天没说出话。

    嘴巴被牢牢把控,眼睛就有自己意识一样下意识乱动来减缓某些情绪涌动。

    于是宋珥舒注意到应慎微穿着十分随意,连耳朵上的饰品都被摘得干净,只留下等待愈合的孔洞。

    本地秋天虽然跟个醉鬼一样满嘴胡话,一天晴一天雨的,气温来回也跟着上蹿下跳,但毕竟深秋,冷起来还是能维持单数体面。

    应慎微只穿着一身冬季校服,他大概高中又长个,伸长腿撑着地时,脚脖子没被顾到,被迫羞涩地直面冷风,穿拖鞋的脚趾也跟着颤颤巍巍害羞起来。

    这样看下来,虽然少了鸡零狗碎的耳饰,乍一看过去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像小混混,即便有张英俊漂亮的脸蛋,也只能说是个好看的精神小伙,再也没有下一秒就要走T台的潮男感。

    宋珥舒四平八稳的表情难得没绷住,万分痛心问:“……应家到底欠了多少钱?”

    应慎微显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只说:“你不回家?”

    “转移话题不要用废话,”宋珥舒把玩手腕上的表带,自从时间愈发宽裕后她看时间的次数越来越少,手表于她终于是装饰价值大于实用价值,“你如果不喜欢我问这样的问题,可以直接和我说,你自己说过我们之前相处了一段时间,就算记忆不好也不能代表我整个人直接变了。”

    “所以,你最近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她问句里是真情实意的困惑不解。

    应慎微手搭在窄小的车头,终于大方地抬眼正视宋珥舒。

    高三学生大多灰头土脸,国际生也要埋首各种学校申请,难得挤时间捯饬自身,也因为还在摸索自身美的可能,很多学生艰难在土气和洋气里找平衡,在选择上很容易走向极端,烫发染发打钉美甲,张扬得耀武扬威。

    因此附中里的学生要么通身丧气的学生味,要么通身叛逆的学生味,无论家境如何,家里是否有专业的妆造师。

    宋珥舒却凭借低调的高智风在学校另辟蹊径。

    不穿校服的时候大多是简单而有质感的衬衫,热的时候穿无袖,冷的时候就长袖陪内衬,亮而顺的头发披着,本该文艺素淡的打扮,又因为长了张明艳的脸而碰撞出冷艳感。

    一看就是用钱和时间堆积出的审美,每一笔都是宋女士最得意的展示。

    应慎微却知道宋珥舒与得体外表不符的内里,那是个极度耀眼的灵魂,耀眼到灵魂本身也只能看到自己。

    应慎微用了一些时间得以依附在光耀背后的影子里,现在他却不敢赌里面是否留有自己的痕迹,所以他不会顺着宋珥舒略带抱怨的话语往下,只能生硬地说:“工作太忙。”

    意识到这话硬过头,他找补说:“太晚了,早点回去,别被你妈说。”

    如果说前一句只是敷衍得直接打回宋珥舒难得挤出的耐心,后一句则撩起了她的火气。

    她盯着应慎微:“为什么你们总这样?”

    每一个人看起来都那么了解她,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去摆弄她,说着为她好,抛几句讳莫如深、似是而非的话,放任她的困惑与质疑野蛮痛苦地蔓延。

    宋珥舒再次感受到这个世界让她失忆而带来的恶意,可以让所有更方便人操纵她的记忆与情绪。

    应慎微这些时日也一直压抑自己情绪,自以为已经对宋珥舒足够体贴温柔,却反遭责怪,他拼命抑制自己死灰般情绪里冒出的白气,避免让自己真成了温瑾宁话里一点就燃得烧坏两人的人。

    可惜一对上宋珥舒控诉的目光,他终于是没有忍住让那烟气熏得双眼刹那红了:“你又为什么总这样?”

