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一点，江今月站在路边，回想着昨日苏清曦描述的那些“关于前男友她不知道的事”，无声傻笑起来。
北京市公安局门前站岗的民警向她看了好几眼，人家业务水准高，约莫是看穿了这姑娘只是个没什么坏心思的恋爱脑，便没打扰她伫立在寒冬、徜徉在多巴胺里……直到十一点半，王智彬才姗姗迟来。
江今月腹诽，如果迟到的是她，别说一个小时了，哪怕是十分钟，她这月工资至少被扣个三位数。
江今月听着王总和值班工作人员交涉，然后被合理且有礼地婉拒……江今月知道山中无老虎时的王总，不喜欢下属抢他的风头。
于是，她尽职尽责扮演微笑跟班，在一旁观看王总硬头皮执行老板交代的“不可能任务”：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不走流程到北京市公安局堵一位警察，死缠烂打人家帮忙审核剧本。
一番纠缠无效后，打道回府。
王总不信江今月所指的回公司地铁方向，表示附近有很多公交车。江今月跟随王智彬去公交车的路上，听他畅聊北京美食匮乏，生活品质远不如上海。现在在北京吃到的美食，都是建国初期从南方找的厨师云云……
一统近代史演讲，成功将江今月带错公交车。
公交车上，王总关于世界局势、各国关系的愤青言论成为模糊的背景音，仿佛昨晚陪酒一堆老男人的应酬还在继续……江今月终于意识到，她这些天是被当做公关了。尤其是昨天，她和危险的距离，大概只是一念之差。
春娱里中插广告杀青宴自己打圈敬酒时，蓝遇旸的视若无睹模样浮现在脑海……江今月面无表情地略过窗外风景。
是了，她脆弱时，在想念苏清辉。
“你们一上午，白白跑一趟！什么事都没办成！人家现在政府机构很人性化的，不像有些小地方，像小江老家，艾城那小地方的政府机构，可能不给你办事，在北京人家不会这样的！你说说你们！”章总的声嘶力竭好似在推翻墙体、掀开屋顶。
江今月有些担忧地看向墙壁，另一端便是燃星剧本杀店。苏清曦最近几天在国贸店里，她会听见吗？
“你们呐，就是一群读书人！社会上有魄力的人，不是这么办事的！”章总说着，忽然话锋一转，声音只高不减“我是心疼你们，现在天这么冷，你们大早晨却白跑一趟！你们知道吗？！”
章总继续和王总讲如何纠缠警察叔叔审读剧本的后续安排，她不想听了。哪怕这时候章总忽然停下来，询问她的意见，而她没有回答上来，再遭一顿骂，也无所谓了——她最近听了太多噪音。
一阵剧烈地敲门声响起。
办公室几人看向门口，人已经闯进来。
“我看你们公司门没锁就进来了啊，我们可敲门了！”江今月闻声而起，果然——
和江今月相比，同样熬夜的苏清曦神采奕奕、面露凶光。江今月不禁心生感慨，年轻就是有资本熬夜的。
“我说你们这是正经公司吗，还是豺狼虎豹窝啊！我们在正分析案情呢，就听你们这边骂人，你们别是什么传销窝点啊！我告诉你们，我忍你们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啊，别跟我说这是白天，你们大半夜鬼哭狼嚎多少次了！我说你们这天天加班，卯这劲儿赚加班费，六环以内的房子买几套了？”
苏清曦忽然指着江今月道“我看都是小姑娘大好时光不去谈恋爱，怎么着天天腻在公司加班想凭美色让你们领导升职加薪啊！听我一句劝，月薪不到两万就跳槽吧！”不止江今月，连章总都被骂得一愣一愣的。
章总刚要发作，江今月反应过来：“哎，隔壁剧本杀小姐姐，我还想有时间去玩呢！”说着，忙将苏清曦推出门去，将公司大门关在身后。
“我机智不机智？”苏清曦笑嘻嘻问道。
江今月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好啦，赶紧回去吧，一会儿章总反应过来非炸了你。”
章总的声音穿透铁门，仿佛一只困兽在嘶吼，两个姑娘不禁相视而笑。
苏清曦肆无忌惮放声大笑，吓得江今月快速将她拉进燃星。
“晚上请我吃饭吧！”
“今晚……”
“又加班？”
“嗯，不过不是酒局，编剧发了新剧本，今天得看完还要交审读意见，这个编剧也算小有名气，我想看看。”
