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格外宁静。

    所有人都努力hold住自己的常态。

    陛下依然勤政爱民,群臣依然兢兢业业,宁国侯依然十分无辜,靖南侯依然桀骜不驯,拂林王依然宅在王府,和他的智障孙子一起……

    哪怕所有人的常态都是平静,只有一个人的常态是不平静——

    靳老师又开始唱歌了:“于是爱恨交错人消瘦……”

    靳老师非常清楚,当年靖南军和纪家军联手平叛,他们想要给永王平反、借以推翻元翰,必须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一个合理的说辞,比如:他们是受人蒙蔽。

    纪铮找的替罪羊估计是皇后,而靖南侯府的替罪羊……

    除了他还有别人吗?

    靳永是梁四公子,是元翰爪牙,于是这故事可以这样编:当年靳永找上靖南侯,靖南侯不疑有他、率兵平叛,结果发现受了儿子蒙蔽,一切都是元翰的阴谋。

    而元翰放走靳永,只因料定这货贪生,不会牺牲自己成全家族。

    一切如他所料,靳永为求自保,果然与他互通有无。

    靳老师越想越好笑,他们这一环环的,坑得他死而复生、生而将死,都不知道该恨谁了。

    马德棋子就不配有尊严了?信不信我黑化一个给你看啊?

    靳老师冷笑良久……继续唱歌。

    诚然谁都没有看错过他——他永远非常怕死,一心想着保住命再说。

    拂林王府。

    靖南侯世子再次登门,这回是平二公子单独接待他。

    平跃给他倒了杯热茶,梁栖感动得红了眼眶,刚想握一握亲儿子的手,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

    平跃开门见山:“我大哥不能有事。”

    梁栖叹了口气:“你大哥身子骨不好……”

    活下来也没有用哇!!

    平跃垂眸饮茶,音色依旧温润,藏着极细的锋芒:“既是至亲骨肉,不分有用无用。”

    梁栖笑他天真:“平蹊作乱宫中之时,何曾想过你这个禁卫军副统领的二弟?若非平蹊体弱多病,拂林王会认下你这个外孙?若非拂林王对你寄予厚望,陛下能令你平步青云?平跃,若你毫无用处,在这长安朝局中,一天也活不下去。”

    平跃抬头看他,终于笑了出来:“有用时是骨肉,无用时为弃子,这就是靖南侯府的传承之道。”

    梁栖不以为忤,给他举例说明:“你四叔素爱逍遥,少年时出家修道,中年时为爱入局,从未想过家族半分,你说他通透吗?我看他只是胆小。既然生而有用,何不去做一番事业?不战而退,只会惹人耻笑。”

    平跃啪地一声放下茶盏:“在他无用之前,你仍将他利用了个彻底。”

    梁栖愣了片刻,浮起一丝苦笑:“数十年的逍遥,已是靖南侯府对他的最大溺爱……平跃,终有一日你会明白,为父对你如此坦诚,只是不想你一味忠于任何人,到头来步了你四叔的后尘。人这一生,总要做自己的主。”

    梁栖言尽于此,正欲离开,平跃却站了起来。梁栖几乎以为这是他的幻觉——平跃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朝他躬身作揖:“世子,拂林王府静候佳音。”

    梁栖心中的酸楚就这么蔓延开来。

    拂林王府的中立,已经是他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他本该感到欣慰,可这欣慰却是用太多失去换来,于是他难免感慨——

    “一个人的雄心抱负,掺杂不住儿女情长。”

    平跃笑着问他:“您还记得我娘的生辰吗?记得她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喜欢听哪台戏、喜欢用什么兵器、喜欢猎什么样的兽皮?”

    梁栖一一回答,居然无一答错。

    他在平跃惊讶的目光中说道:“也许有一天你也会面临这样的抉择,无论你选什么,我只希望你不要后悔,切莫回头。因为回头之时,必是痛彻心扉。”

    平跃心中一闪而逝的害怕。他目送着那个人离去,很快觉得这害怕多余——他并不想要江山,这抉择又有何难?

    只愿这天下安定,我能拥紧小甜饼。

    慈宁宫。

    陛下好不容易来一回,谁知太后给他用斋菜。

    陛下赔笑:“母后,朕近来脾胃不佳,用些素菜倒正好。”

    太后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今天是纪小鱼的忌日,她死了六年了。”

    陛下差点呛着,急忙喝茶顺气,好不容易顺完气,太后还不肯放过他:“你们夫妻俩一窝子豺狼,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是要遭报应的!”

    陛下屏退左右,一时无言。太后当然也在他这条船上,可她比皇后聪明得多,不需要他再三提点,只需要他低头认错——

    “母后,思忆郡主之死,虽非儿臣所愿,而是皇后谋划,儿臣也曾推波助澜,如今思来深悔。”

    太后斜他一眼:“若她死而复生,你会如何待她?”

