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局之人那时候绝对没想到,他以金岁遥引殷承瑄入局,金岁遥又成为那破局者。正印证了那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皇帝紧盯着秦王妃脸上的神色,怎么看不出一丝作伪,转念又一想,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私通这种奇耻大辱,秦王妃未必肯替他们遮掩。

    二来,秦王妃言辞有条有理,就算为了利益,可事出突然,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编出这么一套没有破绽的谎话。

    皇帝心中很快有了定论。

    其实还有一个疑点,此处离章华台不远,位置并不算十分隐蔽,殷承瑄若不愚蠢就不会在这里与人私会。

    皇帝目光缓缓移到丽修仪身上,丽修仪在南方住过一段时间,方才在殿内的时候怀念起端午南方人会往水中投食的风俗。皇帝对她宠爱有加,自然满足她的心愿,携众人来湖边,才会看到这出私会的戏码。

    如今想来,丽修仪无缘无故提起这个习俗,也甚是可疑。

    顶着皇帝怀疑的目光,丽修仪心中咯噔一声,扶着腹部盈盈跪倒,未语泪先流: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入宫多年一时思念家乡的风俗,臣妾再大胆子,也不敢设计陷害秦王殿下!”

    美人眼眶泛红如胭脂,晶莹的泪光在眸中打转,如断线的珍珠滑落脸颊,那份蒙冤与无助令人心折,画面甚是唯美。

    金岁遥没见过世面,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哭得梨花带雨这么美的,心里升起一个念头:

    美人这么柔弱这么美丽,怎么可能做坏事呢?

    皇帝和金岁遥一个想法,见丽修仪如此情形心软成一滩水,什么都不欲追责了,伸手扶起丽修仪,“朕怀疑谁都不会怀疑爱妃你,地上凉,你还怀着身孕别跪着。”

    试问这边还跪在地上的殷承瑄有什么感想,估计这会儿心里拔凉拔凉的吧。

    “可是臣妾还是有错,臣妾千不该万不该让皇上陪臣妾出来,惹出这么多是非,皇上还是责罚臣妾吧,臣妾绝无怨言。”

    丽修仪顺势起身伏在皇帝肩膀上轻声抽泣,令皇帝肝肠寸断,“怎么能怪爱妃,你也想不到后面会发生什么,要怪就怪小人多,让人防不胜防。”

    太离谱了,美人哭一哭就轻易揭过了?

    众人不可置信,以皇帝以往的行径,又好像也在意料之中,下意思看向秦王,那秦王这一次岂不是白遭人算计了。

    本该站在皇帝身边的皇后的脸色都有些不好了,而殷承瑄预料到会是这种结局,反应反而十分平静。

    金岁遥看着哭得惹人怜爱的丽修仪露出一抹若有所思。

    皇帝咳两声找回场子:“好了,整件事只是一个误会,不过老四你也有不是,行为不检,遭了人算计,险些毁了皇家声誉,朕就罚你回府反省半个月好了。”

    发生这种事,皇帝也没兴趣再继续宫宴,便早早散了。

    坤宁宫

    沾了殷承瑄的光,今天金岁遥总算能坐下了,就她一个人的时候可没这待遇,儿子和儿媳的待遇差距……

    啧啧。

    坤宁宫气氛不太好,皇后脸上的寒霜几近实质,金岁遥实实在在打了个寒颤,觑一眼皇后和殷承瑄,觉得自己掺和不进去,刚才宫宴上发生什么事她还没捋清楚呢。

    “今天这件事本宫定要查清楚究竟是谁做的,本宫倒要看看,是谁胆敢在我的眼皮底下设下这么大的局。”皇后满脸愠怒。

    “估计查不出什么,对方敢在端午宫宴设计我,想来手脚扫的很干净。”殷承瑄极为冷静。

    “做的干净又如何,这宫里有嫌疑的就那几个人,淑妃德妃丽修仪……有这能耐的少之又少,以为宫宴这边手脚处理干净了本宫便查不出她们身上了?本宫从她们身上查起便是,本宫掌管后宫这么多年,本宫就不信揪不出那个人。”皇后冷笑连连,在后宫浸染的女人哪个简单的,折在她手里的又少么。

    金岁遥看皇后的表情:好可怕!

    “你这几年不在京城淡出众人的视线,你那些兄弟争做太子注意不到你,彼此争斗的厉害,你现在回来了,他们感觉到威胁,把矛头对准你,就算你父皇不在意你,你也是大周朝唯一的嫡子,那些庶子算什么。”

    斗的再狠又如何,这些年局势越发明朗,皇帝自觉宝刀未老,不欲立太子而分散自己手中的权力,冷眼旁观几个儿子不顾兄弟之情相互残杀,争这个太子,对手不仅是兄弟,还有头顶上的皇帝。

    皇后不管那些庶子如何,她只知道,中宫皇后所出的嫡子,理所应当是太子,皇帝迟迟不立殷承瑄太子,那她母子自己取便是。

    殷承瑄不置可否。

    明眼人看丽修仪嫌疑最大,但宫里栽赃陷害的手段还少吗,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谁都排除不了嫌疑。