苏清曦轻哼一声“你真是容易被情感绑架！”
“……我这明明是，被梦想绑架。”
“算了，我晚上回海淀。别忘了，我昨晚和你说的话。”
昨晚……准确地说是今早，苏清曦送江今月回家，江今月开门下车时，苏清曦对她说：“我还是希望我哥回来后，你们今后有事一起扛。”
江今月重新走进黄糖，章总依然在嘶吼，不过是为其他的事骂同事，大概是寄给平台的礼物被退回来，章总骂同事没有找到送礼的路子，脑子不灵活。
王总啃着橙子，说晚上要去撸铁健身，提前补充维生素，大口咀嚼时发出牲口吧唧嘴的声音。
屋外，马路行车的鸣笛声骤然响起，阻断屋里两个男人的噪音，江今月回过神来，开始怜悯。
半个月，江今月已然了解这家不足十人的小公司里，唯二的两个男人。
章总，从南方某电视台申请提前退休北漂创业，有魄力、果决、讲究效率，感冒发烧吃两片阿司匹林继续熬夜陪投资方吃饭喝酒，吃了消炎药不能喝酒就打麻将。
他希望他的员工们也是如此——拿买烂白菜的钱，操鸦片战争的心。
从专业角度评估，章总像极了一个大权在握、目中无人的暴君，无论是公司管理还是剧本创作，局限性十分明显。
另一位，策划总监王智彬，北京名校毕业，对剧本有一定建构能力，但情商低、共情能力差，最大嗜好刷□□女儿伊万卡小视频、观摩莫妮卡贝鲁奇写真……至于有没有对着视频照片做其他事就不得而知了。
教科书式中年油腻男人，大抵之前几十年事业不顺，导致性格扭曲、面目狰狞，内心暴力通过健身撸铁和打嘴炮来释放，在行为上却是虚伪、懦弱、狗腿。
他们对剧本认知最大的短板，江今月已经完全明白：缺乏共情能力和人文关怀——章总想要意料之外的设计，王总只会看故事结构是否合理。
“小江啊，赶紧把剧本看完，不想加班就尽快把审读意见出了，还有你们几个做制片的，也得看剧本，开会还要你们发表意见，‘背靠背’啊，别互相交流看法！不要话多，到章总办公室有你们说的！”
当江今月将自己的身份角色调整成“沉浸式看戏”、“有参与感的观众”时，王总的话似乎就没那么难听了——这种影视公司办公室情景喜剧，熟悉编剧工种的编剧都很难写出来吧。
“好的！”江今月答应，静静看他继续表演狐假虎威。
北京市公安局门前站岗的民警向她看了好几眼，人家业务水准高，约莫是看穿了这姑娘只是个没什么坏心思的恋爱脑，便没打扰她伫立在寒冬、徜徉在多巴胺里……直到十一点半，王智彬才姗姗迟来。
江今月腹诽，如果迟到的是她，别说一个小时了，哪怕是十分钟，她这月工资至少被扣个三位数。
江今月听着王总和值班工作人员交涉，然后被合理且有礼地婉拒……江今月知道山中无老虎时的王总，不喜欢下属抢他的风头。
于是，她尽职尽责扮演微笑跟班，在一旁观看王总硬头皮执行老板交代的“不可能任务”：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不走流程到北京市公安局堵一位警察，死缠烂打人家帮忙审核剧本。
一番纠缠无效后，打道回府。
王总不信江今月所指的回公司地铁方向，表示附近有很多公交车。江今月跟随王智彬去公交车的路上，听他畅聊北京美食匮乏，生活品质远不如上海。现在在北京吃到的美食，都是建国初期从南方找的厨师云云……
一统近代史演讲，成功将江今月带错公交车。
公交车上，王总关于世界局势、各国关系的愤青言论成为模糊的背景音，仿佛昨晚陪酒一堆老男人的应酬还在继续……江今月终于意识到，她这些天是被当做公关了。尤其是昨天，她和危险的距离，大概只是一念之差。
春娱里中插广告杀青宴自己打圈敬酒时，蓝遇旸的视若无睹模样浮现在脑海……江今月面无表情地略过窗外风景。
是了，她脆弱时，在想念苏清辉。
“你们一上午，白白跑一趟！什么事都没办成！人家现在政府机构很人性化的，不像有些小地方，像小江老家，艾城那小地方的政府机构，可能不给你办事，在北京人家不会这样的！你说说你们！”章总的声嘶力竭好似在推翻墙体、掀开屋顶。
江今月有些担忧地看向墙壁，另一端便是燃星剧本杀店。苏清曦最近几天在国贸店里，她会听见吗？
“你们呐，就是一群读书人！社会上有魄力的人，不是这么办事的！”章总说着，忽然话锋一转，声音只高不减“我是心疼你们，现在天这么冷，你们大早晨却白跑一趟！你们知道吗？！”
