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黎泱想，当然是算的。
她捏着那张卡片，白天经历的低沉心情被一扫而空。
眼下的情绪就像是摇晃了的碳酸饮料，往外冒泡。
沈有容不仅在解约这件事上帮了她，还考虑到了后面签约新公司的事。
明面上什么都没说，但在背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黎泱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被沈有容先一步打断了。
“等到事情结束后再道谢不迟。回去早点休息。”
“......嗯，好。”
黎泱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话，坐上车离开。她总觉得，沈有容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看到车辆逐渐在视线中消失，沈有容才从二楼收回目光。
他垂下眼帘，落到了身侧的手。
回忆起的不只是丝带的柔顺触感，还有不经意碰到的她的细腻皮肤。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沈有容自解般地扯了扯嘴角，释怀又无奈。
对她总是例外。
.
在沈有容安排的律师帮助下，解约一事提上日程。或许是黎泱那天对梁恪说的话真的起效，本以为他会从中作梗，但进展异常顺利。
黎泱最后去了一趟盛美，站在公司楼下的时候，想起了第一次来的情景。
那时她还太天真，以为自己是足够幸运被选中签约，感慨盛美的办公大楼那么高耸，对未来还有希望和野心。
但之后经历的一切，让黎泱看到了现实的残酷。
如同梦魇，一点点蚕食她的信念。
黎泱轻轻呼出一口气。
都过去了。
mia的办公室内，墙上挂满了她手下带出的知名艺人的海报和照片。黎泱在等mia找合同时，开玩笑地说：“我大概是你职业生涯的败笔。”
“也可能我不是能真正带你走到未来的人。”
毕竟在一起共事了几年，mia虽然受雇于梁恪，但对黎泱还是有感情的。
她从最开始的冷眼旁观，以为黎泱也会折服于利益；到最后心生赞赏，感慨黎泱的坚韧。
mia心里一直清楚，黎泱是一个可塑之才。不管是从外形还是演技看，她就是为荧幕而生的。
只是过去被有意雪藏，缺少曝光的机会。一旦抓住合适的时机，会成就一个以她命名的传奇。
“解约后的新公司找好了吗？等到《无界》开始后期制作宣传，需要公司宣发的介入。”
“在接触，还不能确定。”
mia知道分寸，没有再问下去，将解约书递给黎泱。她握笔，认真看完，在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人生中重要的三年，就此宣告段落。
离开前，mia送了她一句话：
“清溪奔快，不管青山碍。”
.
从盛美出来，黎泱还要去见一个人。她和星禾传媒的负责人通过电话，恰好对方正在江市，于是约了见面。
她赶到咖啡厅，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女人。一字肩上衣搭配白色直筒裙，长发挽在脑后，打扮得干练又得体。
徐听颂从文件袋中拿出准备好的资料，耐心给黎泱介绍。
星禾是她一手创办的公司，她本人也在制片领域有不小的名气，所以公司资源丰富。对黎泱来说，星禾给出的待遇是从未设想过的高度。
“客观方面，我对你怀有很高的投资期待。主观来讲，我很欣赏你对表演的态度。”
徐听颂温和笑着，并没有像黎泱来之前设想的那样气势压人。
她并没有急着让黎泱做选择，给足了她考虑的时间。
“等你想好后可以再打给我。”
黎泱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轻松过。
困扰许久的解约告一段落，接触了待遇很好的新公司，还收到了叶松云导演新戏的试镜机会。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新的生活在慢慢靠近。
下一目标就是努力工作多接戏，争取早日把违约金的钱还给沈有容。
黎泱心情大好，回家的路上顺道去超市采购了一番。她想到现在事情结束，应该找机会感谢沈有容，于是打电话询问了他是否有时间来家里吃顿饭。
当然，一是因为更有诚意，二是为了省钱。
得到肯定回复后，黎泱又去货架多拿了些食材。
等她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简单收拾完就听到了门铃声。
沈有容出现在门外。黎泱往他的身后又看了两眼，确认happy不在，有一点点小失望。
“我从公司下班后没回家。”
意思是他直接过来的，没接happy。
听到他这么一解释，黎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啊没事，主要就是为了请你吃饭的。”
她给沈有容倒了杯水。“稍等一会，我去厨房看看炖的汤。”
沈有容欲言又止，黎泱已经关上了厨房的门。
他收回眼神，扫了一圈房子的摆设。
黎泱的房子不算太大，两室两卫，百平米，布置温馨又舒适。卧室门没有关，地上摊开一只行李箱。
沈有容视线瞟过其中几件布料，很快又局促地避开。
几秒过后，他伸手带上了卧室的门。
黎泱听到开门的声音，回头一看发现沈有容进来了。
“你怎么......”
