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她跌跌撞撞跑下楼,正碰到小美,她见她眼睛红肿,问她怎么了,徐知节咬着唇说没事,慌慌张张逃开了。

    小美又见谢重整个人隐匿在黑暗中,吓了一跳,朝他走过去,问两人是不是吵架了。

    他双手夹着烟没说话,脸拉得又黑又长,他也跟着下了楼,小美瞥到他微肿的侧边脸上有清晰的巴掌印。

    小美想开口问怎么回事时,人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不见了。

    那晚过后,很少有人再见到谢重。

    鸽子说,他消失了两三天后又接到了一笔大单,去了海市,具体什么时候回来,谁也不知道。

    真海中学即将开学,徐知节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干兼职,她辞去了游戏厅的工作,把这段时间存下的几千块钱,存到了银行,又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小房子,把行李搬进去,彻底跟那里跟他断离了联系。

    开学那天,小美来送她,本来徐知节不愿,但她说她没上过重点高中,也想来涨涨见识,徐知节同意了。

    两人绕着学校转了一圈,小美拍了几张照片后心满意足地走了,徐知节则拐回了教室。

    晚上,新班级新成员,宋老师在讲台上讲了很多学校的规章制度,讲完后上自习,又单独把徐知节叫了出来。

    当初是宋祯把她招进来的,自然对她的家庭生活很了解,她给了徐知节一个申请助学金的表,让她填完交给她。

    徐知节从办公室里刚出来就碰到了熟人。

    她早该想到的,之前她还没进来的时候,就跟顾言撒谎说她在这个高中,两人迟早会遇到,只不过没想到会在开学第一天。

    顾言也很惊讶,抱着一摞书停下:“好巧啊,你在哪个班?”

    徐知节把表往身后藏了藏说:“三班。”

    “我在你楼下,六班。”

    顾言说着,身后又跑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站在他们中间,开朗笑着搭话:“我说你怎么走不动了,原来是在跟漂亮女孩说话。”

    顾言看着徐知节低头笑了笑。

    徐知节被他这么一夸,略垂下了眼,她没有再这里多待,告别后拿着表离开了这里。

    晚上学得很晚,徐知节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她下楼的时候又碰到了顾言。

    今天轮到顾言值日,他晚了些,两人并肩下楼,话题也不多,大都是顾言在找话,徐知节有时候会搭几句,两人就这样闲聊着走到了校门口。

    门口停着一辆黑车,是顾言家的司机。

    顾言在门口站停,看着外面阴沉的天,问她:“你哥没来接你吗?”

    徐知节脸上假笑,随便找了个理由:“他最近出车祸了,人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医院里。”

    她风轻云淡的表情让顾言啊了一声,但她的家事她不爱提,他也就没继续往下问。

    “那我就先走了,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顾言离开,徐知节松了口气,背着书包回家。

    她租的地方离学校有两个红绿灯那么远,徐知节走在路上复习着早上背的英语单词,再一抬头发现有小雨滴落了下来。

    真的下雨了。

    徐知节不得不感叹南方的雨真密。

    她还没跑几步,天色黑隆隆地打着响雷,狂风骤雨疾驰卷到路上身上,徐知节赶忙拐到了临近的小餐馆避雨。

    是一家面馆,里面面积不大,老板娘正在剥葱,见她穿着真海中学的校服,是学生,直接让她进来先躲雨,还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喝。

    徐知节赶忙道谢,坐在角落里握着热水,见外面的雨没有停的趋势,她从包里掏出了真题模拟,按下中性笔,埋头做题。

    外面又有人推门进来了,玻璃门从外被推开,外面的冷风急速地灌了进来,徐知节蹙眉打了个冷颤,没抬头,继续握笔。

    那人也像是来避雨的,他坐在了徐知节的斜对面,徐知节偶然能瞥见他影影绰绰的身型,但她没多看也没多想。

    直到一声沉哑倦态的声音响起——“老板娘,来碗烧鸭面。”

    徐知节愣了片刻,这个声音她很熟悉。

    她攥着笔,咬着唇,动作有些僵硬,黑色的笔油渐渐由一点蔓延开来,染成了一大片黑色,她回过神,依旧把没做完的那一面,压过去。

    然后翻页。

    面的香味渐渐在空气中弥漫,外面的雨也下个不停,她没多余的钱吃饭,本以为喝点水能稍稍填下肚子,压下饥饿感,但她没想到,自己身体的器官比自己的嘴更坦诚。

    徐知节的胃很不合时宜地响了。

    咕噜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密闭的小房间里也能让人听到。

    她讪讪抿唇捂着肚子,眼神偷看过去,坐在她斜对角的人貌似没多大反应,一直埋头吃着面。

    两个人离得很远,很像只是在雨天碰巧进到一家面馆的陌生人一样。

    徐知节内心也是这样想的,她不会回去那里,自然不会跟他产生交集。

    雨小了很多,他吃完走去前台结账,推开玻璃门跨步离开了这里。

    期间没有她瞄一眼,她视线也从没落在他身上,只是略抬起头看了眼他消失在雨中健硕的背影。

    他前脚刚离开,她也要收拾东西要走,老板娘看她站起身,急忙喊住了她。

    “诶!小姑娘!等等!”