    他那双凶悍的眼终于瞪在宋珥舒脸上,泛红的眼尾和隐约泪光却抹去了那好不容易冒头的凶。

    才粗声粗气冲宋珥舒吼了一声,应慎微自己又万般委屈地说:“让人想放弃的时候给点希望,就那么点希望都吝啬地也要收回去,挂路灯去吧你。”

    宋珥舒原本做好要和人不体面地瞪视吵起来,没想到直接被应慎微的话闹得生气的表情维持不住,荒唐地生出点啼笑皆非的喜感,累积的情绪一秒破功。

    紧接着身体仿佛本能一样,看着应慎微的眼睛,她伸出手想去安抚地摸一摸,然后扑了个空,应慎微仿佛意识到她的动作,立刻往后一仰。

    “那个什么程序员已经不在了,你还要做什么?不是最近和徐望月交往?怎么?你妈还教你顺便也犯一下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这话化解了宋珥舒自己都觉得见鬼动作后的尴尬,她便也不恼应慎微避瘟神一样的动作,问:“你从哪里知道我和他交往?”

    应慎微却不如宋珥舒轻松,仍旧垮着脸,闻言凉凉一掀眼皮:“下次向人告白的时候不要选咖啡厅这种人多的公共场合。”

    “我可不是告白。”宋珥舒坚决否定,恍然想起当初约人的咖啡厅不正是应慎微在她第一次逃课时拉她去的那家。

    应慎微在宋珥舒面前的拽哥形象要被立起巩固,可惜泪腺牵扯鼻腔,他吸了吸鼻子,宋珥舒眼里不由露出点笑意,她递给应慎微一小包纸巾,看应慎微重新整理好自己。

    他们的对话没能进行下去,一个男人扛着一袋东西过来喊了声应慎微名字,直接将东西放在他开来的小电车上。

    眼见应慎微有事要忙,宋珥舒咽回所有话语,和他道别。

    没走几步,她还在思索为什么自己伸手想摸人眼角的动作这么顺手,温恬恬视角里的事件迈入新阶段,宋珥舒才踏出一脚就又被时空挪移到学校。

    一看时间,是期中考“放榜”的日子,她正走在学校大道上,看方向应该是要去荣誉墙那边看整体的年级排名。

    宋珥舒摸清情况,泰然继续路程,远远就看见江绮、安清清、温恬恬三人信号柱一样站在排名榜前,扭头看见是她,先扑来的居然是安清清。

    她不如往日总要端着淑女乖巧可爱的做派,笑得嚣张一把抱住宋珥舒:“酥酥!我比她高出五名!五名哦!”

    宋珥舒扬眉,没等说什么,江绮也过来搂住她们,执行命令一样先给宋珥舒见面礼,然后模仿安清清的语气句式:“酥酥!我比她们两个排名都低!都低哦!”

    “……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宋珥舒啧了声,嫌弃地把两人从自己身上扒下,走到温恬恬身边。

    “具体什么情况?”

    温恬恬看起来格外失落,见宋珥舒靠近,犹豫地朝她的方向贴近些许,察言观色片刻确认宋珥舒展现得“温柔可亲”,便一把搂过她的肩把自己头牢牢靠在上面,难受得吸吸鼻子:“我的英语太差了,语文也不行。”

    温恬恬给宋珥舒带去体验了一遭少爷小姐们高消费消遣的新世面,后知后觉自己和沈墨尘的差距,安清清的那番话隔着时间给了她扎实一击。

    但她还抱着幻想就凭安清清在学校不着四六游手好闲的架势,温恬恬能依靠成绩扳回一城,显示自己还是有能力和安清清平起平坐,可惜下苦功夫追上的成绩依旧在语文英语这两科上被安清清拉开了极大差距。

    尤其是英语,安清清往常都是一百三十八、一百三十九,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受温恬恬影响危机感重,一口气在附中出的卷子里考出了一百四十六,直接甩了温恬恬二十多分。

    “这两科是她的强项,”宋珥舒说,“如果她语文英语成绩不行那可是要被家法伺候。”

    安清清撇嘴,很快又开心起来。

    往日她学习通常就是靠语文英语吃老本拉分,她对自己要求也极其宽容,反正沈墨尘会去的学校她考不到,但是同一个城市里其他好大学还是可以到提档分数线,所以心思活络多在思考怎么在学生会里多和沈墨尘接触,成绩一直在中游徘徊。