“帮忙。”
黎泱犹豫了一下看着沈有容的手。
她印象里，对方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没下过厨房的。
“收收你的眼神。我还没到失去动手能力的地步。”
眼看着沈有容将袖子卷起，黎泱终于意识到他不是开玩笑。
“等等。我记得上次超市打折有多买一条......”
她打开抽屉，找出一条没拆封的围裙——粉色荷叶边带着卡通图案的那种。
“……”
双方都沉默了。
黎泱看着沈有容。
沈有容也看着她。
半响，她悻悻收回手：“对吧，你也觉得不合适。所以你要不出去等我......”
话没说完，沈有容很轻地叹了口气。
从黎泱手里拿过那条和他气质格格不入的布料。
然后顺势开门，将她推了出去。
“在外面等着。”
黎泱没忍住笑出声。
然而等她回到客厅，看到关上的卧室门时愣了下。
她原本是在整理衣服。想着既然《无界》已经拍完，原先在城中村采风时准备的衣服也就没必要再留着了。
毕竟那是为了贴合戏里离经叛道的姜音人设，放到日常来看就有些夸张和另类了。
黎泱记得清楚，她走之前卧室门没有关上。
那么——
她感觉头皮一麻。
摊开的行李箱中放着布料稀薄的抹胸和吊带，挂满了金属制品的短裙，皮扣choker项链，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有容都看见了？！
他不会以为这是她喜欢的风格吧？
黎泱闭眼，除了后悔还是后悔。
她只能无奈地把箱子拉上放到床底，重新回到客厅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就在这时，她听到厨房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黎泱吓了一跳，问：“沈有容，出什么事了？”
“没事，可以处理。”
沈有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异样，黎泱这才稍稍放了心。“那需要帮忙的时候叫我。”
又过了几分钟，传出了比上次动静更大的声音。噼里啪啦，听得黎泱心惊胆战。
沈有容在里面干什么？
他要把她的厨房给炸了吗？
黎泱等不下去了，伸手要推门进去，结果发现门把手按不动，被反锁了。
她掏出手机给项怀英发了条消息，迂回婉转地询问了沈有容到底有没有下过厨。
得到不出所料的答案。
她的厨房！她的锅碗！
她就不应该放沈有容进去——
厨房内。
沈有容给靳言之打去一通电话：“你确定，你在美国是天天给别人做饭送便当让人回心转意的？”
油烟机已经不管用了，他必须把窗户全部打开散气。
电话那头的靳言之沉默几秒，抛出一个问题：“你下厨了？”
“沈有容，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会做饭的。”
“我以为对着食谱可以很容易做出来。”
“是吗，结果呢？”
沈有容看了眼锅里。
“不太乐观。”
“......我的建议是，全部倒了，现在打电话订餐还来得及。”
挂了电话，徐听颂好奇地凑过去问靳言之：“怎么了？”
“你准备签的演员要被人用食物毒死了。”
“......”
徐听颂眼睛一转：“我现在打电话过去慰问一下，能不能树立一点未来老板的印象分？”
靳言之抬眼盯着她，意味深长：“你确定这个时候还要想工作？”
.
