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弗朗有一个青梅竹马。
他们五岁就认识了，直到1990年7月28日，是他们认识的第八年。
那年他们十三岁。
“埃——”
“别催了，上帝！”
“嘿嘿嘿，我变成上帝了？你什么时候又信上帝了？我觉得还是信我比较好……你应该说……别催了，伊瑞斯——那样我绝对听话！”
小女孩叽叽喳喳个不停，照往常一样的话，爱德华肯定会和她吵个不停，可自他开门以来，却没讲过一句话，除了开门之前那句不甚清晰的——
别催了，上帝！
爱德华长得很好看，小时候伊瑞斯只是觉得他可爱，可这几年来，他脸上的轮廓与棱角越发分明了，身高也突然和自己拉开了一截。
瞳孔的黑向四周发散，逐渐变为墨绿，浅绿，迎着光看像是一块隐藏在大海深处终于重见天日的透亮的琥珀。
伊瑞斯有点不敢再盯着了。可能是错觉，绝对是错觉，为什么感觉脸烫烫的。
“我知道了，今年的夏天，也太热了。” 她暗暗思忖着。
“干嘛，不讲话。”
说完她低下头，将双手被在身后，莫名其妙的热气配合着夏季独有的潮湿，伊瑞斯扭捏起来，一个劲地盯着地面上的一片叶子看。
叶子绿绿的，就像——埃迪的——
不对！怎么又是埃迪？
“不干嘛，有话讲。但不是现在，先去南海岸吧……你干嘛？你今天好奇怪，伊瑞斯？”
伊瑞斯现在在干嘛，她当然是在想那片叶子的颜色。
爱德华看伊瑞斯一直红着脸低着头，以为她是生气了，她之前会开玩笑地说让自己对她耐心点。
刚刚——他其实不是不耐心，只是有件事搅的他脑子凌乱的不行。
爱德华走下台阶，弯下腰，想看清楚伊瑞斯脸上的神色。
不能再近了，不能吓到她。
爱德华想着。
人们总说女生总是比较早熟，可是，他们两个之间，爱德华却总是更能先明白一些事情的那个，伊瑞斯呢，她只是会想的很多，却又想不到重点。
“理一下我嘛。”
意识到声音离自己比刚刚近多了，伊利斯习惯性地抬起头，果不其然，是有些近了，对她来说。
爱德华眼睛里对她的笑意从来不掩盖，让自己感觉被偏爱，可今天那份同往常一样的偏爱让伊利斯感觉自己有一种心思无处遁形。
她又低下头，很快地，低下头。
“嗯。”
爱德华哭笑不得，这丫头，今天比平常还好笑，果然是“理了一下”。
“刚刚在干嘛？生气————”
“看叶子的颜色。”
爱德华下意识向下看去，那片叶子平静地、沉沉地睡在那儿，淡青的脉络融在在它们看来无垠的绿色之中。
“伊瑞斯，你是不是喜欢我啊，这明明是我眼睛的颜色，哪里是叶子的……”
爱德华很早之前就发现了一件事，可他不敢说，在这一瞬间他又发现了一件事，可你不能说，伊瑞斯，千万别说，再给我一点时间。
“爱德华·弗朗！还去不去海滩玩了！想去就别瞎说！”
“达到目的了，该开心的。”某两个人同时这么想着。
二人依旧是有一没一地吵着，就像是刚刚的事从没发生过。
南海岸的光在今天依旧有些刺眼，伊瑞斯懒得抬手遮太阳，干脆低着头跟着爱德华的步伐走，一前一后的，在别人眼里还有些滑稽。
“我们去打篮球吧，伊瑞斯。”
“你知道我每次只是看你和别人打。”
“那我们就去看看，我今天不打。”
爱德华说着把手往后伸去，然后愣了一下，又像就只是单纯摔了下胳膊一样把手臂甩到了身前。
不巧的是，伊瑞斯低着头，捕捉到了前面人的全部动作，一秒不差。在那只手伸过来的时候，她刚好习惯性地准备牵上去。
突如其来的滞然，她只感觉感觉心里一紧，仿佛心中的藤蔓上一秒正在不知所谓地滋生着，下一秒便开始腐烂，烂在了心里。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她想问的，可她不敢。
她好像都懂了，又好像不懂。
自己好像喜欢上了埃迪，埃迪好像发现了自己喜欢他。
所以他刚刚是拒绝了吗？
这世上好像没什么会比这样更糟糕了。
上帝。
可真的还有比这样更糟糕的。
天空开始褪色了，或许天空总是不同的，因为它的褪色不会变成无欲的灰。
晦杂的斑斓飘摇着，可能拥有一片广阔的代价就是失去一些东西，拥有万种色彩的云因它们的独特的美而失去了自由，它们只能待在天空。
