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家用餐吧!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南枫热情地邀请陆易进屋。听到这话,南淇坤将原本审视的目光从陆易脸上移开,转为惊慌落在女儿身上,“什么?怎么?你上午小命差点要没啦?”

    南淇坤当然是真的关心她,只不过说话的调调总给人不太认真的感觉。南枫自然是懂的,她扯下外套向爸爸展示伤口,表示自己确实是受伤了。

    只贴了两片创可贴的伤势想必不会多严重,但做父亲的还是露出了心疼的表情,追着女儿问了好几遍“疼不疼”。南枫借着机会对爸爸撒娇,说自己现在是病患,不能下厨房。南淇坤当然不舍得让她再做家务,这时候,陆易却突然自告奋勇地表示可以帮忙,只不过说出口的下一秒就后悔了,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做饭。

    南淇坤对陆易感激不尽,哪里能让女儿的救命恩人干活?忙说让他坐好等着就行。陆易立马应声乖巧地坐下,暗自庆幸自己没经过大脑的逞强没有酿成笑话。南枫给陆易倒了杯水,让他随便参观,自己则跟在父亲后面进了厨房。

    屋子里装修得很简单,东西不多,只摆了些花草做装饰。木质餐桌很大一张,上面有烛台和干花,还有一份今早的报纸,门口的扶手椅上放着画板和工具箱。前门和侧门都开着,流动的风夹杂着远处松树的清香扑面而来。从大门望出去是一望无际的绿色,在太阳的照射下,清风的轻抚下,那些可爱的绿色精灵牵着手,随着律动左右摇摆。

    一份小葱炒鸡蛋,一份烤鸡,一份清炒油麦菜,清爽又温馨。陆易来到庭院里洗手,六月的暖风拂过耳畔,麻雀清脆的叫声时不时响起,这一刻美好得太不真实,他从没想过居然有一天真的进到这房子里来与心悦之人共进午餐。

    “吃饭啦!”屋里传来呼唤他的声音,男人的身体有一瞬的颤抖,确定这不是梦后悄无声息地热了眼眶。

    餐桌上,南枫和陆易并肩坐着,南淇坤坐在他们对面,吃饭的时间里没有人讲话,只有远处的鸟叫声和风声做伴。南淇坤频繁给陆易夹菜,只一口青菜便令他感到无比幸福,清爽的蔬菜在蒜末的配合下多了一层风味,脆甜适口。激发食欲的油润烤鸡已经彻底入了味,而像小葱炒鸡蛋这样的家常料理,虽然简单却十分下饭。原来带着情感的食物是真实存在的,这还是他头一次品尝到。

    用餐结束后南淇坤又邀请他一起品茶,清润的绿茶是饱餐一顿后最合适的饮品,不仅香气高扬而且回甘悠长。南淇坤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满足地点了点头,郑重地向他道谢:“我听南枫说了早上的事情,谢谢你救了我的女儿,我感激不尽!另外,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所以不要觉得抬不起头。”

    后半部分的话陆易始料未及,想来南枫已经将发生的事情对父亲全盘托出,他的神情有一瞬的惊愕,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陆易坐着沉默不言,但微微颤抖的肩膀将他内心深处的震撼与感动展露无遗,他放下内心最后一丝担忧,感激地对南淇坤点了点头。

    *

    六月的天阴晴不定,南枫从顾家出来的时候还是大晴天,走到半路却突然下起了雨,她一边“哼哧哼哧”地加速往家跑,一边挂心爸爸是否带伞了。快到家的时候,她见到一个怪人坐在树下的长椅上,走近一看才发现是陆易撑着伞悠闲地翻阅报纸。

    豆大的雨滴敲打伞面汇成小溪,像无数道微小的瀑布从伞面坠落。南枫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这样的行为艺术让她不知作何评价。

    “你回来了!”

    陆易看见她便笑了,眉眼舒展,完美的唇形漾着纯粹的笑容,他看起来心情极佳,丝毫没有受到雨水的困扰。南枫已经被彻底淋湿了,他还是站起来把人罩进伞里。

    她看着他,不解地问道:“你在这里干吗?”男人咧着唇,“等你啊!”说完,他将报纸叠好扔进随身的袋子,护着南枫往她家里走去。家里果然断电了,黑漆漆一片,只要下暴雨就常常出现这种状况。南枫打开柜子取出火柴盒,动作利落地点燃了挂在墙上的老式煤油灯,屋内终于亮了一些。

    这时从门外飞进来一只白蛾,它先是在窗边盘旋了几回,后急切地一头撞向屋内唯一的光亮。烫!它火速远离,却还不死心,好在有一层玻璃不至于被烧成灰烬。

    南枫顾不上自己,着手擦拭被淋湿的教材书,雨水顺着发尾滴落,渗入实木餐桌。陆易瞥了一眼,伸手从她手里抢过书本,催她先去擦干免得感冒。南枫跑去检查伞桶,里面放着两把雨伞,爸爸果然也忘带了。狂风呼啸,雨水成四十五度角一排排地落下,看来光打伞没用,还要再穿件雨衣比较保险。