最后沈有容还是打电话叫了餐。
黎泱上前看了眼自己狼藉的厨房，明确地给沈有容立了一条规则：以后禁止进入。
她递过毛巾给他，好笑地问：“沈总，面对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感觉如何？”
沈有容关掉水龙头，擦干手。
“体会到了术业有专攻。抱歉，弄乱了你的厨房。”
黎泱赶紧摆手：“没事，我后面清理干净就好。这和你借了我三千万比起来不算什么。”
沈有容微不可闻皱了下眉，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吃饭间隙，他问起了黎泱工作上的事。
“我打算签约星禾。这几天还要准备一个新戏的试镜。”
“Cindy说过几次想见你。”沈有容状似随口提起。
黎泱筷子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说：“我也很想见她。等她有时间来江市，我请她吃饭。”
她并没有提起要去港城见沈汀仪的意思，还是下意识选择了回避港城。
就目前她和沈有容的关系而言——
还没有做好面对沈有容父母的准备。
黎泱当然愿意、珍惜和沈有容在一起。可一旦在这层关系前加上正式的“见家长”，就会让她产生一种彷徨和无力感。
三年前和沈有容父母的那次见面后，沈家便出了事。让黎泱清楚意识到了她和沈有容之间不对等的身份。
所以即便是现在，这层身份差距仍然在。
在一起，能在一起多久，黎泱不敢想那么长远的事。她掩耳盗铃，只在乎、也只敢关注当下。
至少在当下，她是陪在沈有容身边的。
黎泱相信，沈有容已经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但双方都留有余地，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有戳破。
沈有容顺着她的话往下：“我会转告Cindy。”
这顿饭吃到最后，黎泱已经没了当初的轻松。她把碗筷放进洗碗机，一遍又一遍擦着桌面。
直到听到脚步声，沈有容拿好了外套，对她说：“我先走了。”
“我送你下楼。”
黎泱拿了钥匙，跟在沈有容身后一起出了门。
在电梯里，她忽然开口：“和我在一起是不是特别累？”
连黎泱自己都觉得，她有时候是真的扫兴和无趣的。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同一时刻，沈有容就给出了回答。
“不会。”
逼仄的电梯厢内，他的声音清晰且沉稳。
沈有容转过头，瞳孔中就只呈满了黎泱的身影。足够纯粹，也足够真挚。
“我认为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电梯停在了某一层，进来一对老人。黎泱往旁边让了让，站在了沈有容身边。
老人家看见了，热情地提了一嘴：“小两口吵架了？手也没拉话也不说，连个眼神也不看对方。”
黎泱刚想说没有，结果就听见沈有容回答：“是我还没把人哄好。”
她轻轻拽了下沈有容的手，睁大了眼睛。
老人家：“那得再接再厉呀，可不能顾及面子放不开。姑娘，你也不能光看着人家长得好看就随便原谅了，得晾晾他。”
黎泱哭笑不得，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气声对沈有容说：“喏，你招出来的。”
沈有容顺势牵住了黎泱的手，语气认真：“不能晾太久，我等不了又一个三年。”
.
在黎泱签约星禾后，小米跟着她一起跳槽了。她当然很高兴，为身边有相熟的人作伴。
新的经纪人业务能力极强，在经过综合评估后给黎泱制定了专门的规划。
她并没有一上来就给黎泱接太多的通告，而是让她先专心准备叶松云的新戏《山，城，人》的试镜。
“不用有太大压力，叶导的戏肯定竞争激烈，就当一次尝试积累经验。”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黎泱没有丝毫放松。
她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根据给出的剧本片段写了一个粗略的人物小传。因为只有一小段剧情，没有办法把握整体人物形象。
从台词看，黎泱要演的是一位母亲。她的孩子因为医疗事故丧命，因此走上了艰难的维权上诉道路。
母亲......
