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林王是本朝现存唯二的异姓王。

    还有一位是远在泉州的临溪王。

    这些异姓王都是历朝历代皇帝打江山结的拜把兄弟,风光时喝个酒,临终时托个孤啥的。

    拂林王平煅、先宁国侯纪衡正是先帝的二位结拜兄弟,分别手握镇守东北的拂林军、及镇守西北的纪家军。

    比起这二位,临溪王只是更久远的老黄历,手上没有兵权,不过承袭爵位。

    平煅跟纪衡是一辈的,后者的儿子都死了,前者却还老当益壮。

    平煅之母系元氏公主,是以当初论功行赏之时,他能封王,而纪衡只能封侯。

    平氏原本比纪氏更值得陛下忌惮,可惜平煅子嗣单薄,唯得一子一女,长子年纪轻轻战死沙场,只留下一个病病歪歪的长孙。

    他那长女……不提也罢。

    平煅长孙平蹊虽是拂林王世子,可惜自幼落下严重的咳疾,娶妻多年至今一无所出,眼看着他们家就要断后。

    陛下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拂林军的兵权可以一点点收回来,忧的是平蹊万一死得太快,平氏其余子弟闹将起来,拂林军只怕要乱。

    武状元候选人名单中出现了一个令他眼前一亮的名字。

    没办法,这年头姓平的太少了。

    陛下左等右等也不见平煅来开后门,于是只能上门求聊。

    拂林王一脸受宠若惊地……

    把陛下赶了出去=_=。

    陛下的笑容有点荡漾:小样,一把年纪还玩藏人的把戏。

    春光无比曼妙,皇家马场之中,拂林王跟陛下骑着小马闲聊。

    陛下也不揭穿他,随意聊起了家常:“平蕊这一走也有二十年了。”

    拂林王一脸感动:“小女顽劣,劳烦陛下惦记。”

    陛下早就想不起来平蕊的样子,只记得她一身反骨。这种反骨跟皇后不一样,平蕊是只为她自己活的,才能放下一切与人私奔,而皇后却始终放不下家族。

    拂林王老泪纵横:“小女虽有不是,臣这个父亲也不像样……”

    陛下于是知道,当年那个战神早已老了。

    当年平煅能与平蕊断绝关系,如今却只想着补偿。

    陛下把话挑明:“国之将才,文治武功缺一不可。”

    拂林王下马,大拜谢恩。

    殿试。

    陛下没有给任何老臣开后门,先定文科三甲,再定武科三甲。他此番重视武举甚于文举,比试武功之后连出三道策论,及至傍晚才定三甲。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决出三甲之后,武状元授御前一等侍卫,武榜眼、探花授二等侍卫。

    众臣以为到此就结束了,谁知陛下似乎是看上了这几个小伙子,非但安排进了禁卫军,还分别许了参将、游击、都司的营职。

    这就意味着,一旦他们从禁卫军中历练出来,就能直接领兵。

    众臣羡慕了会儿就打起了别的算盘。

    哎呦喂这几个小伙子好帅好喜欢,能不能给我当个女婿、孙女婿啥的?

    尤其是那只武状元,居然还姓平诶!!哎呦我这颗老鹿乱撞的心!!

    拂林王安坐家中,宫里来人之时,他先正冠袍,再顺呼吸,和所有迎接考生的家长一样,露出一种“我不是很care结果”的伪云淡风轻表情。

    接到陛下善解人意的圣旨后,拂林王当场就哭了。

    他语无伦次地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列祖列宗,当然最重要的是感谢陛下,还立了一个flag——

    “陛下大恩大德,拂林王府必将世代尽忠以报。”

    传旨的王福泉将那情形绘声绘色地向陛下描述一遍,陛下不是很感动:“老狐狸。”

    老狐狸尽忠是有前提的——拂林王府依旧存在。

    拂林王的办事效率不是盖的,他手持陛下圣旨,没几天就把武状元正式归入平氏族谱,自此拂林王府就多了一位二公子。

    众臣更加兴奋。拂林王世子那个病秧子没几年可活了,这只二公子前途不可限量哇!

    这样的佳婿上哪儿找去?赶紧豁出双十一的手速抢啊!

