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离信
风雪隔在屋外。
寒风呼啸，刮得门窗啪喇作响。
姜青向灶里加入干柴，煽两把风，火势越来越大，灶火甚至向外卷出烫人的火舌。
锅中沸水滚烫，气泡不断向上翻涌。
她饿得神色怏怏，迟迟没有听见食材下锅的声音，不禁抬头望向身旁的少年。
他的年龄和姜青相仿，约十八岁，一身布衣，身如铁剑，面容薄削，目似寒星，两只衣袖挽起，露出铁块般精壮坚实的手臂。
三年前冬天，原身掉进河里，这位少年，也就是即墨殊，跳下河将人捞起来。
可惜醒来的人已经变成穿越者姜青。
即墨殊一声不吭，默默照顾生病的姜青。
原来姜青和即墨殊同是孤儿，相依为命，住在青萍村。少年教她辨识草药作物、辨别方位和节气、捕猎野鸡等等古代实用技能。
她逐渐适应这里没电没网的苦逼生活。
在姜青眼中，即墨殊属于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做事干练又听话，不爱笑。
但即墨殊很少像今天这样，时不时盯着她发怔。
姜青望向菜板上的食材：“水都开了，快把它们放进去吧。”
即墨殊将目光从姜青脸上移开，鸡肉、生姜和树菇依次被倒进锅里。
姜青盯着他瞧：“你今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我没事。”
“没事就是有事了。”姜青有些担心，“是家里没钱了吗？”
“不是。”
姜青若有所思：“不是钱的事儿，那应该是有心事。”
少年神色冷峻，沉莫不言。
“呵呵呵，你心爱的师妹这么关心你，怎么不回话呢？”即墨殊心底升起心魔嘲弄的笑声，“上一世她杀你两次，这一世你还放不下她吗？”
即墨殊重生回到了过去，这时他和姜青还未拜入仙门，正在凡间生活。然而他的身上多出一个总爱刺人的心魔。
他伸手捂着胸口，上一世的疼痛仿佛还残留在心间。
姜青曾经笑靥如花，牵住他的手：“师兄，我们一起离开上界，做一对闲云野鹤好吗？”
即墨殊难以置信，姜青侧头靠在怀中，他有些无措地伸手揽住她。
然而下一瞬，冰冷的剑刃却贯穿了他的胸膛。即墨殊抬起头，瞳孔流露出深深的痛苦和茫然。
姜青挽着他腰，抽出血淋淋的长剑：“世间情爱，不过空花阳焰，须臾幻梦。师兄，跟我回剑宗认罪。”
“她三番两次欺骗你，你就该杀了她！”心魔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即墨殊的回忆。
他想，我会杀了她。
“你现在就去杀了她！”心魔怒声分析，“姜青天资非凡，又有气运在身，前世你纵有剑骨，又何尝胜过她？现在她年纪尚小，千万不能放过。”
姜青蹲在地上烧火，一无所知。
即墨殊的目光落在姜青发顶，两股青丝成环，梳的是他教的双平髻。灶膛火光明亮，给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温柔的暖色。
他回到了从前，仿佛前世只是他一个人的噩梦。
这时候她还很小，什么也不懂。
“我会杀了她，但不是现在。”即墨殊仿佛在说服自己，“她现在还是个孩子，我若杀了她，胜之不武。”
心魔恨铁不成：“无毒不丈夫，今日你心慈手软，日后谁又会放过你……”
姜青抬头：“我好饿，熟了吗？”
“已经熟了，不过盐还没放。”即墨殊耐心道。
“即墨殊你听到我说的了吗！她杀你你还搁这儿给她做饭，放什么盐，就该放......”心魔还没说完“砒霜”二字，即墨殊就把它屏蔽了。
几颗青盐撒进锅里，搅匀，鸡汤便炖好了。
