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集市上骚乱频发,时常可以看见一名瘦弱的男子带着两个模样凶狠的男人在街上东冲西撞。几人言语粗鄙动作粗鲁,瘦弱男子用手指一点,那两个彪形大汉便扑过去抓来人带到他面前确认,只不过来来回回几次都没能找到他们要找的人。

    领头的那个嘴巴歪斜,皮肤蜡黄干瘪,身材瘦小得像一只营养不良的猴子,但脾气不小,咋咋呼呼的像个停不下来的弹簧圈。只不过找个人却把整条街闹得鸡犬不宁,甚至面对年迈的老人都没有丝毫的怜惜,将人摆在地上的东西踢得到处都是。

    南枫看不下去,把被踢飞的书一本本捡起来送回去。这位老婆婆十分神秘,大家对她的情况知之甚少。她是一年前来到半山城的,没有成婚没有子嗣,整日独来独往。没有人知道她住在哪里,她也从来不对任何人透露自己的信息。因她会占卜还好几次卜中了天象,街上的人便都开始管她叫神婆。

    三人组今天依旧一无所获,气地那只瘦猴不断用他尖锐的嗓子高声咒骂,最后咬牙切齿地带着他的人离开了。本就是最忙的时间,见闹事的离开了大家终于松了口气,陈伯也开始卖力吆喝起自家的新鲜排骨。但他也没闲着,这边手里剁着肉,另一边见南枫来了又主动给她解释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三个人是来找老王的,老王欠了他们钱没还人也失踪了,他们在家里找不到人只好天天上市场上挨个搜。南枫对这个老王有点印象,他身材高大体格壮硕,脾气不好经常跟人吵架,不管是和还价的顾客还是其他摊位的摊主,和送水师傅的关系更是差到极点,现在想想确实有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陈伯特别擅长延伸话题,不知不觉都讲到自家儿子的婚恋情况去了,好在神婆及时出声打断了他,毕竟她的摊位就在他的边上,这些话她听了不下十遍,再听耳朵都要坏掉了。南枫也懂得把握机会,连忙蹲下身装出在选书的样子,顺便问问神婆最近的情况。

    老人家笑着说自己就是出来摆个摊打发时间,只不过这半年来的情况确实不太好,之前大家还愿意凑个热闹,现在连看都不会看一眼,还自嘲地说自己在大家眼里就是个爱捣鼓这些稀奇古怪玩意儿的疯婆子。但南枫不这样认为,稀奇古怪是但不是疯婆子,她总感觉神婆知道些寻常人不知道的。

    她一直关注着婆婆的情况,时常给她送一些新鲜的食材,但无一例外都被她婉拒了。一开始南枫以为是婆婆不好意思收,可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没见她身体出问题。她每日都出摊,即使摆上一整天却没有一点收入也丝毫不影响心情,偶尔碰到南枫还会热情地招手与她聊上两句,至此之后南枫就不再为此费心了,想必她自己有办法的。

    临近中午,南枫起身与婆婆告别,不知怎的忽地一声巨响,就在距离她五十米不到的地方有一辆送水车爆炸了。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街上的多数人都吓地忘了吱声。南枫感觉到一阵眩晕,飞溅的碎片刺进了她的左手手臂,伤口处传来一阵灼热,有几个离得近的被炸伤了腿,倒在地上哀嚎不断。

    “南枫!”

    她听见有人叫自己,声音很近就在她身后。陆易刚到,看见南枫本想过来和她打个招呼,结果还没来得及就发生了事故。他很快镇定下来第一时间查看她的伤势,还好只有两处伤,面积不大。

    “疼吗?”

    异物刺进皮肉倒是没流血,可胳膊阵阵作痛根本提不起力气。南枫顺了顺气,声音有些虚弱:“嗯。”

    好在警察局就在这附近,出警十分迅速,几个被炸伤腿的人很快就被抬走送医了。陆易想着得赶紧带南枫去把里面的碎片挑出来才行,正要扶她离开,谁料这时又接连传来爆破声,民众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开始尖叫连连四散奔逃,场面极度混乱。

    陆易护住南枫又扶起婆婆,他将两人安置在隐蔽的角落后朝人群大喊,让他们别乱跑应该贴墙趴下才是,可惜没多少人听得进去,好在警察也在场,那些不听劝的都被强制压倒在地。

    爆炸声连响了五六次后停下了,趁着这个空挡,陈伯抱着侥幸心理从地上一跃而起拔腿就跑,多亏陆易眼疾手快冲过去一把将他按在墙上。火药的威力扬起地上的碎石一股脑地砸向了陆易,陈伯不敢置信地回头看着他,内心一阵后怕。

    又等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见不再有动静警方才开始组织大家有序撤离。陆易放开陈伯回到南枫身边,本想着带她去诊所做一下紧急处理,谁知这里早已人满为患。南枫虽然嘴上说不要紧可以等,可她已经疼到额头都出汗了,陆易只好跑去隔壁药店买来一些医疗用品。

    “你介意去我房间里处理吗?”他指指隔壁的饭店,“我暂时住这边。诊所排队的人太多了,伤虽然不严重但是需要尽快把异物取出来,我可以帮你处理伤口。”

    手臂确实疼得有些发麻,南枫没多想就答应了。

    陆易住在四楼朝南的房间里,房间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他的东西不多,放置在角落里的一个红色袋子引起了南枫的注意,黄纸、冥币、香,以及一些水果。是他家里有人去世了吗?如果他是本地人那又为何住在饭店里呢?她虽然有些好奇但也不方便打听。

