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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景酒店。

    下车前,黎泱从经纪人手中接过了一样东西。

    是张房卡。

    “梁总在楼上等你。”

    Mia是现在圈内当之无愧的金牌经纪,带的都是当红艺人。但没人知道,她手下还有一个藉藉无名的黎泱。

    三年前,黎泱被梁恪一手签到盛美,Mia也被安排成了她的经纪人。

    她在圈里待了这么多年,第一时间就嗅出了两人关系匪浅。

    Mia本以为黎泱会和其他女人一样被梁恪捧红,却没想到等来的是雪藏她的消息。

    那之后,黎泱如同成了公司的弃子,石沉大海。她没有任何的资源和通告,只靠自己去小剧组争取演龙套角色。

    但梁恪对她关注度却从未消减。

    Mia是旁观者。她知道这两人在进行无声的较量。

    这场较量持续了三年。

    不过今天来看,黎泱好像认输了。

    黎泱将房卡握在了手心。她朝经纪人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酒店。

    电梯内,她把那张房卡夹在指尖。很薄,只要她用力,轻而易举就能折破。

    黎泱很快移开视线,从电梯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眼下仍旧有未消散的黑眼圈,她的作息还没完全调整回来。出门的时候更没有化妆的心思,连支口红都懒得涂。

    她搓了搓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气色没那么憔悴。

    同时也是暗中给自己打气。

    黎泱怀着一股英勇赴义的决心出了电梯,站到了1506号房间门口。

    静默了良久,她没刷房卡,曲起手指敲响了房门。

    .

    沈有容打开房门。

    外面站着负责这次峰会的pr,脸上挂着恭谦的笑容:“沈先生,明早的活动安排需要为你更改吗?”

    因为知道沈有容的身份,pr来之前是抱着百分之二百的严谨态度。他用余光悄悄打量了面前的男人,心中暗自感慨:这位传闻中的豪门继承人,不止是身份顶级,容貌和气质更是出尘。

    沈有容一手握着手机,还未开口回复,倒是电话那端传来八卦的声音。

    “谁啊谁啊,大晚上在酒店敲你的门......”

    “照旧即可。”

    沈有容点头回复了pr,这才继续了通话:“这个时间点你该去参加毕业典礼了,沈汀仪。”

    “哇哦,难为你还记得今天是我毕业的日子。对了哥,我今早出门前看了你的星座运势哦,恋爱指数五颗星。不过按照时差你那边都晚上了,有没有......"

    没等她说完,沈有容直接挂了电话。

    站在门外等待的pr这才躬身道:“好的。那就不打扰沈先生您休息了。”

    恰好走廊外传来两个工作人员交谈的声音。

    “上面突然安排人打扫1506号房,听说是梁总要入住?”

    “是。但他之前都固定住另一间房,不知道这次怎么变了。”

    “刚才有人看见一个女人拿着1506的房卡刷了电梯。恐怕又是哪个戴着口罩全副武装的女明星哦......”

    听到这,pr低声训斥:“员工培训的规矩都忘了?客人的隐私是你们能编排的?”

    两个新来的员工面面相觑,这才悻悻闭了嘴。

    身后传来一道“咔哒”轻响,是沈有容房门彻底关上的声音。

    .

    黎泱刚敲了房门一下,就听到玄关处传来脚步声。

    梁恪身着黑色衬衫开了门,居高临下扫视着黎泱,镜片下的眼神幽深。

    “很准时。”

    他开口下了评价,而后转身将过道让出,笃定黎泱一定会进门跟上。

    黎泱从进门开始,一直和梁恪保持着一段距离,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梁恪眼神动了一下,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倒了杯酒。

    黎泱在耐心地等他先开口。

    她把双手搭放在膝盖上,背脊挺直,身体只接触了沙发表面一小部分。

    这是人在处于不安环境中,身体下意识的戒备反应。

    又过了几分钟,直到梁恪杯中的酒还剩一小部分,他才地对黎泱说:“我以为你是想明白了才接的房卡。”

    来了。

    黎泱将膝盖上松开的手掌慢慢攥紧,让声音听起来正常:“是想明白了一些事。但还有一些要亲自来问问梁总。”

    “......”

    “你可以向《无界》剧组施压,让他们说换人就换人。因为盛美是出品方,梁总当然有对角色内定的权利。”

    黎泱顿了顿,克制住嗓音的不稳和颤音。

    “我只是想问,为什么被换掉的这个人一定是我。就因为我三年前拒绝了你的潜规则暗示,对吗?”

    为什么要选择她?

    为什么一定是她?