    这一次被温恬恬激起危机感,也跟着专注学习,竟然一口气学到班级排名十八!这个区间是她自从上初中后就没有达到的高度。

    她喜滋滋道:“这周末聚餐我请客,温恬恬你也跟着一起来吧。”

    安清清有些虚伪地劝慰:“你成绩也进步很大,不就是比我低一些嘛,不要和别人比,多和自己比。”

    温恬恬瞪她,两人又一句接一句呛起来,江绮趁乱把温恬恬拉开,自己挽住宋珥舒,起哄看热闹。

    宋珥舒哭笑不得,余光里注意到生物单科冠军变成了沈墨尘,她愣了下,不动声色扫了眼排行榜,费了些心神才注意应慎微的名字已经落在很后面。

    那是个勉强读个二本的排名。

    虽说宋珥舒本人不认可学习成绩决定人生这种话,可在她所认知范围内,像应慎微这类踏入贫困境地的学生,高考相比其他奋斗方向更明朗清晰,是一条远远甩开其他通向成功的最佳路径。

    何况应慎微有生物这科强项,依照原本的成绩有机会靠竞赛博一把重点院校。

    应慎微衣品的大变样和成绩的大幅度变化让宋珥舒对他的关注度远超温恬恬这几人,坐在聚餐的饭店时她都还在想着。

    “你和徐望月交往得怎么样?”沈墨尘冷不丁问。

    在场所有人全都眼睛睁大,迅速扭头看徐望月。

    安清清是惊讶,江绮是困惑和嫌弃,温恬恬则是震惊,脑子里还回旋夜店外自己亲哥的话,哆嗦地喝了口烫杯的茶水,感叹不愧是酥酥,轻易踏上了别人踏不了的多艘船。

    徐望月一副受尽折磨的萧瑟模样,敢怒不敢言。

    “……”

    宋珥舒觉得自己要收回之前对徐望月更好的评价,这幅模样怎么和莫名大变样的温瑾宁比!

    宋珥舒:“我们已经分手。”

    被分手的人一愣,瞬间容光焕发、喜笑颜开,懒得深究这背后的原因,非常有底气地说:“那是闹着玩!小宋总想感受一下交往流程,我舍命陪君子走了遭。”

    沈墨尘颇感遗憾,但没有表现出来,耳畔忽然听到同样遗憾的一声轻缓叹息,看去就见温恬恬微微撇嘴,含着茶杯慢吞吞喝着茶水,惋惜地摇头。

    沈墨尘抬起眉尾。

    吃了饭回家后,宋珥舒趁有时间,凝神在房里拿着平板,随意列了一大串应慎微值得被投资的理由,林林总总,最终屈服在“不受剧情时间影响”上,给这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用红色圈上。

    徐望月之前也听话讨巧,但改造起来还是百般抵抗,训练计划推进十分困难。

    宋珥舒吸取教训,思考了许久该用什么理由可以让应慎微同意她从外在到内在各方面对他进行改造。

    直到偶然从江绮那里听闻陈九妹被家里打包送出国读书,宋珥舒忽然有了主意。

    她特地挑了个男女主感情发展长段剧情发展的时间,分别又确认了一遍两人的行程后,窝在家里书房捣鼓大半天。

    下午穿一身低调的休闲装,挎着书包,悄然避开保镖出门,一路来到温恬恬家附近的城中村,宋珥舒低头又看了眼找人查出的资料,确认地址后自信地迈开步伐往里走。

    七拐八绕在一栋栋相似的握手楼中,她费了些功夫才艰难找到应慎微住的地方。

    每天住在这种地方真是对记忆力最好的训练。宋珥舒心里暗叹。

    她按文件表格里的内容估摸应该到了他下班的时间,便走向应慎微租房前的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在门口搬起一个红色塑料凳坐下,无聊地拿手机浏览要背的知识点。

    宋珥舒格外沉着住气,一身疲惫的应慎微姗姗回来时,她余光已经瞄到,□□地一直读到句号处,才起身伸了个懒腰。

    在应慎微惊愕的神情中,她扬眉笑道:“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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