她没有演过这种角色。
甚至在记忆中，关于母亲的那部分也因为车祸发生太久远而变得模糊不清。
整整两天时间里，黎泱把台词全部背下，一遍又一遍对着镜子演，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过着情节。
她提前和沈有容说过准备试镜的事，在这两天内也有联系他。
黎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有次小米来送饭的时候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反应。
很快到了试镜这天。
轮到黎泱的时候，已经是末尾了。这个时间很尴尬，导演组经过漫长的试镜评估多有疲惫，不见得会还保持注意力在后面的人身上。
黎泱没办法改变客观条件，能做到就是让自己保持最好的状态。
试镜地点放在了一处搭建的室内影棚，场地空旷，前面有一排桌椅。其中最中间带着鸭舌帽的，就是叶松云。
黎泱很快收回目光，等着开始的指令。
就在这时——
有工作人员给黎泱递来一张纸，上面是要试镜的片段。
内容她很熟悉，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
只是在扫到最上面一行字的时候，黎泱愣住了。
它给出了母亲角色的详细设定。
她是盲人。
“有问题吗？”
“没有，请给我一分钟时间准备一下。”
黎泱把那张纸折好，放在一边没有再去看。她背对着评委，闭上了眼，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稳下来。
盲人。
恐怕在今天来试镜的演员里，她比谁都要熟悉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失去光明，要活在黑暗里；意味着永远没有安全感，不能躲避任何威胁。
那种经历，黎泱再清楚不过。
她原本差一点就要一辈子过那种生活。
而对于剧本里的母亲角色，一个盲人要讨公道，她又要经历怎样的绝望？
有那么一刹那，黎泱的心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和角色共情了。
她重新睁开眼，对着工作人员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在黎泱表演的过程中，叶松云并没有任何反应，助理也不能从中推断出任何的消息。
助理以为是和先前的表演者一样，叶松云对黎泱并不满意。于是准备说出不知道第几遍的套话：“感谢表演，请回去等通知......”
但是下一秒，叶松云忽然开口了：
“我听梅导说，你为了上一个角色去城中村住了半个月。怎么想到要那样做的？”
黎泱并没有遮掩，实话实话：“我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表演训练。对我来说，只有切身实际地体验才能把握角色。”
“刚才的盲人戏，为什么要那么演？你观察过这类人？”
助理惊讶地看向叶松云，因为这是他今天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难道……叶导是对这个黎泱很满意？
“我过去也经历过失明，算有过感同身受。”
听到黎泱的这个回答，叶松云掀了掀眼，终于来了兴趣。
“那如果让你再经历一遍失明，你会绝望吗？”
黎泱微微一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她犹豫了片刻，听到叶松云又说：“可以了，我现在并不要你的回答。”
助理这时才反应过来，说了套话，让工作人员将黎泱带离场。
不过他是真的没有摸清，叶导这态度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走出片场，黎泱重重地舒了口气。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叶松云得知她曾经失明过后，有那么一瞬间眼里闪过一丝……兴奋。
包括他最后问出的那个问题。
都让黎泱无所适从。
再经历一遍失明的话，她根本不敢设想那样的场景。
她摇摇头，把这种想法挥之脑后。已经试镜结束，再去想没有意义了。
黎泱拿出手机给沈有容发了信息，汇报自己结束失联状态。
她没指望能收到回复，因为通常这个点他应该在开会。
但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沈有容的回复就出现了。
“是好消息。”
“你没在开会吗？”
“中场休息，刚好看到。”
黎泱站在路边等车来，带着笑意按下键盘：
“那么我目前任务结束了，沈总还需努力完成工作。”
她担心打扰沈有容后面的工作，没有再给他发消息。刚要退出聊天软件，忽然看到涂思媛给她发来了消息。
“你上次问我借的钱打你卡里了，记得查收。”
黎泱有些困惑，她记得已经和涂思媛说过不用借了，但她怎么又把钱打来了？
她给对方发去信息说明情况，不知道是不是手机没在身边，没得到回复。
黎泱起初没有当回事。
直到她回到家洗完澡，距离消息发出已经过了两三个小时，涂思媛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不知道为什么，黎泱右眼忽然一跳。她找出涂思媛的电话，打过去，提示已经关机。
那种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黎泱忽然想到了什么，打开了微博。
在第一条热搜中看到了涂思媛的名字——【涂思媛父母指责女儿是白眼狼】
黎泱想，当然是算的。
她捏着那张卡片，白天经历的低沉心情被一扫而空。
眼下的情绪就像是摇晃了的碳酸饮料，往外冒泡。