    一句质问,积压了三年里受到的所有委屈和不公对待。黎泱屏住呼吸等着梁恪的回答。

    然而等到她最后一个字音完全落下,梁恪才无奈地笑了下。

    “你知道自己和专业演员的差距在哪里吗?”

    黎泱心头一紧。

    “你演技很好,但似乎忘了自己是在表演。”

    “从一开始我就不相信你会温顺赴约。”

    “黎泱,你的录音笔,可以关了。”

    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黎泱猛然起身转向玄关,但梁恪早已预料到她的动作。

    在她要触碰到门把手前,梁恪从后拽住了她的手臂,从她外套的口袋里掏出录音笔扔在地上。

    “看来是我温水煮青蛙的训导方式见效太慢,让你至今还保存着这份天真。”

    梁恪的眼中闪过一抹怜悯,但只存留了短短一瞬。

    黎泱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反手挣脱甩掉了被梁恪抓在手里的外套。紧急时刻身体迸发出了巨大力量,她咬牙用尽全力狠狠推了梁恪一把——

    旋即按下门把手夺门而出。

    不能留在这!不能被梁恪抓到!

    她的脑海中只残存这两个念头,拼命在走廊上奔跑。

    高层行政走廊通道复杂,蜿蜒曲折。黎泱不敢回头去看身后。她知道梁恪现在一定很恼怒,会找人堵她。

    出口,出口!到底在哪里——

    黎泱只能凭本能选择了一个方向。她的身体因为太久没有运动,慌乱中脚步踉跄了两下,跌跌撞撞摔在了地上。

    她抬头,恰好发现面前虚掩的房门,里面黑暗一片看起来没有开灯。

    是保洁打扫后忘记锁门了?

    同一时刻,原本安静的走廊上隐约传来对话和脚步声,而且是朝着这个方向!

    黎泱根本无法顾及太多,只能从地上爬起来选择推门而入。

    她飞速掩上房门,背抵在门板上。门外的人群似乎在顾忌什么,并没有踏入这片区域。

    极度紧绷的身体此刻再也支撑不住。黎泱只觉得双腿发软,身体慢慢从门板上滑落。

    刚才在走廊上奔跑耗尽了大部分力气,停下来后心脏仍在狂跳不止,喘气声不停。发丝更凌乱不堪,被汗水黏在了额角。

    黎泱在黑暗中抹了把脸。然而危机意识刚解除片刻,就在寂静的空气中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

    她跪坐在地板上,朝着声音发出的方位抬起头。

    然而眼睛在黑暗中怎么都辨别不清来人的身影。

    只是,似乎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它牵动着心脏的位置,让黎泱一时间分不清是刚才奔跑的疲倦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终于,那人停在了距离她仅有几步远的位置。

    “怎么总能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黎泱觉得胸口蓦然一滞,像有千万条细线缠绕着,绞得发酸。

    前几天做梦时附在她耳边的低沉嗓音,透过梦境和时光长廊,和面前男人的声音附和重叠。

    “......分手吧,沈有容。”

    那记忆好像还在昨日。

    又好像真的只是自己做的一个经年荒诞的梦。

    嗓子发干,生涩又有些痒。她想说点什么,但是临近开口又都堵在了嘴边,发不出一个字。

    黎泱的眼睛在黑暗中辨识度很差,更不要说透过沈有容的背光剪影,看清他的脸了。

    ——但她根本忽视不了他投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带着强烈的存在感。

    静默了几秒,黎泱撑着手肘站起。刚站稳,膝盖就传来一阵刺痛。身体缺乏锻炼,刚才又摔了两下,应该是肿了。

    下一刻,头顶灯光忽然骤亮,刚才在黑暗里的隐秘情愫悄无声息间褪去。

    沈有容立在灯光下,穿着浴袍,身上氤氲的水汽还未散去。

    暖调灯光将他的五官描摹地更加立体,又意外柔和了锋利的脸部轮廓,少了几分白天的凌厉。

    他一眼就看出黎泱有些别扭的站姿。

    “腿怎么了?”

    “......”

    “我还以为这双腿能带着你再跑三年呢。”

    “看来也没那么争气。”

    黎泱:“......”

    她只是膝盖肿了,又不是瘸了腿断了!

    黎泱沉住气,想靠着装陌生人混过去。

    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偏过头去,或者直接潇洒转身推门离开。

    可她还是没忍住。

    选了个最不明智的做法。

    眼睛向前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想用眼角余光看向沈有容。

    结果正好和他对视上,被逮了个正着。

    沈有容似笑非笑盯着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睨着眼看她。

    仿佛在用眼神说:

    黎泱,你躲什么?