“雪天阴冷，鸡汤滋补暖胃。”即墨殊舀了一碗，习惯性地递给姜青。
鸡汤色泽金黄透亮，鲜美生香。
陶碗边沿发烫，姜青指尖捏着，小口吹拂，待到温度降下些，一饮而尽。滋味清淡香醇，脾胃变得温暖。
“味道比上次的苦瓜鲫鱼汤正常多了。”姜青又喝了一碗，“你怎么突然学会炖汤了？”
多亏师妹你上一世教我，即墨殊心情沉重。
姜青盛过第三碗，见他还在忙碌，催促他别傻站着。毕竟在食物贫瘠的冬天，难得有机会吃上荤腥。
即墨殊摸摸她的发顶，“嗯”了一声。
晚餐之后，姜青散开头发，躺在床上。
屋子内一片密不透风的黑暗。
雪花劈里啪啦打在屋顶，规律的白噪音令人昏昏欲睡。
踱步声在她房门外响起。
姜青打着哈欠，摸黑开门。
漆黑的夜里，即墨殊衣冠整齐，手里护着一支白色蜡烛，泛着微弱的光。他抬起眼帘，墨黑的眼瞳深邃又温柔。
姜青困倦：“这么晚了不睡，有什么事吗？”
即墨殊见她长发垂过腰间，叹息：“时间过得真快，青青你也长大了。”
“都说啦，不要再喊我‘青青’了。”姜青微微皱眉。
她刚穿越过来时，根本没伪装过性格。
原身没有姓氏，村里人都喊她“青青”，她乖巧懂事，干活勤快。而姜青不辨菽麦，每天混吃等死。
即墨殊肯定早就发现异常了，但他仍然喊她“青青”。
姜青坦言“青青”已经落水死了，她叫“姜青”。
即墨殊当时听了神色悲痛，但还是选择帮她隐瞒事实。
姜青不好意思白吃白喝，终于打起精神，学着干点农活。
即墨殊人挺好，但不知他今晚到底所为何事？
姜青站在门口等他说话，有些怀念被窝里的温度。
即墨殊走近一步，将她鬓边一缕发丝绾在脑后：“自从你学会梳发后，便不让我帮你了，我想再帮你绾一次头发。”
两人距离很近，即墨殊收回手时，姜青甚至瞥见他指尖的薄茧。
姜青婉拒：“早不说梦，晚不梳头。我有些困了，你也早点睡吧，晚安。”
她关门时，带起的风吹灭了烛火，屋子又回归寂静的黑暗。即墨殊落寞地回了声“晚安”。
姜青裹紧被子躺在床上，被他打扰，有些睡不着觉。
一夜无梦。
姜青醒来时，大雪已经停了。
早晨过于安静，往常熟悉的做饭声都听不见。
她起身去厨房，一张灰白信纸被碗压在灶台上。
字迹峻挺坚毅，留言如下：
姜青，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青萍村了。我将去往玉京问道，玉京不在红尘凡界。
当然以上诸事都不紧要，你且谨记：
三日后，妖兽将踏过青萍村。妖兽凶险，凡人难以对付。你要提前离开，不要浪费时间寻我。
姜青攥着信，看了三遍，荒谬之感久久不散。即墨殊为什么不告而别？
她打开大门，广阔天地间，不见飞鸟，大雪白茫茫，掩盖了所有踪迹。
姜青想起昨晚种种异常，怀疑他是趁夜离开，风雪那么大，他在外面出事了怎么办？
她在村里一番打听，村民回答五花八门。“什么！即墨殊不见了！”“昨天半夜狗叫得厉害，但我出来也没见着个人影儿。”“你问我？我昨晚睡得太死，不知道。”
姜青又找到村口晒太阳的村长。
村长拿起信纸，眯起老花眼看完，摇摇头，对她说：“即墨殊这小子去寻仙问道了。”
“他疯了吗？”姜青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世上真有仙人？”
“听说中洲有仙人现世，广收门徒。”村长回忆道，“每十年仙人在中洲现身，测试仙缘，有缘者自可随仙人到上界玉京修行。你如果要找即墨殊，得去中洲。”
“中洲在哪？”姜青问。
“老夫我也没去过，不过从堪舆图上看，中洲在青萍村东北方向。”村长问，“你真要去？”
“我再想想。”姜青想起信的后半部分，接着问：“三日后妖兽袭击青萍村，是真的吗？”