章总继续和王总讲如何纠缠警察叔叔审读剧本的后续安排，她不想听了。哪怕这时候章总忽然停下来，询问她的意见，而她没有回答上来，再遭一顿骂，也无所谓了——她最近听了太多噪音。
一阵剧烈地敲门声响起。
办公室几人看向门口，人已经闯进来。
“我看你们公司门没锁就进来了啊，我们可敲门了！”江今月闻声而起，果然——
和江今月相比，同样熬夜的苏清曦神采奕奕、面露凶光。江今月不禁心生感慨，年轻就是有资本熬夜的。
“我说你们这是正经公司吗，还是豺狼虎豹窝啊！我们在正分析案情呢，就听你们这边骂人，你们别是什么传销窝点啊！我告诉你们，我忍你们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啊，别跟我说这是白天，你们大半夜鬼哭狼嚎多少次了！我说你们这天天加班，卯这劲儿赚加班费，六环以内的房子买几套了？”
苏清曦忽然指着江今月道“我看都是小姑娘大好时光不去谈恋爱，怎么着天天腻在公司加班想凭美色让你们领导升职加薪啊！听我一句劝，月薪不到两万就跳槽吧！”不止江今月，连章总都被骂得一愣一愣的。
章总刚要发作，江今月反应过来：“哎，隔壁剧本杀小姐姐，我还想有时间去玩呢！”说着，忙将苏清曦推出门去，将公司大门关在身后。
“我机智不机智？”苏清曦笑嘻嘻问道。
江今月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好啦，赶紧回去吧，一会儿章总反应过来非炸了你。”
章总的声音穿透铁门，仿佛一只困兽在嘶吼，两个姑娘不禁相视而笑。
苏清曦肆无忌惮放声大笑，吓得江今月快速将她拉进燃星。
“晚上请我吃饭吧！”
“今晚……”
“又加班？”
“嗯，不过不是酒局，编剧发了新剧本，今天得看完还要交审读意见，这个编剧也算小有名气，我想看看。”
苏清曦轻哼一声“你真是容易被情感绑架！”
“……我这明明是，被梦想绑架。”
“算了，我晚上回海淀。别忘了，我昨晚和你说的话。”
昨晚……准确地说是今早，苏清曦送江今月回家，江今月开门下车时，苏清曦对她说：“我还是希望我哥回来后，你们今后有事一起扛。”
江今月重新走进黄糖，章总依然在嘶吼，不过是为其他的事骂同事，大概是寄给平台的礼物被退回来，章总骂同事没有找到送礼的路子，脑子不灵活。
王总啃着橙子，说晚上要去撸铁健身，提前补充维生素，大口咀嚼时发出牲口吧唧嘴的声音。
屋外，马路行车的鸣笛声骤然响起，阻断屋里两个男人的噪音，江今月回过神来，开始怜悯。
半个月，江今月已然了解这家不足十人的小公司里，唯二的两个男人。
章总，从南方某电视台申请提前退休北漂创业，有魄力、果决、讲究效率，感冒发烧吃两片阿司匹林继续熬夜陪投资方吃饭喝酒，吃了消炎药不能喝酒就打麻将。
他希望他的员工们也是如此——拿买烂白菜的钱，操鸦片战争的心。
从专业角度评估，章总像极了一个大权在握、目中无人的暴君，无论是公司管理还是剧本创作，局限性十分明显。
另一位，策划总监王智彬，北京名校毕业，对剧本有一定建构能力，但情商低、共情能力差，最大嗜好刷□□女儿伊万卡小视频、观摩莫妮卡贝鲁奇写真……至于有没有对着视频照片做其他事就不得而知了。
教科书式中年油腻男人，大抵之前几十年事业不顺，导致性格扭曲、面目狰狞，内心暴力通过健身撸铁和打嘴炮来释放，在行为上却是虚伪、懦弱、狗腿。
他们对剧本认知最大的短板，江今月已经完全明白：缺乏共情能力和人文关怀——章总想要意料之外的设计，王总只会看故事结构是否合理。
“小江啊，赶紧把剧本看完，不想加班就尽快把审读意见出了，还有你们几个做制片的，也得看剧本，开会还要你们发表意见，‘背靠背’啊，别互相交流看法！不要话多，到章总办公室有你们说的！”
当江今月将自己的身份角色调整成“沉浸式看戏”、“有参与感的观众”时，王总的话似乎就没那么难听了——这种影视公司办公室情景喜剧，熟悉编剧工种的编剧都很难写出来吧。
“好的！”江今月答应，静静看他继续表演狐假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