    诸位大人亲自上门拜访拂林王,身为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嘴皮子比之媒婆自然不遑多让,奈何人家就是坐着不动不来牵手,只用一句为时过早打发。

    诸位大人拂袖而去。

    拂林王不怕得罪他们。只是再也不敢左右后辈的亲事。

    儿孙自有儿孙福。

    陛下安排武状元做了禁卫军副统领,年轻人办事竟然很妥帖,就连他的上司也对他夸奖连连。

    陛下越看越喜欢,难免随大流问了一句:“可曾定亲?”

    副统领有些不好意思道:“回陛下,已有意中人。”

    陛下很是热心:“朕替你作媒如何?”

    副统领把头低得不能再低。

    陛下心想这就是少年人的生气啊,提起心上人就能脸红这么久。

    副统领脑补着陛下帽子的另一种颜色,在心中唱起一首歌:“头上一片青天……”

    陛下本以为能高枕无忧,谁知刺客虽不来杀他,却祸害起了后宫的嫔妃——将她们的贴身衣物偷走,贩卖到民间大肆宣扬。

    正应了那句挑衅:辱人|妻者必辱之。

    陛下头顶一片青天,气得一病不起。

    钦天监正使靳永开始频繁出入后宫,表面上是做法事驱邪,实际上……

    他是一只侦探。

    靳永如实汇报了他的破案情况,陛下觉得他一如既往地智障:

    “这事儿是把东西都买回来能解决的吗?”

    靳永就不再装侦探了,他一脸便秘地表示他只是个公关,只能设法愚弄群众,将此事的恶劣影响降到最低。

    陛下当场甩给他一只侦探。

    靳永一脸久仰:“副统领。”

    副统领笑看他:“靳正使。”

    陛下这病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他知道自己有块心病搁得太久,这一次也许就能治好。

    皇后安排了高位嫔妃侍疾,自己义不容辞地挑了大梁,努力扮演好一个妻子。

    陛下看她演得辛苦,竟然有些心疼:“哭不出来就别哭了。”

    皇后这下真哭了:“你说你为什么要惹我生气、惹我伤心,咱们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陛下不答反问:“你现在还会吃醋吗?”

    皇后啪地一声放下药碗走了。

    陛下想,本就是一对豺狼虎豹的黑心夫妻,何必对彼此有太多要求?

    陛下左等右等,只等来月妃娘娘一次侍疾。

    他难得深情了一次,可能是真有些伤心,握住了她的手问:“是你吗?”

    月妃娘娘的眼神依旧温柔,看不出一丝破绽,似乎真的没有听懂:“什么?”

    陛下苦笑一声:“去吧。”

    月妃娘娘利落告退,转身就走,没有回头。

    有一日陛下终于免了众妃的侍疾。

    演了这么多年的戏,她们累他也累,就清静清静吧。

    陛下本来想到御花园散散心,一想到靳永刚在那里做过乌烟瘴气的法事就没了心情。

    他撇下一众随从,绕着皇宫走了一圈之后,不知不觉走到了御膳房。

    然后他听见一只智障的声音:“你动作快点!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银心无语:“你大半夜赶我来做牛肉面?”

    沉鱼一脸受伤:“你果然不记得今天是我生辰。”

    银心只能认命,耳边响起某吃货的催促:“牛肉炖得烂烂的,面烫一烫就好,多放牛肉少放面……”

    银心很快端出一盆豪华版的牛肉面,上面堆满了浇了酱汁的牛肉。

    沉鱼很开心——别人都是牛肉面里找肉,她却是肉里找面。

    沉鱼边吃边抱怨:“为什么咱们宫里没有小厨房呢,害得我们还要来这里做……”

    银心心道还不是因为皇后怕你吃胖!!

    她非常庆幸没有说出这句话,下一秒她就拉着吃货跪下。

    吃货低着头呲溜一声吞下了最后一口牛肉,还不忘舔掉嘴角的酱汁。

    银心一脸绝望。

    且不说吃货在陛下病期没心没肺地吃喝,陛下会不会想起来今天是纪飞鱼生辰?而且她偷偷摸摸庆生确实也很可疑……

    银心脑子里想了很多,陛下却只是坐了下来,就着沉鱼用过的筷子静静地吃面。

    沉鱼摸着肚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的面。

    银心也不知该哭该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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