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与先帝元配仪德皇后本是表亲,裴梅生母亦出自杜氏,机缘巧合之下与太子生得极为相似,因此自幼便被家族派出远游,见不得光。

    他易容成太子,没人看得出破绽。

    同理,赡思辛能易容成纪昭,因本身便与纪昭相像。

    四九出自诸梁一族,既是纪业留给纪飞鱼的人,亦是赡思辛派往胤朝的人,说明两者必有勾结。

    纪业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为的是一统四海,飞鱼早猜到他去了西凉,联系种种迹象,他在西凉的身份便呼之欲出。

    西凉和真郡王赡思临,正是故去的胤朝镇国大将军纪业。

    和真郡王世子亦不是西凉国主所认为的他的私生子,而是纪业亲儿,才会肖似纪昭。

    这父子俩自始至终没有不合过,不过是在演戏。那个所谓的小儿子,是他们一早安排好表演决裂的|导|火|索。

    亲生父女,无需多言,眼神中便已交换了种种。

    最终和真郡王难以忍受那道冷峻的目光,转身离去。

    飞鱼眨眨眼,掉了一滴泪。

    西凉国主撕毁议和国书,大举进攻西北一线,命兵马大元帅将思忆郡主带到阵前。

    裴太子亦成了他的借口,历数胤皇罪状,将此战合理化。

    真假太子的故事从关外传来,无论陛下如何辟谣,仍致人心惶惶。

    思忆郡主为质,纪家军战力大减,战事亦不容乐观。

    西凉国主御驾亲征。

    骠骑将军佯退,将敌军引入拂林世子驻地,拂林军大挫敌军。

    得此战报后,陛下终将拂林军与纪家军对调了驻地。

    换军是一件费时费力之事,西凉国主吃了败仗本打算回国,一看胤皇不惜劳师动众,自然不愿放过这军心动摇的好时机。

    纪绍定得了纪家军的军心,却定不了西北边城的民心。西凉细作秘密潜入,引发诸城动乱,百姓竟给敌军开了城门,西凉国主一连攻占数城,于成州城城墙之上犒赏诸将,正值醉生梦死之际,却听杀声渐起,火光灼灼逼近,原来已被拂林军包围。

    酒中下了迷药,拂林军不费吹灰全歼西凉主力军,西凉国主身死成州。

    战火逐渐烧到西凉境内。此时和真郡王已凭十万府兵称帝,赡思世子杀遍政敌,大兴连坐,前国主都后嗣凋零,北相自然没有幸免,倒是南相素来圆滑,仍做他的宰相。

    拂林军夺取西凉数城后,战事进入僵持阶段。

    自纪家军退守东北一线,思忆郡主便失去了价值,西凉国主曾给南相传去一道旨意,要他亲自看守此女,待攻破西北再图东北。

    南相自然遵从,却是在他活着的时候。

    他一死,自然将此女交给了现任国主。

    这一个月来天翻地覆,思忆郡主吃了不少苦,西凉国主将她接到宫中,寻来无数珍药为其滋补。他光明正大地宠着她,在宫中辟出一处院落,与她从前的闺房一模一样。

    忙完国事他就在这里陪她吃饭,为她梳头,压着一条条小辫子问她想吃些什么,想玩些什么,仿佛依旧是从前那个能替她摘星揽月的父亲。

    纪飞鱼说:“我想要我的侍女。”

    他叹了口气,说你不该依赖外人。

    她清澈的眸子里,便倒映出嘲讽。

    他摘了左眼的眼罩,本以为他是装瞎,谁知却是真瞎——为前国主所逼,自己戳的。他做纪业时,和真郡王由他的亲信扮演,纪业死了,他方亲自上阵,和真郡王虽从不动怒,却被传有着西凉皇族独有的异瞳,前国主心生忌惮,他便舍了一只左眼。

    西凉军士虽骁勇,较之大胤仍处弱势,一统四海更便捷的方式自然是吞并西凉。

    于是他扮演和真郡王,引导西凉内乱,指望有朝一日灭了敌国,再亮出他镇国大将军的身份,用一场为国诈死、忍辱负重的戏码赢得民心。

    可惜天不从人愿。他瞎了一只眼睛,又怎么变回那个万万百姓爱戴的镇国大将军呢?