村长也发愁：“妖兽已经好几百年未在凡间出现了，怎么会到青萍村来？”
姜青以前从来把仙人妖兽之事当成凡人杜撰的奇闻异事，未曾想竟是真有可能。
“妖兽来凡间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吃人。”村长白了她一眼，跟她解释，“地方志里有记载，不少妖兽在上界待不下去，跑到凡间来打打牙祭。”
“好孬的妖兽，欺软怕硬。”
“再孬的妖兽我们凡人也打不过啊。”村长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得去通知大伙暂时离开村子。”
姜青踩着泥泞的雪路，独自回去，家里静得清冷。
不论她去不去中洲，也要防妖兽袭村。
姜青整理家中财物，发现即墨殊只带走了衣物干粮，不禁有些担忧。
她又等了两日，顺便变卖家中物件，将火石干粮等行李收拾好，即墨殊还是没有回来。
于是姜青和村民一起离开青萍村，再随商队前往中洲。
风雪如絮，姜青和商队行至一处狭隘的山谷。
古朴的客栈出现在眼前，门口挂了八个大字：有仙缘者，免费入住。
商队勒马在客栈前停下。
姜青掀开车帘，只见一位年轻女子从屋顶飞到雪地上。她发绾飞仙髻，身披蝉翼轻纱，气色红润，神采奕奕。
商队首领赶忙下马高呼：“仙人在上，请受我一拜。”
“吾乃桃源仙宗平姑真人，唤我平姑即可。”平姑嗓音轻灵婉转，宛如仙乐。
“平姑仙子！”商队首领不禁再拜。
平姑听了不禁捂嘴微笑，又正色道：“我今日来此地，是为桃源仙宗收徒。”
一群人围在平姑面前，恭敬又激动。
姜青不禁问：“请问平姑仙子，桃源仙宗可在玉京？”
“在呢在呢。”平姑多看了姜青两眼，笑道，“诸位跋山涉水，定有人想前往中洲拜入仙门，桃源仙宗在玉京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比其他门派差。”
“今日是我宗在此地收徒的最后一日，诸位不要错过。”
此言一出，不少人当即喊着请平姑收他为徒。
平姑从袖中变出一块比巴掌还大的玉石，晶莹剔透，漂浮在她一尺之外：“此物名为验灵石，可测仙缘。你们若是想拜入桃源仙宗，便将掌心放在验灵石上，发光即是有缘。”
平姑又指了指门口挂的八个大字：“若是诸位不想拜入我宗也无妨，有仙缘者，可免费暂宿一日，就当我与诸位交个朋友。”
姜青本来犹豫，听完这话也去排队。
她并没有加入桃源仙宗的打算，但对测仙缘还是感到好奇。
平姑看着一长串排队的人，不禁露出满意的微笑。
商队首领紧张地将掌心放上去，玉石丝毫没有反应，他神色黯然地退下。
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地上去，玉石发出色彩各异的虹光，平姑依次念叨：“三灵根，四灵根，五灵根，五灵根，四灵根，三灵根，五灵根……”
一位五灵根的人问：“请问平姑仙子，我这资质如何？”
“嗯嗯你天赋不错，未来还有很大提升空间，勤加修炼，有机会得成大道。”
问话的人不禁喜上眉梢。
轮到姜青了。
纤长的五指刚放上验灵石，赤红与青蓝二色分明地占据全部，色泽纯净，光芒耀眼。
完全不像其他人测得的浑浊之色。
平姑不禁侧目：“双灵根，也很不错。”
有人便问：“双灵根与五灵根，孰优孰劣？”
“一般而言，是双灵根。”平姑道。
不少人向姜青投去羡慕嫉妒的目光。
“比起天赋，修仙之人心性更加重要。”平姑扫视一圈，教导道，“诸位皆是修仙的好苗子，既勿妄自菲薄，也不可横生攀比。”
众人连忙称是。
平姑又道：“很快就要下雪了，测完的人赶快进客栈休息吧，别站门口挨冻。”
姜青暗忖，平姑仙子说话可真周到。