    真相暂且不明,但是皇后也对丽修仪十分不喜,秦王是皇帝唯一一个嫡子,皇帝对他这个嫡子却是肉眼可见的厌恶,甚至还不如一个嫔妃。

    想到此处皇后脸色又冷淡几分,承瑄为了一个女人,失去了太多东西,幸得他如今想明白了。

    “说来方才若非金氏你一力维护秦王,秦王险些就担上私通庶母的名声,成为天下人眼中不忠不孝之徒了。”皇后终于想起金岁遥这个儿媳,脸色好转起来,开口称赞金岁遥。

    金岁遥很是受宠若惊,得皇后一个夸奖不容易。

    皇后还以为金岁遥知晓殷承瑄与渺美人之间的私情,方才在皇帝及众人面前全力维护殷承瑄,如今在皇后眼中金岁遥识大体顾大局,形象十分光伟。

    金岁遥还不知道皇后对她有这么大的误解,诚惶诚恐地道:“其实儿臣没做什么。”

    觉着一个人好的时候那人在她眼里便事事都是好的,“本宫说你担得起便担得起,在本宫这里不用太谦让。”

    殷承瑄想起金岁遥顶着皇帝的压力站出来鼎力维护他的模样,尚历历在目,全然出乎他的意料,颇有些让人刮目相看。

    皇后眼中金岁遥温顺,也不失贤淑,她这里有些话也不难说出口了,端起白瓷盏抿一口茶,徐徐说道:“金氏,这里本宫还有些话要对你说,你本宫亲自选给承瑄的媳妇,本宫知道你是个贤淑的。”

    金岁遥:所以?

    她正襟危坐,认真听皇后的教诲。

    “承瑄亲王之尊,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身边都不会缺少女人,你是正妃,其余的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妾室,无关紧要。承瑄如今子嗣不丰,别的王爷子女都有好些了,你嫁入秦王妃,替承瑄开枝散叶繁衍子嗣才是要紧事,当然,在本宫眼中,那些庶出的远远不及你所出的嫡出,你能明白本宫的话吗吗?”

    皇后的话就两个意思,一,不能善妒。二殷承瑄子嗣少,要么自己生要么给殷承瑄纳妾。

    金岁遥默默地想,那王府里不是有三个嘛,又不是绝后了,再说了,殷承瑄他子嗣不丰跟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造成的,女人多了也不一定生的出来,要是殷承瑄不行怎么办,皇后督促错人了,督促对象应该改成殷承瑄才是。

    再往细处想,前些年殷承瑄也就生了三个,确实挺让人怀疑他能力的,这往后秦王府的子嗣继续少的话,她这个王妃想来是不必当全责了。

    带着皇后赏的上品血燕回去,金岁遥才后知后觉,不对啊,宫宴上那些人是不是等着看她的笑话?

    殷承瑄可能和渺美人真有一腿,不然为什么皇帝见到两个人在一起反应那么大,还有在坤宁宫皇后特意嘱咐她……

    所以,本来是她想看热闹结果反而差点被人看了热闹?

    她这脑子真让人怜爱,可真够迟钝的,半天都过去,到现在才发现。

    等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金岁遥是冷着脸下车的。

    殷承瑄想拉住,却被一把甩开,金岁遥浑身上下里外一副莫挨她的模样,殷承瑄莫名:“你怎么了?”

    金岁遥怎么了,她现在很生气看不出来吗,“我怎么了,你不是最该清楚,我倒想问问,你和渺美人真的没什么吗?”

    殷承瑄最忌讳与渺美人有关的事,脸沉了下来:“此事皇上早已下了定论,你不要昏了头脑再要胡言乱语。”

    “我胡言乱语,我看我是说中了你的心思你恼羞成怒了吧,我就说,怎么云婉宁那些人成天看我的眼神不对劲,我还以为我有什么问题,感情是你有问题!”

    金岁遥越想越恼火,这放在她们边关算是骗婚了,这人长得人模人样的,居然这么不干人事,“今天在宫里我当着那么多人面前差点丢尽了脸,希望你以后做事小心点,你爱干什么干什么,我管不着,但是麻烦你别影响我,你丢脸就算了,我不想陪你一起丢脸。”

    殷承瑄面寒如冰,声音中夹杂冰渣:“你什么意思?”

    吉祥公公和珠玉急得满头是汗,王爷和王妃怎么在王府门口吵起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金岁遥真想说他们散伙算了,“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气冲冲地怼了一句,提起裙摆上石阶往府里走,珠玉赶紧跟上主子。

    随便他冷脸好了,动不动就冷脸,她走了看他还冷脸给谁看,惯的他!

    此刻宫中也不大太平,丽修仪回到玉芙宫,原本明媚的脸徒然变得十分难看,在殿内疯狂砸了许多东西。

    一众宫女吓得脸一青跪了下去:“娘娘息怒!”

    “淑妃那个贱人,竟然算计我,这次要不是本宫机敏,恐怕就成了她的替罪羊了!“丽修仪满心愤怒。

    之前就发现彩芝那个小贱蹄子跟淑妃宫中的小太监有苟且,本想留着她把人放在眼皮底下盯着,总比再进来一个不知底细的好,没想到竟让她吃了这么大的亏。

    要不是今早彩芝那贱婢有意无意在她耳边提起南边的习俗,宫宴上,她也不会仗着宠爱,让皇帝陪自己去湖边投食。本意是想打皇后的脸,没想到成了别人的棋子。

    “枉我以前对她事事恭谨,她竟然背后捅我一刀。先前家中还传话,淑妃母子属意顾祁岸抢走二叔西南军,这笔账,本宫迟早会跟他们算。“丽修仪咬牙切齿。

    经历了昨儿宫宴那一遭,金荷雅本来想上王府一趟,可是女儿晚上踢被着了凉,身边离不了人,只能派身边的人来宽慰她,顺便送来几箩筐她庄子上第一批熟水蜜桃,没考虑过考虑金岁遥吃不吃得完的问题。

    金岁遥感动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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