    陆易没察觉到南枫的困惑,进入房间后他十分急迫地拉过一张椅子到床边,把从药店买来的东西放在上面然后示意她在床上坐好。南枫穿的开衫袖口比较窄,在得到她的同意后陆易轻轻地帮她褪去外衣,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吊带连衣裙,热热的鼻息落在肩膀裸露的皮肤上让她觉得痒痒的。

    虽是疗伤但如此近的距离让南枫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借着调整坐姿偷偷观察着眼前的男人,发现他倒是全神贯注在伤口上,专注得没有一丝杂念,这不免让南枫有些尴尬——他这么正人君子的吗?事实上此刻的陆易确实没有其他心思,只希望尽快帮她减轻疼痛。

    被炸的那辆送水车是木质的,有两片木钉子刺进了皮肉,因为爆炸的威力扎得比较深,不及时处理的话会有炎症感染的风险。室内阳光充足,陆易左手握住南枫的胳膊仔细观察,后撑了撑右掌又甩了甩右胳膊,做好准备后拿起镊子对她解释道:“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点。”

    他的手法娴熟利落,南枫只轻轻“哼”了两声异物已被取出。虽然还有些疼,但至少手臂能活动了,胀麻的感觉在慢慢消退,指尖也恢复到了正常体温。用碘伏为伤口做好消毒再用创可贴贴住,治疗就结束了。

    “伤口最近不要碰水,每半天记得换创可贴。”说完他又晃了晃右臂。南枫发觉了不对劲,拉过他的手臂一看,惊呼道:“你也受伤了!你怎么都没说?”她自责自己的疏忽。对啊,他们那时站在一起,碎片肯定也扎到他了。

    陆易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从小到大受过不少伤,早就习惯了:“没事的,小伤,我可以自己处理。”

    他拿起她的外套,弯下腰正准备帮南枫披上,这才注意到她里面穿得清凉单薄。她的皮肤白皙紧致,胸口右上方有一颗小小的黑痣。意识到自己的不应该,他惊恐地睁大双眼并转过身去,这也恰好让南枫看到了他脖子后面密密麻麻的擦伤。

    她想起了陆易奋不顾身救陈伯的场景,想来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伤到的,她想帮忙,不管是出于关心还是感激。

    脑海中的画面挥之不去,陆易背对着根本不敢看她:“没事,我自己处理一下就好了。”他的内心十分纠结深陷犹豫不可自拔,他当然是愿意的,也许对于南枫而言是互帮互助,可对他来说没有这么简单。他喜欢她,又知她已经与别的男人有了婚约,所以免不了一番挣扎。

    南枫不明白他在倔什么,她站起来,从身后握住他的双臂将人转过来,看着他的眼睛劝道:“你用左手不方便,我帮你吧!而且脖子后面你自己也看不到啊。”

    “……好,那拜托你了。” 他无法拒绝。

    两人交换了位置,陆易坐在床上耳尖通红,待南枫给工具做好消毒后,他举起双手在肩膀处划拉了一下:“需要我......”询问是否需要他脱衣服。南枫果断摇了摇头表示不用,结果试了一下发现他的袖子同样挽不了太高,她扶着额头,表情十分无奈,“好吧,你还是......”陆易明白意思,他利索地脱了上衣,全程不敢看她的眼睛。

    面对男人近在咫尺的完美身材同样红了脸的还有南枫,这让她想起了夜里两人相伴看彗星的那一刻。虽然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这样做,可此刻房间里的气氛多少让她明白了什么叫作茧自缚。

    按照刚刚的步骤处理好手臂后,她爬上床跪在他身后检查他脖子后面的伤势:“后背不要紧有些红而已,但是脖子这边破皮了,伤口比较多,但还好不深没有流血。”

    “帮我看一下伤口里面有没有进泥沙。”

    “有一些。”

    “需要把泥沙都清理干净,消毒,最后贴上一层纱布就好了。”

    湿海绵只擦掉了伤口表面的脏东西,一些掉进里面的小颗粒只能靠镊子清理,但这意味着需要掀开那层皮将工具深入进去,这一定很疼,南枫有些下不去手。陆易仿佛感应到了她的犹豫,贴心地鼓励她,整个过程漫长,即使她再小心还是听到他疼得频频倒吸凉气。

    到了最后一步,南枫举着纱布比对伤口的面积,感觉到她贴近的那一瞬间,陆易紧张到浑身燥热,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闭上眼默默祈祷,希望治疗能快点结束,谁想南枫突然对着伤口吹了一下,似乎是想让皮肤上的碘伏快点干透。一阵凉意席卷而来,一热一冷让他更加心慌意乱,情不自禁地侧过脸看向她。

    南枫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抱歉地抿了抿唇:“我弄疼你了吗?”

    陆易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克制着内心的冲动,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一直保持着看她的姿势。男人深邃的眉眼似醉非醉,面容俊逸非常。南枫盯着那朵盛开的棕色太阳花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整个人好像跌入了云里。恍惚间,她的身体突然失去重心开始左右摇晃起来,陆易见状连忙转过身扶住她。

    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是两个人都没有想到的,他的手掌宽大温热,稳稳地圈住她的腰。距离在不知不觉中缩近,两人鼻尖相碰,唇瓣几乎快要贴在一起,眼神失焦,她只觉得心脏开始疯狂地跳动起来,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南枫。”陆易轻唤她的名字让她清醒,同时也是为了阻止自己再靠近。她终于缓过神来,低低地“嗯?”了一声,向上的尾音像小猫的尾巴从赤裸的皮肤上划过,生起一路难耐的痒。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眼尾似乎有些泛红:“不用吹,直接贴上就好了。”

    确保她跪稳后陆易艰难地转过身去,腰间的温热离开的那一瞬间,她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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