寒风呼啸，刮得门窗啪喇作响。
姜青向灶里加入干柴，煽两把风，火势越来越大，灶火甚至向外卷出烫人的火舌。
锅中沸水滚烫，气泡不断向上翻涌。
她饿得神色怏怏，迟迟没有听见食材下锅的声音，不禁抬头望向身旁的少年。
他的年龄和姜青相仿，约十八岁，一身布衣，身如铁剑，面容薄削，目似寒星，两只衣袖挽起，露出铁块般精壮坚实的手臂。
三年前冬天，原身掉进河里，这位少年，也就是即墨殊，跳下河将人捞起来。
可惜醒来的人已经变成穿越者姜青。
即墨殊一声不吭，默默照顾生病的姜青。
原来姜青和即墨殊同是孤儿，相依为命，住在青萍村。少年教她辨识草药作物、辨别方位和节气、捕猎野鸡等等古代实用技能。
她逐渐适应这里没电没网的苦逼生活。
在姜青眼中，即墨殊属于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做事干练又听话，不爱笑。
但即墨殊很少像今天这样，时不时盯着她发怔。
姜青望向菜板上的食材：“水都开了，快把它们放进去吧。”
即墨殊将目光从姜青脸上移开，鸡肉、生姜和树菇依次被倒进锅里。
姜青盯着他瞧：“你今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我没事。”
“没事就是有事了。”姜青有些担心，“是家里没钱了吗？”
“不是。”
姜青若有所思：“不是钱的事儿，那应该是有心事。”
少年神色冷峻，沉莫不言。
“呵呵呵，你心爱的师妹这么关心你，怎么不回话呢？”即墨殊心底升起心魔嘲弄的笑声，“上一世她杀你两次，这一世你还放不下她吗？”
即墨殊重生回到了过去，这时他和姜青还未拜入仙门，正在凡间生活。然而他的身上多出一个总爱刺人的心魔。
他伸手捂着胸口，上一世的疼痛仿佛还残留在心间。
姜青曾经笑靥如花，牵住他的手：“师兄，我们一起离开上界，做一对闲云野鹤好吗？”
即墨殊难以置信，姜青侧头靠在怀中，他有些无措地伸手揽住她。
然而下一瞬，冰冷的剑刃却贯穿了他的胸膛。即墨殊抬起头，瞳孔流露出深深的痛苦和茫然。
姜青挽着他腰，抽出血淋淋的长剑：“世间情爱，不过空花阳焰，须臾幻梦。师兄，跟我回剑宗认罪。”
“她三番两次欺骗你，你就该杀了她！”心魔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即墨殊的回忆。
他想，我会杀了她。
“你现在就去杀了她！”心魔怒声分析，“姜青天资非凡，又有气运在身，前世你纵有剑骨，又何尝胜过她？现在她年纪尚小，千万不能放过。”
姜青蹲在地上烧火，一无所知。
即墨殊的目光落在姜青发顶，两股青丝成环，梳的是他教的双平髻。灶膛火光明亮，给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温柔的暖色。
他回到了从前，仿佛前世只是他一个人的噩梦。
这时候她还很小，什么也不懂。
“我会杀了她，但不是现在。”即墨殊仿佛在说服自己，“她现在还是个孩子，我若杀了她，胜之不武。”
心魔恨铁不成：“无毒不丈夫，今日你心慈手软，日后谁又会放过你……”
姜青抬头：“我好饿，熟了吗？”
“已经熟了，不过盐还没放。”即墨殊耐心道。
“即墨殊你听到我说的了吗！她杀你你还搁这儿给她做饭，放什么盐，就该放......”心魔还没说完“砒霜”二字，即墨殊就把它屏蔽了。
几颗青盐撒进锅里，搅匀，鸡汤便炖好了。
“雪天阴冷，鸡汤滋补暖胃。”即墨殊舀了一碗，习惯性地递给姜青。
鸡汤色泽金黄透亮，鲜美生香。
陶碗边沿发烫，姜青指尖捏着，小口吹拂，待到温度降下些，一饮而尽。滋味清淡香醇，脾胃变得温暖。
