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脸带面巾拿着琵琶跟随侍女绕过长长的长廊来到一处花园中,这里歌声袅袅,却看不到人,只能在每座楼的窗上看到模糊攒动的人影。

    秦月脊背发凉,这里同小四曾经带她所去之地十分像,一样的避人眼目,环境清幽。

    那日离开时她没问张惜那里究竟是何地,因为一点儿都不想回忆,没想到今日又踏入相似的地方。

    穿过一排排小楼,走到最里面的一处楼前,随着侍女来到二楼。

    兜兜转转走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面前。

    侍女领到便离开,秦月轻轻推开门,扑面袭来一阵暖气,让她皱缩的身体舒展开来。

    这个门对着的是一个被隔开的小间,前面有一层纱帘遮挡,外面摆着一张餐桌,已经上好饭菜,满屋飘香,秦月摸摸吞下口水。

    “青青,要不是来贵客,也不用这个时辰还叫你,今日好好表现,展示出咱们云楼头牌的风采。”一个干瘦不高的中年男人满脸堆笑对秦月说道。

    秦月猜测这就应该是他们口中的二爷,她不管说话,只微微点头。

    二爷见秦月兴致不高,便去张罗贵客的饭食。

    秦月四周张望,这个小隔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只是需要席地而坐,秦月以前随阿娘见客时虽然也这样坐过,可她知道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秦月调整琴弦的功夫,房门打开,几个男人聊着天走进来,二爷将所有丫鬟屏退,亲自斟茶和招待。

    秦月在二爷的眼神示意下也开始表演,今日所演奏的就是《浔阳曲》,这是她最熟练的曲目。

    秦月在忧虑演奏中太过投入,没有注意到二爷多次打量。

    桌上几人开始敬酒时还略显拘谨,几轮过后略有微醺,逐渐放开。

    “小二,卖卖越来越大。”坐在主位年长的男人外衣大敞,袖子卷起,早已将礼仪抛开。

    二爷站在旁边点头哈腰:“对亏何老爷照拂。”

    “二爷办事稳妥,难怪获得何老爷青睐。”另一男子随之附和。

    被架上的二爷立即端起一杯酒敬所有人:“小人也不过是给大人和老板提供一个放松地方,云楼能越来越红火离不开各位老板的光顾,在下先干为敬。”痛快地喝下一大杯。

    几人被二爷捧地喜上颜开,谈笑间不经意间关注何老爷表情,其中一人对另一人使眼色,那人马上端起一杯酒来到何老爷身边:“小人北祈镇常云,见过何大人。”

    何大人抬眸,亲切问道:“常老板远道而来,所谓何事。”

    何敏为北疆药物所主事,官听着不大,但其奏章可直达皇城,拿朝廷俸禄,不归当地管辖。

    何敏因主管北疆医药事宜,平日经常同各个老板打交道,三天两头就有一场应酬,今日开桌时就听到方棋引荐过此人,心如明镜此人前来意图,但依身份,对方不言,他必不会问。求人办事贵在一个求字。

    常云豪气喝下手中酒,扑通一跪,双手拱起大声喊道:“在下愿为何大人在北祈之犬马。”

    这一声喊吓得秦月一激灵,差点儿弹错。看起来文文弱弱书生模样的人声音如此之大,更让她诧异的是此人说跪就跪,毫不犹豫。真没骨气。

    男人膝下不是有黄金吗,跪天跪地跪父母,怎可轻易跪他人,而且还是一个初次相见之人,这是当年他8岁的堂哥因不给欺负他的伯爵之子而被罚站时哭着告诉他的话。

    秦月当时一改对堂哥平日同她抢东西的恶劣印象,其形象瞬间高大起来。

    此人同她堂哥比差远了。秦月移开目光,不想多看一眼。

    受此大礼的何大人立马站起,双手扶起,满口道:“不敢当,小弟快请起。”可脸上傲然神色显然很受用此人这一跪。

    常云听到这声小弟立刻满眼惊喜,刚抬起的腿立即又要跪下,却被何大人轻轻一抬,事情做到刚刚好最好,过犹不及。

    此时,浔阳区正好弹到婉转悠扬之处,何大人随着小曲摆动着手,其余几人也随之附和,待曲子进入轻快节奏时,他突然出声,淡淡道:“只是陈县令与我皆为同僚,你在北祈的卖药许可也是由他派发,常小弟此举是让我为难啊。”

    暗含拒绝之意昭然若揭。

    常云刚刚喜色完全消失不见,不知所措看向主位之人,那人不急不慢地喝酒吃菜,完全没有理会他,转而望向引荐他的方棋,他也是一脸疑惑,常云顿时心中没谱,不知何大人为何意。

    他已经放下自尊拿出最大诚意,为何依然被拒绝,他将何大人每个字翻来覆去念叨,难道同陈县令有关:“何大人,小弟愚钝,平日卖药赚些辛苦钱,陈县令为一方父母,公务繁忙,除□□时打过交道,其余之时均见不到。”

