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忆郡主接到她大哥的密信,提及相救五哥之法:大嫂的祖父体仁阁大学士董昀、二嫂的亲爹太常寺卿萧以逸、四嫂的亲爹鸿胪寺卿文会友将为其求情。但他们毕竟是纪氏的亲家,为了避嫌不好上来就谏言,最好找个有话语权的镇场。

    譬如,未来的亲家齐国公。

    齐国公祖上战功赫赫,如今领着丰台大营统领一职,日常镇守于京城外围。丰台大军日日操练、装备齐全,明面上护卫京师,本质上只干一件事——提防巡防营造反。

    分散兵力部署,素来是帝王所擅的制衡之术。

    思忆郡主见过国公小姐之后,爱女心切的齐国公果然为纪昭求情。他先作记叙文,讲述了镇国将军及其诸子的突出战绩;他再作议论文,论证了纪昭不可蒙冤否则军心不稳的结论;最后他夹叙夹议,着重提到贞安十年九月的桐城一战,说纪昭死守孤城直至粮绝,实是英勇无畏,当年他正好在桐城附近,便四处募集粮草送去解围,纪家军说好要归还,直至今日尚未兑现……

    体仁阁大学士董昀:“……”

    太常寺卿萧以逸:“……”

    鸿胪寺卿文会友:“……”

    尼玛感情是来讨债的!!

    这让他们怎么接下去?!

    陛下:朕以前怎么没发现,柴不为这么有幽默感?

    陛下忍着笑意,准备留到之后再笑——他想到了一个损招:“既是纪家军说要归还,你去向宁国侯府要也是一样。”

    齐国公恭敬称是。

    宁国侯府。

    柴姮奉陛下金口,持借贷字据,亲自率人来抄家。金银首饰不消说,古董字画也往外搬,连家具茶杯都不放过,一副要把宁国侯府搬空的架势。

    齐国公府的人唱名记帐,柴姮端坐府门前打算盘,纪飞鱼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千雀死命抱着,估计能冲上去打洗柴姐姐。

    以肉眼可见速度溜走的,不仅是纪飞鱼身为侯府贵女的尊严,还有她用金钱才能买来的各种欢乐。当柴姮的人从后院的梅树下刨出七个大箱子时,郡主终于挣脱千雀,扑在箱子上大哭:“呜呜呜这是我爹留给我的嫁妆你们这些禽|兽!!”

    靳老师心想报应来得真快。

    柴姐姐命人打开一看,全是金光闪闪的饰物,脸上便浮现出两个字:庸俗。

    纪飞鱼整个人扒拉着箱子,死活不让他们搬走。

    柴姐姐表示她也不是什么恶魔,只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飞鱼气鼓着包子脸,指着她骂:“你!你根本就不是我姐姐!枉我还给你做糕点,枉我还以为你对我五哥情深一片,结果你居然来抢我的嫁妆钱!”

    她挥舞着小拳头就要去打柴姮,手伸到一半想起自己是个瞎子,便只能收回去,抱着箱子进入戒备状态。

    柴姐姐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放下金算盘,柔声哄骗智障儿童:“千金散尽还复来。”

    智障儿童没有抬头。用尖刻的语气说着天真的话语:“姐姐,把我一起送给你好吗。”

    柴姮勾唇一笑:“我不找替身。”

    思忆郡主差点呕血。

    最终还是被他们打劫一空。

    飞鱼抱着千雀狂哭:“呜呜呜我的心好痛!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倒霉!呜呜呜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呜呜呜我宁愿自己真瞎了!”

    千雀为了忍笑,只能叹气:“泡妞不成反被耍。”

    飞鱼气得一把推开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喷口水:“女人的嘴,骗人的鬼!女人,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女人!女人,黑心黑肺黑肚肠的女人!”

    千雀淡定擦去一脸口水,问飞鱼还要哭多久。

    飞鱼一愣,眼睫微翻:“怎么了?”

    千雀指着府门前一群侍女护卫:“郡主还有钱给大家发月银吗?”

    郡主悲愤交加,非常非常顺利地……

    就哭晕了过去。

    宁朔将军为了惩戒老婆,整整三天没爬她家的墙,结果悲哀地发现,其实受惩罚的是他自己。

    他不时掏出小本本记上一笔,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

    老婆走的第一天,想她。

    老婆走的第二天,想她,想她。

    老婆走的第三天,想她,想她,想她……该不会又去吃别人的鱼饵吧?