“味道比上次的苦瓜鲫鱼汤正常多了。”姜青又喝了一碗，“你怎么突然学会炖汤了？”
多亏师妹你上一世教我，即墨殊心情沉重。
姜青盛过第三碗，见他还在忙碌，催促他别傻站着。毕竟在食物贫瘠的冬天，难得有机会吃上荤腥。
即墨殊摸摸她的发顶，“嗯”了一声。
晚餐之后，姜青散开头发，躺在床上。
屋子内一片密不透风的黑暗。
雪花劈里啪啦打在屋顶，规律的白噪音令人昏昏欲睡。
踱步声在她房门外响起。
姜青打着哈欠，摸黑开门。
漆黑的夜里，即墨殊衣冠整齐，手里护着一支白色蜡烛，泛着微弱的光。他抬起眼帘，墨黑的眼瞳深邃又温柔。
姜青困倦：“这么晚了不睡，有什么事吗？”
即墨殊见她长发垂过腰间，叹息：“时间过得真快，青青你也长大了。”
“都说啦，不要再喊我‘青青’了。”姜青微微皱眉。
她刚穿越过来时，根本没伪装过性格。
原身没有姓氏，村里人都喊她“青青”，她乖巧懂事，干活勤快。而姜青不辨菽麦，每天混吃等死。
即墨殊肯定早就发现异常了，但他仍然喊她“青青”。
姜青坦言“青青”已经落水死了，她叫“姜青”。
即墨殊当时听了神色悲痛，但还是选择帮她隐瞒事实。
姜青不好意思白吃白喝，终于打起精神，学着干点农活。
即墨殊人挺好，但不知他今晚到底所为何事？
姜青站在门口等他说话，有些怀念被窝里的温度。
即墨殊走近一步，将她鬓边一缕发丝绾在脑后：“自从你学会梳发后，便不让我帮你了，我想再帮你绾一次头发。”
两人距离很近，即墨殊收回手时，姜青甚至瞥见他指尖的薄茧。
姜青婉拒：“早不说梦，晚不梳头。我有些困了，你也早点睡吧，晚安。”
她关门时，带起的风吹灭了烛火，屋子又回归寂静的黑暗。即墨殊落寞地回了声“晚安”。
姜青裹紧被子躺在床上，被他打扰，有些睡不着觉。
一夜无梦。
姜青醒来时，大雪已经停了。
早晨过于安静，往常熟悉的做饭声都听不见。
她起身去厨房，一张灰白信纸被碗压在灶台上。
字迹峻挺坚毅，留言如下：
姜青，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青萍村了。我将去往玉京问道，玉京不在红尘凡界。
当然以上诸事都不紧要，你且谨记：
三日后，妖兽将踏过青萍村。妖兽凶险，凡人难以对付。你要提前离开，不要浪费时间寻我。
姜青攥着信，看了三遍，荒谬之感久久不散。即墨殊为什么不告而别？
她打开大门，广阔天地间，不见飞鸟，大雪白茫茫，掩盖了所有踪迹。
姜青想起昨晚种种异常，怀疑他是趁夜离开，风雪那么大，他在外面出事了怎么办？
她在村里一番打听，村民回答五花八门。“什么！即墨殊不见了！”“昨天半夜狗叫得厉害，但我出来也没见着个人影儿。”“你问我？我昨晚睡得太死，不知道。”
姜青又找到村口晒太阳的村长。
村长拿起信纸，眯起老花眼看完，摇摇头，对她说：“即墨殊这小子去寻仙问道了。”
“他疯了吗？”姜青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世上真有仙人？”
“听说中洲有仙人现世，广收门徒。”村长回忆道，“每十年仙人在中洲现身，测试仙缘，有缘者自可随仙人到上界玉京修行。你如果要找即墨殊，得去中洲。”
“中洲在哪？”姜青问。
“老夫我也没去过，不过从堪舆图上看，中洲在青萍村东北方向。”村长问，“你真要去？”
“我再想想。”姜青想起信的后半部分，接着问：“三日后妖兽袭击青萍村，是真的吗？”
村长也发愁：“妖兽已经好几百年未在凡间出现了，怎么会到青萍村来？”
姜青以前从来把仙人妖兽之事当成凡人杜撰的奇闻异事，未曾想竟是真有可能。