    她跑上楼脱下湿透的外衣,拿了块毛巾就匆匆下来了。陆易已经把书本里里外外擦了一遍,翻开晾着,乖乖坐着等她。

    “你到底来干吗的?”她向这位不速之客发问,因为急着给爸爸送伞没注意语气。还好陆易没放在心上,他不在意地笑了笑,一脸乖巧地把带进来的袋子提上桌:“我饿了。”

    南枫疑惑地凑近看了看,里面有一袋排骨和一袋水果。“这里可不是餐厅。”她有些不悦地皱眉说道,“我还要去接我爸爸回来,没有空陪你。”

    陆易懂事地“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南枫把毛巾随意地挂在椅背上,转身去柜子里找雨衣。煤油灯的照明范围有限,她蹲着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喧嚣风雨不断拍打在门窗上,像极了欲破门而入的强盗,与室内的静谧形成强烈的反差,听着让人心里有些发毛。

    刚站起身,幽暗的墙壁上浮动着一个高大的黑影,即便她看不到身后却能真切地感觉到有一股危险的气息正在慢慢向她靠近。南枫盯着那抹越来越近的影子,难以抑制的恐惧仿佛已经溢到了喉咙间,一股寒意涌上脊背,无数种恐怖的猜想在心中缠绕。

    她捏紧手中的雨衣,鼓足勇气转过身,眼睛正好对上了那人的下巴。因为着急去接爸爸竟忘了陆易还在家里,那影子自然是他的。这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的,还贴得如此近,近到南枫甚至能看到他下巴上的胡渣。

    她松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却被抢先了一步。

    “南枫,”男人的声音清醇悦耳,低低地飘进耳中,恍若亲密的情人在耳边嘶语,“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什么未婚夫?”

    没料到他会说这个,悬着的心刚放下没多久又提到了嗓子眼。南枫愣了一下,后缓缓抬起头对上了陆易笃定的眼神,男人深邃的双眸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好似早已将她看透。他的脸上向来带着温暖的笑意,此刻却注满了能将她灵魂淹没的灼热。

    这还是南枫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他的压迫感,她像个没写作业被老师抓包的坏学生,本想辩解说自己不是没写只是忘记带了,可谁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无力狡辩。

    “嗯?”

    陆易又追问了一声,尾音向上的单音节却杀伤力十足。

    屋外风雨在狂舞,如同此刻南枫猛烈跳动的心脏。他的胸膛微微起伏,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也许是两个人靠得太近的缘故,他低沉的嗓音在屋外的呼啸声中显得格外魅惑。即使承认自己撒了谎也合情合理,可这样近的距离让她一下子慌了神,能言善辩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她睁着一双湿漉漉的漂亮眼睛呆呆地望着他,陆易人生中少有的占有欲“轰”地一下子就上来了。他轻轻圈住她的手腕,往下,她的指尖微凉,而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几乎是在相碰的第一瞬就让南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陆易像是变了个人,又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毕竟他们才认识几天。

    温热的指腹在她空荡荡的无名指上轻轻抚过,他耐心地再一次追问道:“是不是?”

    如梦初醒,南枫的心脏骤然一紧,随后彻底放弃挣扎,她明白自己已经被看穿了。陆易本就有九成把握,见到她这样的反应知道是自己猜对了,脸上笑意浮现。

    没完全擦干的水珠顺着额头的弧度缓缓滚落,存在感太强,陆易很难不去注意。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那一滴水珠的运动轨迹,注视着它如何划过饱满的额头、好看的眉骨、微红的脸颊,紧接着又掉落到她的锁骨上,然后再往下……

    待目光触及领口边缘忽隐忽现的起伏,陆易原本盛满欢喜的眸底猛然一颤,他慌忙地收回目光,装作不经意地深吸一口气,后稍稍拉开了距离。脱离桎梏,南枫终回过神,唇瓣动了动却没出声,她害羞地轻咬下唇,用冰凉的指尖碰了碰发烫的脸颊。

    天地昏暗,烛火摇曳暗昧,女孩修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暗影,屋外狂啸的风雨仿佛早已被遗忘,在半山坡的这一小片天地只剩下彼此的存在。

    雨已经糊了窗,陆易伸手拿过她手里的雨衣,隐匿笑意的声音幽幽地响起:“雨太大了,我去接你爸爸吧。”

    一双美目清浅迷蒙,抬起的瞬间撞进他热烈的视线,南枫稳了稳呼吸,假装镇定:“你不吃排骨了?”

    细碎的火光在空气中交错汇聚,陆易盯着她,慢慢勾起唇角:“我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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