    黎泱心里蹦出这样的念头:如果这个时候收了视线,落到沈有容眼里,那就真的成自己落荒而逃了。

    于是她顶住畏缩情绪,也盯着沈有容——

    的衣带。

    不知道是匆忙还是追求舒适,他腰间那条浴袍腰带系得不算紧,两端一长一短向下垂着,隐约勾勒出劲腰。

    黎泱不敢和沈有容对视,所以就转移了目标。那架势仿佛要把衣带盯出洞来。

    直到头顶传来一句话:“去浴室,把衣服脱了。”

    黎泱终于破功,再也装不下去,抬头诧异地看着沈有容。

    她往门口挪了挪,扶着门框警觉地说:“......你什么意思?”

    沈有容一眼看穿她的在想什么,勾了勾唇角:“上药。”他又故意反问了一句,嗓音戏谑:“你以为是什么意思?”

    听到他这么说,黎泱眼神有些飘忽,声音也小了:“我腿没事......”

    但沈有容略过她的话,继续开口:

    “两个办法。去浴室换件浴袍好上药——或者我用剪刀剪了你的衣服再上药,到时候你就这么走出酒店。”

    黎泱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牛仔裤,真的在权衡如果在裤子上来一刀会是怎样的画面。

    还没权衡好,又听到男人说:“房间里没有剪刀,所以你只能选第一种方法了。”

    这人——

    两三句话,就给黎泱安排得明明白白。

    还真是他一贯的作风。

    沈有容确实有这样的能力,风轻云淡间掌控着一切,不容他人置喙。

    黎泱沉默了两秒,最后还是败下阵,逃也似地去了浴室。

    等她出来,看见沈有容站在门口从pr手里接过了药箱。还交代了一句:“明早活动时间推迟一小时。”

    关上门,他提着药箱回来,对黎泱说:“坐下。”

    真是从未设想过的重逢场面。

    毕竟当初在港城,两人最后分手不算愉快。

    她走得决绝又利落,几乎是抱着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的念头。

    谁能想到会在今晚遇上。

    还是在她这么狼狈的时刻。

    三年过去,男人身上沉淀出独属于上位者的凌厉气质。举手投足间都比过去更成熟,更有致命的吸引力。

    反观她自己——混得确实有够差劲。

    这么一想,沈有容那句“怎么总能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说得可真是一点没错。

    黎泱在心里胡思乱想,等她回过神来一惊。

    沈有容坐在她旁边,单手握住了她的脚踝,将她的腿搁置在自己的膝盖上。动作牵扯浴袍上拉了几寸,露出了黎泱已经青紫的膝盖。

    他手上带着板戒,冰凉的戒身堪堪擦过黎泱的小腿皮肤,让她脚背下意识绷紧。因为靠得近,她甚至能闻到沈有容身上淡淡的清冷薄荷香。

    黎泱感觉身体一僵,按住他的手,赶紧从沈有容的手里抢过了棉签和碘伏。

    “我自己弄就好。”

    说着,身体又往旁边挪了几寸。

    和沈有容拉开了一段距离。

    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架势。

    沈有容掀了掀眼皮,压下了眼底浮动的情绪。

    桌上的手机显示一条新消息,是沈汀仪发来的“今日星座运势指南”。

    “恋爱指数五颗星”,几个大字映在沈有容眼中。

    倒是说准了一点。

    他眉间舒展几分,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关掉手机交叠双腿,手指一下一下轻扣在膝盖上,看向背对着他的黎泱。

    大洋彼岸,远在纽约参加毕业典礼的沈汀仪看着银行卡收款消息陷入了沉思。

    ......她哥这是被盗号了?

    黎泱在给自己上药的时候,一直忽视不了身后拿到形如针芒的视线。

    她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涂完碘伏。把东西收拾好,甚至不想等药水风干了就抓紧离开。

    这个念头才一出现,她就听见沈有容叫了她的名字。

    “黎泱。”

    他开口的一瞬间,黎泱已经做好了被男人翻旧账的准备。

    结果预料中的场面根本没有出现。

    沈有容只说了两句话。

    “头发短了。”

    “但也很漂亮。”

    黎泱感觉喉头一哽,满腔无处释放的情绪,下意识想要逃离。

    她一腔孤勇,在不知道试镜结果的前提下剪掉留了多年的长发,仅仅只是为了贴合角色吗?

    不是的。

    ——也是想狠下心和过去彻底告别。

    黎泱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可沈有容却一眼看破她的伪装,让它倾刻间分崩瓦解。

    “今晚夜还早,我想我们有充足的时间。”

    “现在可以说说,当初提分手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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