“妖兽来凡间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吃人。”村长白了她一眼，跟她解释，“地方志里有记载，不少妖兽在上界待不下去，跑到凡间来打打牙祭。”
“好孬的妖兽，欺软怕硬。”
“再孬的妖兽我们凡人也打不过啊。”村长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得去通知大伙暂时离开村子。”
姜青踩着泥泞的雪路，独自回去，家里静得清冷。
不论她去不去中洲，也要防妖兽袭村。
姜青整理家中财物，发现即墨殊只带走了衣物干粮，不禁有些担忧。
她又等了两日，顺便变卖家中物件，将火石干粮等行李收拾好，即墨殊还是没有回来。
于是姜青和村民一起离开青萍村，再随商队前往中洲。
风雪如絮，姜青和商队行至一处狭隘的山谷。
古朴的客栈出现在眼前，门口挂了八个大字：有仙缘者，免费入住。
商队勒马在客栈前停下。
姜青掀开车帘，只见一位年轻女子从屋顶飞到雪地上。她发绾飞仙髻，身披蝉翼轻纱，气色红润，神采奕奕。
商队首领赶忙下马高呼：“仙人在上，请受我一拜。”
“吾乃桃源仙宗平姑真人，唤我平姑即可。”平姑嗓音轻灵婉转，宛如仙乐。
“平姑仙子！”商队首领不禁再拜。
平姑听了不禁捂嘴微笑，又正色道：“我今日来此地，是为桃源仙宗收徒。”
一群人围在平姑面前，恭敬又激动。
姜青不禁问：“请问平姑仙子，桃源仙宗可在玉京？”
“在呢在呢。”平姑多看了姜青两眼，笑道，“诸位跋山涉水，定有人想前往中洲拜入仙门，桃源仙宗在玉京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比其他门派差。”
“今日是我宗在此地收徒的最后一日，诸位不要错过。”
此言一出，不少人当即喊着请平姑收他为徒。
平姑从袖中变出一块比巴掌还大的玉石，晶莹剔透，漂浮在她一尺之外：“此物名为验灵石，可测仙缘。你们若是想拜入桃源仙宗，便将掌心放在验灵石上，发光即是有缘。”
平姑又指了指门口挂的八个大字：“若是诸位不想拜入我宗也无妨，有仙缘者，可免费暂宿一日，就当我与诸位交个朋友。”
姜青本来犹豫，听完这话也去排队。
她并没有加入桃源仙宗的打算，但对测仙缘还是感到好奇。
平姑看着一长串排队的人，不禁露出满意的微笑。
商队首领紧张地将掌心放上去，玉石丝毫没有反应，他神色黯然地退下。
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地上去，玉石发出色彩各异的虹光，平姑依次念叨：“三灵根，四灵根，五灵根，五灵根，四灵根，三灵根，五灵根……”
一位五灵根的人问：“请问平姑仙子，我这资质如何？”
“嗯嗯你天赋不错，未来还有很大提升空间，勤加修炼，有机会得成大道。”
问话的人不禁喜上眉梢。
轮到姜青了。
纤长的五指刚放上验灵石，赤红与青蓝二色分明地占据全部，色泽纯净，光芒耀眼。
完全不像其他人测得的浑浊之色。
平姑不禁侧目：“双灵根，也很不错。”
有人便问：“双灵根与五灵根，孰优孰劣？”
“一般而言，是双灵根。”平姑道。
不少人向姜青投去羡慕嫉妒的目光。
“比起天赋，修仙之人心性更加重要。”平姑扫视一圈，教导道，“诸位皆是修仙的好苗子，既勿妄自菲薄，也不可横生攀比。”
众人连忙称是。
平姑又道：“很快就要下雪了，测完的人赶快进客栈休息吧，别站门口挨冻。”
姜青暗忖，平姑仙子说话可真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