沈有容不仅在解约这件事上帮了她，还考虑到了后面签约新公司的事。
明面上什么都没说，但在背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黎泱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被沈有容先一步打断了。
“等到事情结束后再道谢不迟。回去早点休息。”
“......嗯，好。”
黎泱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话，坐上车离开。她总觉得，沈有容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看到车辆逐渐在视线中消失，沈有容才从二楼收回目光。
他垂下眼帘，落到了身侧的手。
回忆起的不只是丝带的柔顺触感，还有不经意碰到的她的细腻皮肤。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沈有容自解般地扯了扯嘴角，释怀又无奈。
对她总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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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有容安排的律师帮助下，解约一事提上日程。或许是黎泱那天对梁恪说的话真的起效，本以为他会从中作梗，但进展异常顺利。
黎泱最后去了一趟盛美，站在公司楼下的时候，想起了第一次来的情景。
那时她还太天真，以为自己是足够幸运被选中签约，感慨盛美的办公大楼那么高耸，对未来还有希望和野心。
但之后经历的一切，让黎泱看到了现实的残酷。
如同梦魇，一点点蚕食她的信念。
黎泱轻轻呼出一口气。
都过去了。
mia的办公室内，墙上挂满了她手下带出的知名艺人的海报和照片。黎泱在等mia找合同时，开玩笑地说：“我大概是你职业生涯的败笔。”
“也可能我不是能真正带你走到未来的人。”
毕竟在一起共事了几年，mia虽然受雇于梁恪，但对黎泱还是有感情的。
她从最开始的冷眼旁观，以为黎泱也会折服于利益；到最后心生赞赏，感慨黎泱的坚韧。
mia心里一直清楚，黎泱是一个可塑之才。不管是从外形还是演技看，她就是为荧幕而生的。
只是过去被有意雪藏，缺少曝光的机会。一旦抓住合适的时机，会成就一个以她命名的传奇。
“解约后的新公司找好了吗？等到《无界》开始后期制作宣传，需要公司宣发的介入。”
“在接触，还不能确定。”
mia知道分寸，没有再问下去，将解约书递给黎泱。她握笔，认真看完，在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人生中重要的三年，就此宣告段落。
离开前，mia送了她一句话：
“清溪奔快，不管青山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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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盛美出来，黎泱还要去见一个人。她和星禾传媒的负责人通过电话，恰好对方正在江市，于是约了见面。
她赶到咖啡厅，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女人。一字肩上衣搭配白色直筒裙，长发挽在脑后，打扮得干练又得体。
徐听颂从文件袋中拿出准备好的资料，耐心给黎泱介绍。
星禾是她一手创办的公司，她本人也在制片领域有不小的名气，所以公司资源丰富。对黎泱来说，星禾给出的待遇是从未设想过的高度。
“客观方面，我对你怀有很高的投资期待。主观来讲，我很欣赏你对表演的态度。”
徐听颂温和笑着，并没有像黎泱来之前设想的那样气势压人。
她并没有急着让黎泱做选择，给足了她考虑的时间。
“等你想好后可以再打给我。”
黎泱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轻松过。
困扰许久的解约告一段落，接触了待遇很好的新公司，还收到了叶松云导演新戏的试镜机会。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新的生活在慢慢靠近。
下一目标就是努力工作多接戏，争取早日把违约金的钱还给沈有容。
黎泱心情大好，回家的路上顺道去超市采购了一番。她想到现在事情结束，应该找机会感谢沈有容，于是打电话询问了他是否有时间来家里吃顿饭。
当然，一是因为更有诚意，二是为了省钱。
得到肯定回复后，黎泱又去货架多拿了些食材。
等她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简单收拾完就听到了门铃声。
沈有容出现在门外。黎泱往他的身后又看了两眼，确认happy不在，有一点点小失望。
“我从公司下班后没回家。”
意思是他直接过来的，没接happy。
听到他这么一解释，黎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啊没事，主要就是为了请你吃饭的。”
她给沈有容倒了杯水。“稍等一会，我去厨房看看炖的汤。”
沈有容欲言又止，黎泱已经关上了厨房的门。
他收回眼神，扫了一圈房子的摆设。
黎泱的房子不算太大，两室两卫，百平米，布置温馨又舒适。卧室门没有关，地上摊开一只行李箱。
沈有容视线瞟过其中几件布料，很快又局促地避开。
几秒过后，他伸手带上了卧室的门。
黎泱听到开门的声音，回头一看发现沈有容进来了。
“你怎么......”
