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成亲,倒不如说是卖女儿。

    “哪有人提亲到出嫁之间只隔了三天啊!依我看,这分明就是三天时间商量好了价格,马上就要把我论斤称了。”

    向潇湘刚在书房对着萧家的画像记熟了每个人的偏好和习惯,回来就看到下人正在张灯结彩地布置着她这小小的别院。

    身边婢女小蝶连连捂住向潇湘的嘴:“三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传到三夫人的耳朵里,指不定又要撺掇着老爷克扣夫人月钱了。”

    哦。

    她还有个软弱又多病的妈。

    可是这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她连新郎官都没见过诶!

    “这可是头婚,懂不懂啊,这可是头婚啊!!”向潇湘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又不敢大声说,只好抱着床柱摇晃,像是要随时一头撞死。

    “三小姐,其实我偷偷遣人打听过了,程四公子虽然常年驻扎边关,但是待兵如子,很温柔哒~”

    “那帅吗?”

    “啊?‘帅’?帅是什么意思啊,三小姐?”

    向潇湘突然起了兴致,这温不温柔的她倒是不在乎,反正都要嫁了,长得好看的总养养眼啊。

    “就是英俊吗?他是不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是全京都人人都想嫁的少年郎?”

    眼见着小蝶犯起了难,向潇湘大概心里有了答案。

    “是啊,真有这么好的话,怎么还会轮得着她这个庶女呢?”

    “三小姐,您说的应该是程四公子的兄长,程致,他可是京城,乃至全大靖都闻名的才学相貌气质都佳的少年郎呢~”

    向潇湘看着小蝶的眼睛里都快冒星星了,更加恼火。

    “好了!别说了。说这么多还不是得不到……”

    谁懂她心里的苦啊!

    好吧,庶女嫁庶子,倒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夜深了,街边的更夫不知道敲了几回更,向潇湘却被气得毫无睡意。

    越想越气,在21世纪被欺负就算了,怎么穿了书还受窝囊气。

    “系统呢?出来!”

    向潇湘气不过,在床上打了一整套花式组合拳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你说说,这任务合理吗?三无开局我就不说了,这我一个庶女飞不上枝头抱不上大腿就算了,嫁个庶子,还不帅的庶子。你自己说!这怎么当上程家主母,啊?!”

    【宿主您消消气,虽然您不知道剧情,但是您可以创造剧情啊。可操作性还是很强哒~我先下线啦。】

    金黄色的字体消散在空气中。

    死系统,又装死!

    不过这一句话倒是点醒了向潇湘。

    “是啊!我可以自己写剧本啊!庶女怎么了?庶子怎么了?大不了就……”

    向潇湘托着下巴好一阵思索。

    “大不了就《庶女无敌》!”

    半天思索想出了这么个名,也是难为她了。

    向潇湘索性不睡了,高低明晚就要出嫁,还是早做些打算才行。

    “我这好不容易把这边的人记熟了,到了京城又要重开……”

    况且,这毛笔字真的很难写啊!

    向潇湘努力回想小时候上毛笔兴趣班的时候老师教的握笔姿势,写坏了不知道多少张纸,才勉勉强强用小狼毫写出点能看的字。

    她不太熟练地握着笔,手中的笔仿佛变成了刻刀,一笔一划地,如雕刻一般写下

    “庶子程宴,庶女萧襄。”

    刚写完个名字,向潇湘拿起纸,细细端详了起来。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喜欢。

    “我还真是个天才!”

    “啧啧啧,我只需要略微出手便可以写出这么好看的字。我可真是太牛了~”

    于是身为穿书者的向潇湘,半夜不想想怎么谋划出路,反而是点着灯开始练字。

    最好学的一集。

    第二日,已经日上三竿了,小蝶还不见萧襄起床,心一紧:“三小姐莫不是半夜跑路了吧!”

    “三小姐!三小姐!”

    索性是门也不敲了,就直直地打开门往里冲。

    然后便见到了眼前这一幕:满地乱铺着写满字的纸,而萧家这位从小不喜读书写字的三小姐,此刻还精神瞿烁地拿着笔练字。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向潇湘闻声抬头,就看见小蝶一副撞鬼的表情。不禁皱眉:所以说,原主还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害,我说呢。怎么就偏偏选上萧襄这个大冤种了?

    原来是舍不得家里其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儿们,反正侯府只要萧家女儿,又没说要谁,那不如就交代一个最不省心的。

    向潇湘微微叹了一口气,好吧,她认了。

    “三小姐,您这是干嘛呢?”