    平跃啪地一声放下小本本,大白天毅然爬墙。

    老管家是知道内情的。他将扮成小厮的平二公子引入府中,彼时纪六小姐正坐在房门前的台阶上,眸中雪光潋滟,慧思如飞鸟般划过,叫人不经意间就看入了神。

    她一手托腮,一手握梅枝,在雪地上一笔一划写着什么,平跃悄无声息地走过去,看清了那个字——

    昭。

    老婆心里想着另一个男人,即便这个男人是她的哥哥,也不妨碍柠檬精男主吃醋。他撩袍坐在她身边,口气很酸:“那么想救他?”

    女主懒懒应声:“嗯。”

    他无条件地宠她:“我帮你。”

    飞鱼看着他摇头:“不可以。”

    这是原则问题。两家要表演不合,自然不能露了痕迹,小不忍则乱大谋。

    平跃刮了她一记鼻子:“坏姑娘。”

    坏姑娘并不认为她坏:“我根本就不想担什么大任,可是……”

    她的未尽之言,他的全心信任,都融化在一个缠绵入骨的吻里。

    吻完飞鱼完全被治愈了。她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像一只餍足的小狐狸,微微嘟着润泽的红唇,那羞涩又期待的模样,仿佛在说:再来一个。

    平跃决定满足她时,她的智商及时苏醒,奶凶奶凶地谴责他:“你不是说不许我亲你嘛!!”

    平跃发现自己的脸皮越来越厚:“三天已过。再说我只是不许你亲我,又不是不许你被我亲。”

    飞鱼揉着眼睛假哭:“嘤嘤嘤那你不许再罚我。”

    软玉温香在怀,且分明有哭过的痕迹,宁朔将军有一下没一下地吻她额际,彻底服了软:“我整个人都是你的,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飞鱼靠在他胸口听心跳,安心地翘起了唇角:“今天一群人上门抢我的钱、抄我的家……都是因为纪延光……我总算知道什么叫蓝颜祸水了。”

    平跃无语:“就为这个哭成这样?”

    飞鱼咬了他下巴一口,声音却带上了哭腔:“你懂什么呀!我的七箱嫁妆都在里面,那是我爹给我备的……纪延光招惹的情债,凭什么我替他还呢……”

    平跃试探着问,以调侃的语气:“我怎么听着,这是爱恨交加呢。”

    天寒地冻,呵气成霜,平跃将她护得一丝不漏,飞鱼冻着的手都被他塞入腋下,她在格外温暖的怀抱中,缓缓揭开过去的伤口——

    “我被送去做道姑的前一天,隐隐感觉会出事,我去求五哥哥送我,他当面答应得好好的……他在夜里一声不响就回了西北。”

    至于原因,纪绍追问之下,纪昭说是见了柴姮一面,心绪不宁所致。

    平跃在心中好笑:不论今时往日,纪昭都毫无破绽。

    平跃直言:“有时没有破绽,往往是最大的破绽。”

    然而飞鱼依旧没出息。她揪着他的襟口,小脸满是纠结:“万一我冤枉了他怎么办。”

    万一他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平跃黑润的眸子一深,旋即又是一笑,变戏法般地往她嘴里填了一枚杏脯:“小猪。”

    我总觉得你在装傻,却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你能开心一点。

    宁朔将军的直觉一向很准,今天是宝贝鱼最饿的时候,过来投喂的果然不止他一人。

    然而祁王殿下的直觉也很准,是以他非常非常顺利地……

    就在宁国侯府门口碰见了他爹。

    宁国侯府大门洞开,一看就刚被洗劫过,萧瑟凄凉得不得了。

    元秩不用想也知道,洗劫的东西最终进了谁的口袋。他爹是全天下最富有的人,也是全天下最计较的人,不要说宁国侯府的东西也许会暗藏玄机,就算不是这样,他也将这一切当作了战利品,誓要将昔日权倾朝野的宁国侯府,彻底踩在脚下。

    而他可怜的未婚妻,不过是战利品之一。

    也是用来试探他这个儿子是否忠心的试金石。

    无论自己怎么选,都会加深他的疑心——他拱手相让,他怀疑他忍辱负重;他寸步不让,他怀疑他早有反意。

    祁王殿下决定遵从本心。他坦然向他行礼,口气一如从前热切:“父皇,宁国侯府如此狼藉,不若您先入正厅,儿臣去请郡主。怕是且哭。”

    陛下勾起意味不明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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