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霏环记忆犹新,那是顶着雨天和谢女士搬到闲置两年才入住的新家第二天,正下楼扔垃圾。

    差点踩到不明物,另外还有块破碎尸体。

    不知谁有意无意终结掉它的命运,就那样划拉到花坛边上,惨兮兮地可怜。

    女孩连带漫无边际的未知弯腰,当观察世间的好奇汇集一角时,无异于在年幼简单的人生命轮刻痕。

    此时谢霏环百无聊赖,直直盯着而已。

    余下那只拳头大的蜗牛朝向往的安生地不断蠕动爬行,看个头形状她认出来了。

    电视频道科普入侵物种,据说这东西携带寄生病菌,最好别碰。

    她谨慎跨出一滩狼藉,转头等电梯回家。

    按下九楼键,又有人进来,矮自己半个脑袋,大概十一二岁的男孩,电梯上升没见他按层数,谢霏环眼珠一错不错,思绪飘忽想起另外张脸。

    昨天下午,谢霏环和谢女士忙着堵电梯拉行李时,隔壁邻居开了下门。

    姓杨的阿姨,相貌气质极美,一眼扫了母女二人,提在手指的垃圾搁到门边,主动打招呼。

    谢女士也热情表现接上话,闲聊两句了解一二,一个到点要给儿子做饭,一个还得继续收拾,便没再打扰。

    貌似有几分眼熟,可能就是杨阿姨的儿子,生得白净隽秀,眉眼秾致,不经抬起眼皮瞥过来。

    少年对视瞬间,谢霏环表情空白,无所适从,好在听他主动开口。

    “哈喽,我们一个楼呀,听我妈说来了邻居,是你?”

    “嗯。”谢霏环一点头,呆地像面瘫。

    少年脸上阳光带笑,大方告诉她名字,谢霏环才多憋出几个字。

    他叫詹迦,这种名字当场听着平平无奇,谢霏环印象里也仅仅翻出俩简单的字,那时不会有人想到后来如何。

    生活起伏将人与人交织缠绕,两家从近邻到关系亲密,单亲母亲有的是共同话题,衣食人情,家里琐碎,总归互相照应。

    俩孩子年纪相仿,又都在同一个学校入学,分班都正好碰上,何况家长最看中的学习成绩,也因为你追我赶,更乐得往来。

    插曲发生,是送满数种玫瑰的情人节,杨女士追求者多到占了过道。

    对此谢家各有微词,谢霏环不免惊讶好奇,谢女士则笑容微妙,她倒没在女儿面前多说。

    直至有人找上门,隔壁敲得哐哐响,甚至叫嚣怒骂。

    “谁?哈!姓杨的死小三,你还敢开门呐!昨天是你给我老公打电话吧?知不知道他是个有老婆小孩的?!你这臭不要脸的!”

    “你老公谁啊?我认识你吗在这撒泼发疯?你再胡说八道,我报警!”

    “你他妈,贱人!叫你装?!”

    听到争执,谢霏环刚准备出门。

    睡了个午觉醒来洗把脸,她头发又密又长,还是自来卷,杵镜子前梳的费劲也扎不好,每隔几月要去理发店剪。

    随即往猫眼一探,外边女人已经动起手,杨阿姨身材纤细,猝不及防被抓住长发,仰起脸蹙着眉,显然势弱。

    杨女士虽面色难看并不失冷静,勾着手机艰难拨号,但见隔壁门开了。

    高高瘦瘦的女孩握着伞冲过来,兜脸打中对面,那女人登时放手,捂着眼睛叫痛!

    谢霏环紧紧抿唇,心跳急促,手脚发麻,恍惚六岁那年谢女士被混混打得狼狈的画面在眼前交叠。

    小小的谢霏环哭叫着举起比她人高出许多的扫把,扑向欺负她母亲的人。

    那时年轻的谢女士也是如此瘦弱,需要人依靠。

    隔着门缝发现一瘸一拐的少年,谢霏环后知后觉又想到,詹迦滑冰摔伤了腿需要休养,也在家里。

    杨女士乘机拉谢霏环进屋,连忙关上门,还没来得及平复情绪。

    着急赶来的儿子支撑不稳,曲肘磕在地面,谢霏环莫名失神瞬间,上前搭了把手,站在身侧看杨女士深吸一口气,跟着拉詹迦起来。

    他蓦地开口:“妈,怪我没能保护你。”

    谢霏环看到肩膀薄弱的少年眼底的愧疚,看到他话音落下的那瞬间,终究忍不住落泪的母亲,伸手拥抱自己孩子。

    谢霏环愣愣旁观他们母子相依,杨女士脸上的表情似乎都纤毫毕现,轻言细语说着什么。

    随之,一切抚平。

    出来之前,谢霏环聪明地在门禁机呼叫了安防,保安带走了闹事者,名字记录黑名单。

    种种混乱变故,人来人去,却仿佛漩涡卷入长夜睡梦,不得抽身。

    *

    陷在床上的谢霏环睁眼,迷蒙许久对上卧室天花板。

    九点上班现在几点?哦,才七点二十,不对,今天周末。

    “嘟嘟——”屏幕弹出客户信息,成功让她闭了闭眼。

    丢开手机,洗手台上的镜子里出现高挑的身影,女人面色淡漠,眸光澄冽,湿漉漉地脸干干净净擦过。

    昨晚没睡好,谢霏环一时也不打算费神想东想西,看着自己淡地有些苍白的气色,拿过化妆包。

    她描眉上粉补了下,鼻梁秀挺得宜,用不着多余动作,涂了个玫瑰豆沙红,两瓣匀称的嘴唇稍抿,十分钟搞定。

    全部利落收拾好,谢霏环经过早餐摊位提走袋饺子,公文包一放,在座驾输入天形俱乐部。

    “嘟嘟——”