    向潇湘继续埋头:“练字啊?看不出来吗?”

    小蝶一脸狐疑,这晚上就要成亲了,还熬了一整宿练字?

    还写“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龙凤呈祥?!”

    小蝶一把夺过纸,毛笔在纸面上划过长长一道痕:“三小姐!这可写不得啊!”

    向潇湘突然意识到,直打自己的脑门:“哦!对哦!快快快!快烧了!”

    看吧,她这样的,宫斗剧里活不过一集就得挫骨扬灰。

    主仆二人手忙脚乱地捡着散落在地上其余的“龙凤呈祥”,往火盆子里扔。火烧得过于旺了,又赶紧浇一点水上去,反反复复两人的脸上终于是没了一点干净的地方。

    “三娘子,这吉时就快到了,您得快些到偏堂拜别父母高堂了。”

    媒婆王婶进门吆喝着,就看见这主仆二人将房里搞得一团糟,两人像是刚炸了厨房。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这是在闹哪出啊!快把脸洗了,小蝶!你也跟着胡闹!还不赶快去给三小姐梳妆打扮!”

    这下,两人的手忙脚乱变成了三人的风风火火。

    好不容易,三人才你一手我一脚地给向潇湘换上了得体的衣服。

    结果脑门上的墨水印却怎么也擦不掉。

    “哎呀!就这样了,问题不大,脸上粉擦得厚一点就行。”

    走到偏堂,远远地就看到高坐正位的人面露不悦。

    一身华丽绸缎,妥妥的一方土豪。

    【萧巩】

    向潇湘眼睛一亮!她记得,这是她爹!

    最受不了女人撒娇卖萌,说白了就是喜欢绿茶那一套。

    “这还不简单?”向潇湘嘴角一勾,一个鬼点子诞生。

    “爹——!”

    向潇湘大喊一声跑进去,吸引了偏堂所有人的目光。

    “就让女儿再喊喊您吧,此去山高路远,日后女儿在京城若是受了委屈,想喊一声爹,怕是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说着还把声音夹了起来,揉了点哭腔进去。

    “女儿不怕委屈,再大的委屈都是为了这个萧家。女儿知道,我这是为了整个萧家,就算是死在京城,也是为爹,为萧家尽孝了!”

    原本还一脸愠气的萧巩听着瞬间动容,赶紧起身将向潇湘扶起来。

    “好女儿,爹知道这是委屈你了。你看看还缺点什么,就叫下人去置办。”

    果然还是这招管用,向潇湘赶紧开口:“爹,多来点盘缠行吗?不,嫁妆。”

    多要点钱总行吧,那边是龙潭还是虎穴还未尝得知呢,要点钱危急时刻我也好另谋生路啊。

    “一万两银票行吗?如果可以的话,一箱黄金也行,毕竟黄金不贬值。”

    向潇湘两眼冒光,一旁坐着的二夫人如坐针毡,她这女儿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你怎么不去抢呢?嫁到侯府,就算是个庶子,也是你的高攀了。你还在那委屈上了。”

    向潇湘蹙眉转过去,正对着萧芷那趾高气扬的嘴脸。

    哟,这不就是最喜欢卖乖得宠的她的二姐吗?

    “嘁,都是庶女有什么了不起的。”她掐了掐手指,暗自腹诽。

    随后眼睛一酸就开始哭:“二姐姐,从前都是我的不好。是我这个做妹妹的不懂事,没有考虑到兴许是二姐姐也想嫁,毕竟那可是侯府呢。如若二姐姐真心喜欢,我便亲自找那程四公子说清楚,拒了这门婚事,给你们搭线。”

    萧芷脸色立马黑了,她才不要嫁那个程家最不受宠,刚成年就被送去边关守边的庶子呢!

    三夫人叶琴听着话里话外苗头不对,也开始了哭闹:“老爷啊,万万使不得啊,我家芷儿还小,诸事都不如三丫头通透。况且这传扬出去,往后谁还敢来求娶三丫头啊!就算是不为了芷儿,也得为了襄儿想想啊!”

    向潇湘立马也面对着叶琴跪下:“从前是我不懂事,惹得三夫人生气,如今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可怜我母亲膝下只我一女,还请三夫人多多照拂。”

    “三丫头这是说的什么话,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做姨娘的错。”

    “不不不,都是我的错。”

    “不不不,都是我这个姨娘的错。”

    “不不不,都是晚辈的错。”

    走绿茶的路,让绿茶的路变得格外拥挤。

    偏堂上两人互跪着,你推我攘的,哪里像个拜别父母高堂的样子。

    萧巩扶着额头,简直是没眼看:“好了,这跪来跪去得像什么样!”