    陛下夸下海口:“自当视为亲女,为她寻觅良婿。”

    太后眯起眼睛:“但愿皇帝记得今日所言。”

    陛下微微一笑:“儿臣从来守诺,望母后亦如是。”

    太后没他那么虚伪:“放心吧。老太婆还能用的时候就给你用用,不能用的时候你用草席裹了一丢就成。”

    陛下叹了口气,目中似有悲哀:“旁人不信儿臣,您为何也不信。”

    太后指着他一脸稀奇:“你啊你,你视天下人为棋,还要求棋子信你?你怕不是在做梦。”

    陛下这回还真就跟太后杠上了:“您倒是说说,朕对这些个臣子后妃,哪一回不是仁至义尽?皇后差点拿剑杀了我,我还不是让她好好活着。”

    太后语重心长:“元翰,你能忍,也能狠,才能坐在这个位子上,这是你的本事,有本事的人总让人忌惮,你忌惮别人,就别怪别人也忌惮你。”

    陛下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心:“朕就知道,母后还是向着朕的。”

    太后恶心:“滚。”

    陛下步履轻盈地滚了。

    太后深觉可笑:男人多大岁数也要哄,夸他几句就飘得不行。

    正当所有人表面故作淡定、实则紧张备战之时,我们的智障女主正在吃吃喝喝各种欢乐。

    纪勉无语:“要考试了你不用看书的吗?”

    盛成德气急:“我布置的功课还没做呢!”

    祁王殿下最淡定:“学渣没得救。”

    女主最不待见元秩,每次都手脚并用赶他走,后来她泼了他一身冷水,元秩终于怒了:“你、你、你、你非要我出家当和尚才知道后悔!!”

    沉鱼扯着自己耳朵扮猪八戒,呼哧呼哧大喘气:“师傅师傅,你怎么还没被妖怪抓走呀?”

    元秩忍着一身冷战,挤出一个微笑:“八戒,我看你是皮痒,让为师教教你做人!!”

    纪勉附议:“飞鱼宝宝,你真得看看书了。”

    盛成德跟上:“六姑娘,学海无涯苦作舟!”

    沉鱼抱着脑袋哇哇抗议:“我都已经变成猪了,你们还要苦苦相逼!!”

    她边骂他们边想,我老公才不会这么逼我呢,他一定会心疼我,给我做好多好多好吃的!!

    平跃给她带来了一大盒糕点,以及……

    一大摞复习资料。

    沉鱼不开心,这是先甜后苦的节奏!!

    平跃果然先取出那几盘糕点:“这是我大嫂亲手做的,我一口都没舍得吃。”

    沉鱼捡起一块荷叶饼放嘴里,一口咬下去都是Q弹的椰果,荷叶的香气溢满口腔,好吃得她眯缝起眼睛。

    吃货女主吃完一块才发现不对——她应该让男主喂她的!!

    男主端坐对面,任她发射电眼,他自不动如山。

    沉鱼撅起一嘴的糕点屑:“哼!”

    平跃低头一笑:“六妹妹,可是不对胃口?”

    沉鱼指着那摞资料,皱起她的猪鼻:“你也是来逼我学习的!!”

    平跃眼带调侃:“六妹妹所言极是,糕点只是诱饵。”

    沉鱼很生气,生气得翘起嘴角:“算你老实!我就不跟你计较啦!”

    她凑近他,张大小小的嘴巴,一指里面:“啊~~”

    平跃忍笑:“干嘛?”

    沉鱼歪着脑袋看他,一副便宜了你的模样:“别人的诱饵呢,我肯定是不吃的,可是你的嘛……你尽管塞进来,我都能吃得下!!”

    平跃捏捏她的脸颊,猝不及防地亲上去,将那些糕点屑舔了个干净,里里外外都没放过,亲得胖头鱼晕晕乎乎、粉粉嫩嫩、滚烫滚烫,把头埋在他怀里抬不起来:“讨厌!!心都要跳出来了啦!!”

    平跃摸摸她的头,贴近她烧红的耳朵,低音炮功力十足:“这才是真正的诱饵。”

    沉鱼始觉上当:“原来你这么腹黑的!!”

    平跃抱着她轻摇:“可惜你已经离不开我了。”

    沉鱼呲牙:“快老实交代你钓鱼的目的!”

    平跃笑出声:“我想养肥你……”

    再一口吞掉。

    沉鱼从他怀里爬出来,两只手一起摇摆,瞪大萌萌的眼睛:“不行的,不行的!我好不容易游上来,绝不能再沉下去!我……我不能再吃了!我要学习!!”

    沉鱼捧起资料苦读,平跃看着她虎牙笑。

    平跃已经发现了,胖头鱼其实特别好骗。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发觉,他一直被她骗,她骗成了习惯,便再也不会怀疑他。

    真是个小傻瓜。

    沉鱼察觉平跃的目光,从书卷里抬头冲他笑了一下,平跃就难以继续得意——

    真想一辈子骗她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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