    徐知节停下步伐。

    老板娘端着一碗面走到她面前。

    她记得自己刚才并没有点。

    “是刚才那位小伙子点的,他临走的时候结了两份的钱。”

    她垂眸去看,面里还卧着一颗溏心蛋,她硬眨了下眼,肚子这个时候又叫了。

    -

    她再离开店里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雨水冲掉了一切的杂秽,空气清新,她挎着包过了红绿灯,来到了她暂租的地方。

    这家房子也是旧式,里面两室一厅,徐知节租的是面积比较小的那间,另外一间听房东说租户不常来,他生意在这里,偶尔会来住一两晚。

    她拧开门锁,抬脚刚迈了进去,就听到一阵狗叫声传来。

    应该是里面的租户回来了。

    她视线再往里探去,整个人更是僵在了原地。

    她滞了一秒,觉得可能是自己淋雨了脑子有些不清醒,她退出门外,又关上门再次拧开门锁,映入眼帘的还是同样的人同样的狗。

    她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嘬,嘬,拉拉过来。”

    窗台边,袒露上身的谢重正往上套背心,他身型更壮硕,眼帘垂着,面色冷寂,脸庞比之前更硬朗锋利。

    拉拉晃着尾巴跑到他裤脚边。

    “去回窝里玩。”

    他把玩具球踢到拉拉身前,拉拉咬着球跳回了窝里。

    门外刮来一阵冷风,徐知节打了个哆嗦,觉得一直站在门外解决不了什么,抬脚迈进来。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冰凉的嗓音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重听完瞄了她一眼,提拉着拖鞋坐到了沙发上,语气淡淡:“你搬进来之前房东没跟你说过吗,这房间里有其他人住。”

    房东确实跟她说过这件事,问徐知节介不介意。

    这房子离学校近,租金很便宜,徐知节没多想便签了下来,谁能想到另外一个租客是他。

    他不是去海市拉货了吗?怎么还能在这里。

    他长腿翘起,神情倦倦地支着头,又说:“新扩建的游戏厅就在这附近,最近店面在修整,我要常去监工。”

    徐知节走上前,又看了眼在角落里玩球的狗。

    “那条狗叫拉拉,是我之间在外面工地上捡来的,本来是在房东陈叔那里,这几天他去旅游了,放我这里养几天。”

    拉拉呜嚎叫了一声,似乎也在表示同意。

    徐知节没话再说,她背着包直接回了房间。

    打开桌灯,掏出手机,她看到了顾言之前发的信息,问她回到家没。

    她回了一句到家了,合上手机后,趴在书桌上,心里有些烦躁。

    她现在身上没有钱,并不排斥跟人合租,但合租的人又偏偏是他,她有些迟疑,要不要给房东打个电话,就说因为一些意外不租了,之后再找个地方。

    可合约上白纸黑字都写着,租约一年,中途退租没有押金。

    她苦闷地从书包里掏出那张表,填着上面的信息,外面有人敲房门。

    徐知节知道是他,又在桌前待了一会,才走过去开门。

    她脸色并不好,很冲的一句:“干嘛。”

    谢重挑挑眉,宽厚的手里拿着她之前在外面晾起的衣服。

    “我回来时,衣服被风吹到了地上,但没弄脏。”

    她看了眼素色衣服中间夹着淡粉色的内衣内裤,赶忙夺了回来:“知道了。”

    见他还横在自己门前,她又喊一句:“还有事吗?!”

    依旧是很不好惹的语气。

    “没事了,”他眼眸幽沉,想为之前的事道歉,却死活不知道怎么开口,他静默了一会,抿唇说了一句,“以后出门记得关窗。”

    徐知节没说话,砰得一声关上了门,把他的脸隔在了门外。

    她做题到很晚才去洗漱。

    客厅里只有风雨灌来的声音,他的房间里灭了灯,他貌似已经睡了,静悄悄地一片。

    她并不想欠他什么,也不想跟他多说话,从存钱罐里数出了买面的钱。

    把纸钱卷成卷,蹑手蹑脚走到他门前,弯下腰准备塞进他门缝里。

    旁边拉拉还没睡,见她动作奇怪,哼哼唧唧地凑到她腿边,舔她的脚跟。

    徐知节被弄痒了,脚轻踢着它,要它离开,拉拉以为她是要跟自己玩,又晃着尾巴舔她。

    她害怕门内的人醒来,赶忙先把钱塞进去,只不过钱刚塞进一半。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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