    两人刚要起身,二夫人俞盼秋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

    跪着的几位面面相觑,这下谁也不敢率先起来,叫人拿了错处。

    “老爷,盼秋自嫁进萧家,自问一心只有萧家。而今襄儿出嫁,还请老爷允了襄儿的请求,给她五万两银票。”

    向潇湘一脸震惊!

    她什么时候说过五万两了?

    萧巩被吵闹得有些头疼,索性大手一挥,允了。

    “我一会就让账房拿钱出来,算进襄儿的嫁妆里。”

    我靠!还真答应了!

    谁说的她妈软弱无能,这姐有事她是真上啊!

    一炷香时间不到,向潇湘连喜袍都没换,穿着件红衣服就上轿了。

    “都说了这是头婚啊,为什么连件像样的喜服都没有啊,我要告到中央!”向潇湘一边啃着刚烤好的饼,一边吐槽着。

    轿夫刚抬起花轿,便听到有人吆喝着喊停。

    向潇湘掀开帘子,看到俞盼秋提着裙摆向车队跑过来。

    这是?舍不得她?

    向潇湘对这位“娘亲”暂时还没有点该有的母女情缘,于她而言都是npc而已。

    俞盼秋右手攥着一袋东西,鼓鼓囊囊不知道是什么。

    靠近轿子时左顾右盼地做贼一样,随后迅速地将手里的袋子从窗外丢进了花轿里,袋子稳稳当当地落在向潇湘的腿上。

    “襄儿,这都是娘这些年攒的私房钱。”

    向潇湘刚要感叹母爱的伟大,下一句话却打破了她对“软弱无能”的认知。

    “这些钱都是你娘亲我偷偷拿的你父亲的私房钱。大夫人管得紧,你爹不敢声张。”

    向潇湘又要感动了,偷私房钱都要给她。

    “你拿着这些钱存到京城的利润最高的钱庄,等到两月后你和姑爷回娘家的时候连本带利地再给我带回来。”

    ?

    向潇湘感动的泪水悬在眼眶,憋了回去。

    存钱庄?赚利息?啊?

    她这妈这么前卫?

    二人在媒婆催促下结束“临别交代”,向潇湘看着俞盼秋颧骨就快要顶天了。

    脑海里回响着最后的交代:“你不用担心,其实我在萧府过得好着呢,你父亲那人老珠黄的我才不稀罕,不来烦我最好。她们克扣了我月钱我就从你父亲私房钱里拿双倍,不用担心我。你去了侯府也一样,男人嘛,终归是靠不住的,你自己呢,想点办法多搞点钱,到时候要是真的被休了,也好带点盘缠回来和你老娘一起养老。”

    我嘞个超绝摆烂摸鱼妾室老娘啊……

    向潇湘还在消化着这人设的转变,这本书好像……比她想象的似乎要复杂有趣的多。

    一路上轿子换马车,马车换船,船又换马车,来来回回在路上折腾了四日。坐马车马车颠簸,坐船船摇晃,向潇湘一路上吐完马车吐船,受活罪。

    好不容易到了平地,小蝶扶着已经虚脱的向潇湘,给她喂着水。

    “我只是一个管培生,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好想我的手机、平板、电视剧、炸鸡、薯条、汉堡啊……”

    要不是此前看过两家交换的庚帖,她真要担心是不是把她发卖去缅甸噶腰子。

    马车外的婆子许是听见了车内的嘟囔,但车轱辘声音太大有些没听清,以为是新娘子嫌这山高路远的烦闷。

    “三小姐莫慌,这京城与我们临川的习俗有些不同。况且这山高路远,路遥马急的,我们便承了侯府的规矩,待车队一过京关,老婆子立刻为您梳妆。”

    话还没听完,向潇湘又昏睡过去。

    通宵不可取啊,一次的通宵要用几天的睡眠来弥补。

    再醒来的时候,车队正在过关,眼前的景象已经全然改变:荒芜褪去,尽是繁华。人潮如织,歌舞升平。

    向潇湘不禁感叹:哎,京北城果然是从来不缺少繁华与富庶啊!

    管家婆子给她换上了喜袍,更加显得向潇湘脸蛋白里透红,肤若凝脂。

    “三娘子果真是美貌动人,老婆子见了这么多新娘子,也就属三娘子你最明艳了!”

    向潇湘被夸的那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直到人群嬉闹声中断,一声高呼中断了她的自恋。

    “程阳侯府程四公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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