    瞥着手机消停不下来的信息,谢霏环略皱眉,干脆回拨。

    “喂,谢律师,不说其他的了,材料晚点再交接好吧,现在我就是要跟着这女人,看她到底是和什么人偷偷摸摸,你要是能来就帮我固定证据。”

    “我已经在路上。”

    “行。”男人挂断电话,一路抵达目的地。

    姚旭死死盯着不远处,那抹和他同床共枕结婚四年的身影。

    不声不响跟着进了另外的电梯,上到十五楼,明亮开阔的大幅门头,数名身着工作制服的前台人员走出一个过来接待。

    姚旭语速很快,借口参观环境,考虑合适课程可以推荐,便被会籍经理带进去。

    “对了,”他倏然缓了缓脚步,说:“前面那个是我老婆,听说这里新开业没多久?她开始是办的体验卡,要我增加个水疗或者普拉提之类的项目续年…”

    扯出的话还没完,他脑子里紧绷的弦嗡地断了。

    室外泳池的吧台,一对男女占下位置,此时除了他们,经过这边的人不算多,隔着落地窗,那面有健身区。

    无重力机上的身影跑的专注,核心肌肉群猛然发力,最后狂奔一段,终于慢了下来。

    “玩的怎么样这两天?”程珺刚来,拿了瓶水示意。

    他这个面向视野正好,此时只和朋友轻松闲话。

    费棣叉着腰平复气息,嗓音微沉:“面积这么大的健身俱乐部,规格足够中高端了,不在核心商业圈,能有这样的客流量,嗯挺好。”

    “生活社区大型小型,也密集也零散,目标人群步行范围,其实这个区域还不是最好的…”程珺和顿住,摇了摇头:“嗨,被你带偏了,来我这地儿放松就放松啊。”

    费棣一笑,随着瓶盖拧开,腕臂青筋浮动,不得不说他自律,身材练的相当有型。

    程珺和不由拎起边上哑铃,顺着自己的肌肉脉络对比,“我最近胡吃海塞…咦?”

    “咯哒,咯哒。”高跟鞋扣着地面,声响清脆,不止赶来的谢霏环注意到。

    透过玻璃窗,几个扭打在一起的闹事者迅速引起众多视线。

    乘工作人员不明情况,她大步穿过健身房,熟门熟路拐到外面的小花园靠近。

    一身深灰西装版型比较休闲宽松,并没限制动作,谢霏环呼啦甩手,拉开两头男人,还抽空端量了眼他们上下,紧接着捉住乱抓的女人,横臂提起腋下把人带到旁边。

    场面当即镇住,姚旭瞅见她这一下,惊疑搓了搓脸,暗自轻松了些,他举起还在录像的手机。

    “这是我律师,狗男女我告诉你们,全拍着呢,等法院传票吧!”

    “不是,兄弟,你们都离完婚了半月了,还纠缠不放何必呢?”

    “轮得着你个奸夫说这些?婚内出轨,费尽心机骗我瞒我,扣绿帽子,还想全身而退?”姚旭转头问候前妻,“恶心透了,孩子跟我,你这种女人不配!”

    谢霏环面无表情:“……”

    要不是考虑委托人折腾出意外耽误案子进度,真不想来这一出。

    工作四年多她想离职,尤其在家庭伦理恨海情天的大戏里,作为逃不开的砖,客户需要就得搬,年纪轻轻已经闹麻木了,给不出多余情绪反应。

    此刻女主角暗暗翻了个白眼,不急不慢理着凌乱的发型,倒也不发一语。

    姚旭前妻无疑是个备受瞩目的美女,身体曲线傲人,引他们入戏的手段或许更为不俗,目光不经意相撞,她直睇着那个收敛探究的女律师。

    谢霏环若无其事侧身,迎上过来处理状况的经理人,他身后带的工作人员个个人高马大。

    谢霏环微微笑着先发制人:“不好意思,出了点婚姻纠纷,这位是我委托人,那位是他刚刚离婚的前妻。”

    “是这样,眼下双方不适合待在一块儿,避免事态激化我们先一步离开,至于旁边的先生,有问题可以联系后续,这是我名片。”

    谢霏环语调平稳,在场几人都听得清楚,看面色都没意见表示。

    接过间安静几秒,林经理脑子转的也快,知道对方主导收场的意思,自然是大事化小两不得罪,闹出点事影响不好,也毕竟没受实际损失,能调和最佳。

    林经理面露关心,只作缓和:“这样啊…其实我们准备有医药箱,几位如果需要,咱们可以去一趟休息室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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