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靖安侯府各有各有的愁绪不同,宁远伯夫人秦氏这几日可谓是春风得意。

    顾家的亲事退了,她便忙着给儿子相看新的人家,务必要显贵世家出身,主脉嫡女为好,想那顾元柔虽是大房嫡女,可七岁随了顾家老太爷去了锦城养病,不在临安,十一岁才被接回来,这性子就有些养歪了。

    再者说是养病,可当年有和尚说她命中带煞克亲,她也不是很满意。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正挑着,就见女儿沈青凝从外面进来,一身藕荷色窄袖上衣,下衬淡绿色裙裳,清丽可人,一脸笑意。

    “母亲。”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和长宁郡主她们去西市玩嘛,这么快就回来。”秦氏放下手中的画卷,笑着拉过女儿的手,坐到自己身旁,又取了腰间的锦帕,替女儿擦了一头的汗。

    “别提了。”说起这个,沈青凝就有些郁闷,“柳家巷的客云居出了事,有明德书院的学子和国子监的贡生在里面打起来,听说还打出人命,官兵把街道封了,又说要捉贼,到处闹哄哄的,我就先回来了。”

    秦氏听得皱了皱眉头。

    一旁的林妈妈道:“闹成这样,外面是不安全,三小姐您回来是对的,等这阵风波平了,您再出去逛也不迟。”

    “是呀,长宁郡主也是这么说的,她还约我过些日子去城外踏青呢,母亲我可以去吗?”说起踏青,沈青凝摇了摇秦氏的手臂,一脸期待地撒着娇,显然很想去。

    可姑娘家出城不安全,一般人家都得让家丁丫鬟护着,更何况勋爵世家,所以一定得秦氏点头,安排好护卫的下人才行。

    秦氏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头,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只说要考虑一下。

    沈青凝噘着嘴离开了。

    林妈妈去送人回来,好奇道:“夫人之前不是很喜欢长宁郡主嘛?还说她身份尊贵,却也知书达理,全然没有皇家的矜傲之气,怎么又不立刻答应三小姐去踏青了?”

    “我有不答应吗?”秦氏反问了一句。

    林妈妈却没有接话。

    依她所见,要是之前,郡主府的下帖或是邀约,自家夫人是立刻就兴致勃勃地准备起来了,这次却一反常态,虽未拒绝,可实实在在是迟疑了。

    秦氏的确有些犹豫。在没退顾家的亲事前,她见长宁郡主就很好,出身皇家,身份尊贵,有自己的郡主府和封邑,这些年宫里的赏赐也从未断过,又才貌双全,从不仗势凌人,明渊要是娶了她,那就是皇亲国戚,名利双收,有何不好!

    可随着宫里的婕妤娘娘生下皇子,她的心思又变了。

    郡马是好,但毕竟无实权,空有个头衔,要是真遇上什么事,恐怕还不如靖安侯府得力呢!

    如今的靖安侯是没什么大本事,可顾老太爷当年离开临安,还是留了些情分和人脉在的。

    一想到宁远伯说的那些话,她又觉得烦躁,转而问:“明渊呢?”

    “二公子一早出去了。”

    “去哪儿了?”

    “这…”林妈妈不敢接话。

    秦氏却有所猜测,“去靖安侯府了?”

    “是。”

    秦氏只觉得头疼。

    沈明渊这些日子也是心烦意乱,不明白自己只是说了句气话,母亲怎么就当真去靖安侯府商量退亲之事了。

    春风阁内,云香鬓影,舞女翩跹,一醉方休。

    他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只是第二天清晨酒醒,才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位清倌人的闺房之中,女子名叫红遥,善琵琶箜篌,昨夜之前,还未曾接客,却是平南王世子赵肃一早就定下的人。

    而平南王,是当今朝廷唯二的两位异姓王之一,祖辈曾随太祖开国,立下赫赫战功而封王,世袭罔替,手握丹书铁卷,除天子外皆不可跪。

    红遥姑娘衣衫不整地在床边哭诉着,沈明渊听得有些腿软。

    偏生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还不等屋里人反应,门被人直接从外面撞开,大理寺少卿宋淮带着几个衙役生闯进来,见状眉头一挑,面上不显,只在心里喟叹着:还是公侯之家的子弟玩的花呀!

    “姑娘,姑娘。”

    顾元柔正看着丫鬟婆子收拾东西,装入箱笼,就见木柳跟个小麻雀似的跑了进来,眼神亮晶晶的。

    木溪一边叠着衣裳一边取笑道:“怎么,你捡着银子了?”

    “哎呀不是。”

    “那是捡着金子了。”

    “你一边去,你出去给我捡金子回来呀,空口白牙瞎说。”

    她倒是想捡没处捡去。

    顾元柔坐在窗边的榻上,手里捧着一本闲书,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乐得看她俩儿斗嘴。

    木柳瞪了木溪好几眼,才道:“小姐您知道春风阁吗?”

    这回换木溪瞪了,“好好提这腌臜地方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好去处,木柳你就等着哪天我撕了你的嘴。”

    木柳朝木溪吐了吐舌头,才不怕她。

    “知道呀,怎么了?”顾元柔倒没有闻之色变,相反,她见木柳神采飞扬的模样,猜是有大八卦。

    只听木柳道:“那地方出了命案,里面有人死了,大理寺少卿宋大人亲自带人把春风楼给抄了,又是早上抄的,好多人都还睡着,就被宋大人堵在了床上,听说可热闹了。”

    当然,具体怎么个热闹法,木柳就不清楚了,就是知道也不能在自家小姐面前说。

    顾元柔却觉得哪里不对,“谁死了?”

    “不知道,听说是楼里的人。”

    那就更不对了。

    “怎么了?小姐。”木溪素来心思细腻,见小姐脸色有异,忙问道。

    顾元柔摇了摇头,“没什么,只觉得奇怪而已。”

    “是挺奇怪的,那种地方人命如草芥,死一个人,哪里值得大理寺这么大张旗鼓了。”木溪听得也觉得不对劲。

    木柳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苦恼的挠了挠头,方才她只顾八卦听消息了,倒没注意这些,“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对了,沈公子也在里面…”她遂将打听到的消息一并说了。

    当听到沈明渊竟然‘抢’了平南王世子看上的清倌人时,顾元柔直接笑了。

    若是之前,她只会来气,如今亲事已退,再听这个消息,她只觉得自己当初怕是瞎了眼,怎么就觉得沈明渊是个可托付终身的人。

    不提他之前干的那些破事,单说如今,宫里的沈婕妤刚生下九皇子,宁远伯府正是万众瞩目之际,成年的宁王和安王再不得圣心,也是实打实的皇子,能不虎视眈眈?

    别说什么九皇子才出生,不足为惧,古往今来,几岁,甚至襁褓婴儿登基为帝的情况不是没有,后宫夭折乃至没出生的公主皇子更是不知多少,宁远伯府如今却都沉浸在飞黄腾达的喜悦中,行为不检,肆意放纵,也不知是福是祸。

    难怪祖母都说,两家的亲事,没了也罢。

    木溪叹道:“幸好这门亲事没了,不然小姐您又要被笑了。”

    顾元柔也这么觉得,托沈家的‘福’,自己还没过门,就成整个临安的笑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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