    他变不了,便更不甘。

    他是西凉公主与纪衡所生之子,前者蓄意被俘,引诱后者,留下儿子便回了国,另嫁他人生下所谓的“和真郡王”,实际只是为他准备的一个替|身。

    他因这双异瞳受到生父歧视,即便从未被人发觉,即便战功累累,始终比不过嫡出的二弟。他伤了弟弟一条腿,终于成了纪家军的主帅,生父却更狠,给他下了绝|育|散,他破坏二弟婚事,生父便教唆二弟占了他的女人,生下五个本该叫他伯父的儿子,这五顶绿帽子压得他椎心泣血,终于设计杀了父亲与弟弟。

    那些绝|育|散|药性已入骨,他多加调养才得了一儿一女,一个是偷偷养在西凉的赡思辛,一个是正大光明宠着的纪飞鱼。

    说至此处他不禁冷笑:“因为那些药,你自小体弱……都该死。”

    这就是他引导元翰打压纪氏子弟的原因。

    “那纪如风呢。”

    “她拿你的命威胁我应下婚约,难道你还念着她那一点虚伪的优待?”

    飞鱼恍然大悟:“这么说来,你让我夺取寻芳令也是早有预谋。”

    不然你怎会明知她不喜欢我,却仍将我放在她身边呢。

    如果她没猜错,下一步就是要让赡思辛顶着纪昭的身份收拢纪家军,而她已然拥有寻芳令,他誓要将纪氏所有尽归自己血脉,不甘才能消散。

    “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名飞鱼吗。”

    他在她手心写了一个“衡”字。“衡”字里困着一条鱼,纪衡墨守成规,而他盼她能飞。

    胤朝军队压境,新任国主却仍搜刮民脂民膏,只为宠着一个女子,新任太子屡加劝诫,父子俩再度剑拔弩张。

    此女曾差点嫁与太子,民间便多了些桃|色|的传闻。

    陛下收到线报,知道西凉闹起了父子争一女的戏码,却能处之淡然——

    赡思辛知道他生了不忍,只是在加深这种不忍。

    他给孙月明派去密旨,要他不惜一切代价带回思忆郡主,再造成她为乱军所杀的假象。

    安排完一切他又开始头疼:宫里肯定是不能住的,宫外也有些麻烦,若让史官知道他没事儿往宫外跑,不定得写成什么样。

    不觉勾起一笑。

    转眼已是盛夏,陛下的口味却愈发重了,御膳较以往加了不少盐,近日拂林军又传捷讯,他便没太在意,直至一日晕眩非常,竟倒在了案上。

    太医说是疲劳过度,只有陛下自己发觉,目力竟是大减。

    暗中传来靳永把脉,后者沉吟半晌道:“怕是|中|毒。”

    陛下还只是视物不清,长安百姓却已陷入另一场|疫|病。巡防营、丰台大营、弘毅军纷纷中招,就连禁军和御林军也有一定程度感染,不是眼花就是耳鸣,不过数日便倒下半数,比之浙州疫情竟更加凶猛。

    上朝之际人人自危。

    终有官吏当朝倒下,陛下瞧得不太真切,竟叫错了人。

    这下百官更怕他了。

    竟有毒|物|能入大内,且太医院也出不了药方,永道长不信这个邪,白日为人把脉,晚间研究药方,成功治好几位官员。

    人家便对他改观,荐他领救疫监官之职。

    他治得好文官,却偏偏治不好武将,京城守军仍在锐减,百姓的情况也不见好转。这回主持救疫的是宁国侯,纪家军的军医亦在其中,纪衢见形势严峻,便散了私财,拂林王当朝表彰纪氏,永嘉侯亦附和之。

    陛下有一种直觉,这回并非外敌作祟。

    矛头很快对准了永道长:他这回又是只能救一小部分人。

    查无实据,陛下反倒生疑,将永道长打入天牢。

    目力一天比一天差,味觉竟也渐渐淡化,御膳里加的盐越来越多,直到王福泉都忍不住提醒:“陛下,您不觉咸吗?”

    陛下一搁汤勺,终于了悟——

    原来是盐。

    万家万户皆食盐,为免引起动乱,他决定暂且按下,只给暗卫下令彻查,却已来不及了。

    他的暗卫首领孙星暗背叛了他,设伏杀了查探此事的王福泉,再假扮成王福泉入了宫,趁着给陛下换衣的机会,一刀捅破他的腹部。

    陛下武将出身,即刻想自卫,却因目力不足找不到武器。

    一身太监服的祁王殿下亮了相。

    陛下攀着御案不肯倒下,他将一页纸递去,正是陛下给孙月明的密旨。

    其弟孙星暗截下此信,给了祁王殿下羞辱亲爹的机会:“竟还未死心。”

    陛下冷笑:“愚蠢!”

    “你占我的妻子,我夺你的江山……”

    他将那把刀再捅进去一寸,欣赏他眼角眉梢的无奈:“这叫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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