“帮忙。”
黎泱犹豫了一下看着沈有容的手。
她印象里，对方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没下过厨房的。
“收收你的眼神。我还没到失去动手能力的地步。”
眼看着沈有容将袖子卷起，黎泱终于意识到他不是开玩笑。
“等等。我记得上次超市打折有多买一条......”
她打开抽屉，找出一条没拆封的围裙——粉色荷叶边带着卡通图案的那种。
“……”
双方都沉默了。
黎泱看着沈有容。
沈有容也看着她。
半响，她悻悻收回手：“对吧，你也觉得不合适。所以你要不出去等我......”
话没说完，沈有容很轻地叹了口气。
从黎泱手里拿过那条和他气质格格不入的布料。
然后顺势开门，将她推了出去。
“在外面等着。”
黎泱没忍住笑出声。
然而等她回到客厅，看到关上的卧室门时愣了下。
她原本是在整理衣服。想着既然《无界》已经拍完，原先在城中村采风时准备的衣服也就没必要再留着了。
毕竟那是为了贴合戏里离经叛道的姜音人设，放到日常来看就有些夸张和另类了。
黎泱记得清楚，她走之前卧室门没有关上。
那么——
她感觉头皮一麻。
摊开的行李箱中放着布料稀薄的抹胸和吊带，挂满了金属制品的短裙，皮扣choker项链，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有容都看见了？！
他不会以为这是她喜欢的风格吧？
黎泱闭眼，除了后悔还是后悔。
她只能无奈地把箱子拉上放到床底，重新回到客厅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就在这时，她听到厨房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黎泱吓了一跳，问：“沈有容，出什么事了？”
“没事，可以处理。”
沈有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异样，黎泱这才稍稍放了心。“那需要帮忙的时候叫我。”
又过了几分钟，传出了比上次动静更大的声音。噼里啪啦，听得黎泱心惊胆战。
沈有容在里面干什么？
他要把她的厨房给炸了吗？
黎泱等不下去了，伸手要推门进去，结果发现门把手按不动，被反锁了。
她掏出手机给项怀英发了条消息，迂回婉转地询问了沈有容到底有没有下过厨。
得到不出所料的答案。
她的厨房！她的锅碗！
她就不应该放沈有容进去——
厨房内。
沈有容给靳言之打去一通电话：“你确定，你在美国是天天给别人做饭送便当让人回心转意的？”
油烟机已经不管用了，他必须把窗户全部打开散气。
电话那头的靳言之沉默几秒，抛出一个问题：“你下厨了？”
“沈有容，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会做饭的。”
“我以为对着食谱可以很容易做出来。”
“是吗，结果呢？”
沈有容看了眼锅里。
“不太乐观。”
“......我的建议是，全部倒了，现在打电话订餐还来得及。”
挂了电话，徐听颂好奇地凑过去问靳言之：“怎么了？”
“你准备签的演员要被人用食物毒死了。”
“......”