    何大人放下手上筷子,两边有力的腮帮咔嚓咔嚓嚼着食物,笑眯眯看向他:“在下与小陈啊,算得上是同乡,他可是夏国史上最年轻的贡士,令我都羡慕不已啊,虽然有时钻钻牛角,但年轻人可以理解,何小弟勿怪啊。”

    “怎么会,怪不得北祈秩序井然,原来陈县令是何大人同乡,何大人家乡真是人杰地灵。”

    “哈哈,你这个小老弟啊,能说会道,方棋居然说你嘴笨,简直瞎咧咧。”

    常云见何大人终于有反应,紧绷的弦稍稍放松,随之而来的一番说辞,常云混迹商场多年,听出其中深意,因此搜肠刮肚说尽恭维之词,只是不知是否能说到这位大人心上,暗中偷偷观察,见对方喜笑颜开,暗自放下心。

    “我可要告状,我也被这看着粗苯的家伙骗了,算了,也是我的过,自罚三杯,给何大哥赔罪。”坐在旁边的方棋立即给自己开脱,也将气氛推至一个高潮。

    何大人吃饱喝足看向常云:“常老弟,说说遇到何等难事。”

    常云将北祈缺药之事娓娓道来,说到众多得病百姓因瘟疫白布蒙面惨死时,甚至眼眶湿润。

    何大人单手玩转着酒杯,眼光若有若无扫众人,淡淡道:“北祈瘟疫之事略有耳闻,听说陈县令组织各方郎中研制的药方已初有成效,老弟何必如此着急。”

    常云叹气道:“何大人有所不知,虽然齐大人和陈县令都在不断研制药方,但药材太过短缺,即使有药方,无药也是白搭。北祈有着全国最大的药材基地,连它都缺,即使朝廷知晓疫情严重,恐怕药材一时半会也来不了。”

    何敏目光突然转向常云,似笑非笑道:“常老弟果然有颗医者圣心,不辞辛苦四处找药材救那些倒霉的病人。”

    常云有些招架不住突如而来的凝视,却在细想一番后迎上去:“在下开药铺便想治病救人,可当下之情形,也未必不是赚钱良机。染病者家中但凡有些值钱的都换成钱来买药,寻常药铺一日就能赚往日几日钱,若有当下紧俏药材,销量必定暴增。”

    何敏忽而一笑,饶有兴趣看向眼前这位带有憨气却脑子清醒的老弟:“这样今夜便将你需要的药材列个单子给二爷,不出三日,这批药材就会送至北祈镇,但其中规矩..”

    常云同方棋早就相熟,大体听他说过其中门道,立马回应:“我明白,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虽然他身份在这儿,但常云的痛快和坦诚也让何敏刮目相看,他端起一杯酒,其他人也慌忙起身,众人敬向常云:“今日何某能交下常老弟此友真高兴,大家畅饮啊。”

    常云感受到众人目光注视,不好意思脸泛红,身子弯地更低,赶忙将杯中酒一口吞下。

    面巾下的秦月咬牙切齿,全身气地发颤,她尽力控制手上的力道,以至于不会拨断琴弦,真希望此时她所弹之曲能盖过说话声,这样她也不会知道这些人有多么丧心病狂,奈何她只会这一曲。

    官员和商贩勾结起来趁着天灾算计弱小的百姓,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已然忍受疾病带来的痛苦,还要承受这些人算计他们口袋中不多的铜板。

    若能变身成会见血封喉的女侠多好,一剑过去让这些吸血鬼统统毙命。可低头看着手中的琴,暗暗嘲笑她痴心妄想,连这方寸之地都闯不出去,还杀人,简直就是笑话。

    “何大哥,青青这首小曲弹得真好。”坐在方棋旁边的王掌柜见何大人酒杯空下,起身连忙满上。酒局开始就被方棋带来的家伙抢了风头,一只没有找到机会,瞅准何大人欣赏曲子间隙,马上走进。

    何大人目光不离帷幔之后的女子,轻啜一口热酒,目光迷离:“确实不错,幼年曾在浔阳住过些日子,江南的温婉柔美都在曲子中。”

    “还是何大哥懂音律,我这个粗人就觉得今夜翻来覆去听得都一样。”方棋哈哈笑起来,常云附和笑笑,他也不太懂。

    “青青琵琶固然不错,不过云楼好玩多得是,大哥若喜欢,小弟立马安排上。”二爷满脸笑意,心中却对青青一肚子火,就算发脾气也不能一晚上就弹一首曲子,得亏何大人喜欢,否则他今夜要她好看。

    酒桌几个男人互相看向对方,何大人则直视秦月,几人眼中之意不言自明,二爷看出何大人看上青青,只是王牌不能一上来就出,他对秦月使眼色,让其离开,随着交代门外之人后面事。

    秦月顿感解脱,放下酸胀的手,拿起琴快速站起转身,离开这一室的混乱。

    顺着来时的路,秦月步履飞快回到青青房间,换好衣服就要开门时,听到后面一道弱弱女声:“你是谁啊?”

    秦月的手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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