徐听颂眼睛一转：“我现在打电话过去慰问一下，能不能树立一点未来老板的印象分？”
靳言之抬眼盯着她，意味深长：“你确定这个时候还要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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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沈有容还是打电话叫了餐。
黎泱上前看了眼自己狼藉的厨房，明确地给沈有容立了一条规则：以后禁止进入。
她递过毛巾给他，好笑地问：“沈总，面对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感觉如何？”
沈有容关掉水龙头，擦干手。
“体会到了术业有专攻。抱歉，弄乱了你的厨房。”
黎泱赶紧摆手：“没事，我后面清理干净就好。这和你借了我三千万比起来不算什么。”
沈有容微不可闻皱了下眉，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吃饭间隙，他问起了黎泱工作上的事。
“我打算签约星禾。这几天还要准备一个新戏的试镜。”
“Cindy说过几次想见你。”沈有容状似随口提起。
黎泱筷子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说：“我也很想见她。等她有时间来江市，我请她吃饭。”
她并没有提起要去港城见沈汀仪的意思，还是下意识选择了回避港城。
就目前她和沈有容的关系而言——
还没有做好面对沈有容父母的准备。
黎泱当然愿意、珍惜和沈有容在一起。可一旦在这层关系前加上正式的“见家长”，就会让她产生一种彷徨和无力感。
三年前和沈有容父母的那次见面后，沈家便出了事。让黎泱清楚意识到了她和沈有容之间不对等的身份。
所以即便是现在，这层身份差距仍然在。
在一起，能在一起多久，黎泱不敢想那么长远的事。她掩耳盗铃，只在乎、也只敢关注当下。
至少在当下，她是陪在沈有容身边的。
黎泱相信，沈有容已经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但双方都留有余地，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有戳破。
沈有容顺着她的话往下：“我会转告Cindy。”
这顿饭吃到最后，黎泱已经没了当初的轻松。她把碗筷放进洗碗机，一遍又一遍擦着桌面。
直到听到脚步声，沈有容拿好了外套，对她说：“我先走了。”
“我送你下楼。”
黎泱拿了钥匙，跟在沈有容身后一起出了门。
在电梯里，她忽然开口：“和我在一起是不是特别累？”
连黎泱自己都觉得，她有时候是真的扫兴和无趣的。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同一时刻，沈有容就给出了回答。
“不会。”
逼仄的电梯厢内，他的声音清晰且沉稳。
沈有容转过头，瞳孔中就只呈满了黎泱的身影。足够纯粹，也足够真挚。
“我认为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电梯停在了某一层，进来一对老人。黎泱往旁边让了让，站在了沈有容身边。
老人家看见了，热情地提了一嘴：“小两口吵架了？手也没拉话也不说，连个眼神也不看对方。”
黎泱刚想说没有，结果就听见沈有容回答：“是我还没把人哄好。”
她轻轻拽了下沈有容的手，睁大了眼睛。
老人家：“那得再接再厉呀，可不能顾及面子放不开。姑娘，你也不能光看着人家长得好看就随便原谅了，得晾晾他。”
黎泱哭笑不得，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气声对沈有容说：“喏，你招出来的。”
沈有容顺势牵住了黎泱的手，语气认真：“不能晾太久，我等不了又一个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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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黎泱签约星禾后，小米跟着她一起跳槽了。她当然很高兴，为身边有相熟的人作伴。
新的经纪人业务能力极强，在经过综合评估后给黎泱制定了专门的规划。
她并没有一上来就给黎泱接太多的通告，而是让她先专心准备叶松云的新戏《山，城，人》的试镜。
“不用有太大压力，叶导的戏肯定竞争激烈，就当一次尝试积累经验。”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黎泱没有丝毫放松。
她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根据给出的剧本片段写了一个粗略的人物小传。因为只有一小段剧情，没有办法把握整体人物形象。
从台词看，黎泱要演的是一位母亲。她的孩子因为医疗事故丧命，因此走上了艰难的维权上诉道路。
母亲......
她没有演过这种角色。
甚至在记忆中，关于母亲的那部分也因为车祸发生太久远而变得模糊不清。
整整两天时间里，黎泱把台词全部背下，一遍又一遍对着镜子演，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过着情节。
她提前和沈有容说过准备试镜的事，在这两天内也有联系他。
黎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有次小米来送饭的时候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反应。
很快到了试镜这天。
轮到黎泱的时候，已经是末尾了。这个时间很尴尬，导演组经过漫长的试镜评估多有疲惫，不见得会还保持注意力在后面的人身上。
黎泱没办法改变客观条件，能做到就是让自己保持最好的状态。
试镜地点放在了一处搭建的室内影棚，场地空旷，前面有一排桌椅。其中最中间带着鸭舌帽的，就是叶松云。
黎泱很快收回目光，等着开始的指令。
就在这时——
有工作人员给黎泱递来一张纸，上面是要试镜的片段。
内容她很熟悉，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
只是在扫到最上面一行字的时候，黎泱愣住了。
它给出了母亲角色的详细设定。
她是盲人。
“有问题吗？”
“没有，请给我一分钟时间准备一下。”
黎泱把那张纸折好，放在一边没有再去看。她背对着评委，闭上了眼，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稳下来。
盲人。
恐怕在今天来试镜的演员里，她比谁都要熟悉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失去光明，要活在黑暗里；意味着永远没有安全感，不能躲避任何威胁。
那种经历，黎泱再清楚不过。
她原本差一点就要一辈子过那种生活。
而对于剧本里的母亲角色，一个盲人要讨公道，她又要经历怎样的绝望？
有那么一刹那，黎泱的心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和角色共情了。
她重新睁开眼，对着工作人员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在黎泱表演的过程中，叶松云并没有任何反应，助理也不能从中推断出任何的消息。
助理以为是和先前的表演者一样，叶松云对黎泱并不满意。于是准备说出不知道第几遍的套话：“感谢表演，请回去等通知......”
但是下一秒，叶松云忽然开口了：
“我听梅导说，你为了上一个角色去城中村住了半个月。怎么想到要那样做的？”
黎泱并没有遮掩，实话实话：“我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表演训练。对我来说，只有切身实际地体验才能把握角色。”
“刚才的盲人戏，为什么要那么演？你观察过这类人？”
助理惊讶地看向叶松云，因为这是他今天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难道……叶导是对这个黎泱很满意？
“我过去也经历过失明，算有过感同身受。”
听到黎泱的这个回答，叶松云掀了掀眼，终于来了兴趣。
“那如果让你再经历一遍失明，你会绝望吗？”
黎泱微微一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她犹豫了片刻，听到叶松云又说：“可以了，我现在并不要你的回答。”
助理这时才反应过来，说了套话，让工作人员将黎泱带离场。
不过他是真的没有摸清，叶导这态度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走出片场，黎泱重重地舒了口气。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叶松云得知她曾经失明过后，有那么一瞬间眼里闪过一丝……兴奋。
包括他最后问出的那个问题。
都让黎泱无所适从。
再经历一遍失明的话，她根本不敢设想那样的场景。
她摇摇头，把这种想法挥之脑后。已经试镜结束，再去想没有意义了。
黎泱拿出手机给沈有容发了信息，汇报自己结束失联状态。
她没指望能收到回复，因为通常这个点他应该在开会。
但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沈有容的回复就出现了。
“是好消息。”
“你没在开会吗？”
“中场休息，刚好看到。”
黎泱站在路边等车来，带着笑意按下键盘：
“那么我目前任务结束了，沈总还需努力完成工作。”
她担心打扰沈有容后面的工作，没有再给他发消息。刚要退出聊天软件，忽然看到涂思媛给她发来了消息。
“你上次问我借的钱打你卡里了，记得查收。”
黎泱有些困惑，她记得已经和涂思媛说过不用借了，但她怎么又把钱打来了？
她给对方发去信息说明情况，不知道是不是手机没在身边，没得到回复。
黎泱起初没有当回事。
直到她回到家洗完澡，距离消息发出已经过了两三个小时，涂思媛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不知道为什么，黎泱右眼忽然一跳。她找出涂思媛的电话，打过去，提示已经关机。
那种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黎泱忽然想到了什么，打开了微博。
在第一条热搜中看到了涂思媛的名字——【涂思媛父母指责女儿是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