伊瑞斯伸手触摸面前那块凹凸不平的礁石，沉默着回应海水的入侵。
“怎么这么安静？不对劲。”有些欠揍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她想回应的，可她不敢。
于是她没有回应，而是也以一个问句当了答案。
“刚刚那个男人喊你干嘛？”
这下换他不敢了。可原本就准备今天告诉她的，本来好像也不该瞒着她。
“伊瑞斯。”爱德华停顿了很久，久到，伊瑞斯站起身，然后转过身，最后逆着光，面对他。
“我今天，就是准备和你说这个事的……那个男人，我上个周末来南海岸的篮球场……”
爱德华不忍再避着伊瑞斯的直视，于是也回望着她，只是眼里少了些笑意，几丝强装的镇定却在里面流窜着。
“他找上我，说，有部电影我可以考虑一下，好像是，形象比较符合。然后，第二天，我又接到了电话，之后我和…导演……聊了一下，他说会叫人在今天再来跟我谈一下。”
“你同意了。”
“……什么？”
“你同意了，所以他才会叫人来和你确认，对吗？”
“……”
伊瑞斯有双淡青色的眸子，亮亮的，仿佛一直是她充满生机的象征，现下，这一对淡青色却暗暗的，黯黯的，不会讲话了。
“你的叔叔叔母怎么说？”
“他们……”
“你一早就告诉他们了，他们很开心，对吧。”
对视着，不是平常的玩笑和戏谑，不是偶尔的暗藏的喜欢和羞涩，是从未见过的直率、显而易见和僵持不下。
“什么时候离开？”
“……后……天。”
有谁笑了，有谁自嘲似的笑了，原来笑也会褪色，褪成了灰色，无欲的灰色。
“你很善良，专门留了一天时间给我。”
“你可以骂我，伊瑞斯。就像平常——”
“我不要，我要，你现在离我，远一点。”
伊瑞斯没有任何犹豫地跑开了。
她该犹豫的，她该在那时候抓住他若即若离的手的，她该在今天早上他开门的那一刻就说出来那句话的。
爱德华似乎是在原地生了根，又或者是他的腿灌了铅，苦涩全然占据了全身，也麻痹了一切，犹豫，踌躇，彷徨，徘徊，不知所措。
他不该犹豫的，他不该收回他的手的，他不该在发现她也喜欢自己的时候视而不见的。
他们好像从来没有过任何交集。
伊瑞斯好像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爱德华好像一直是个忧郁的人。
他演了电影，公开了恋爱，然后分手。
她上了大学，出国留学，然后再也没回来过。
直至一天，余晖散了，他们各自完成了各自的一生。
——————————
“我该叫你什么？我只记得这两个了，芙蕾尔？还是伊瑞斯？”
“……”
“又失败了，恭喜你。”
“……”
“都记起来了吧，每次你逝去之后就会回到这里，怎么执念这么深。”
“我真的不能带着记忆回去吗？”
“我帮你这么多次已经是宽容了，因为你执念太深，别得寸进尺。”
“我会成功的。”
“不巧，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我会成功的。”
“行，祝你好运，安西娅·雷古勒斯。”
“你怎么不问我，我想叫什么了。”
只余下一声轻笑。
因为这是原本的你。
他们五岁就认识了，直到1990年7月28日，是他们认识的第八年。
那年他们十三岁。
“埃——”
“别催了，上帝！”
“嘿嘿嘿，我变成上帝了？你什么时候又信上帝了？我觉得还是信我比较好……你应该说……别催了，伊瑞斯——那样我绝对听话！”
小女孩叽叽喳喳个不停，照往常一样的话，爱德华肯定会和她吵个不停，可自他开门以来，却没讲过一句话，除了开门之前那句不甚清晰的——
别催了，上帝！
爱德华长得很好看，小时候伊瑞斯只是觉得他可爱，可这几年来，他脸上的轮廓与棱角越发分明了，身高也突然和自己拉开了一截。
瞳孔的黑向四周发散，逐渐变为墨绿，浅绿，迎着光看像是一块隐藏在大海深处终于重见天日的透亮的琥珀。
伊瑞斯有点不敢再盯着了。可能是错觉，绝对是错觉，为什么感觉脸烫烫的。
“我知道了，今年的夏天，也太热了。” 她暗暗思忖着。
“干嘛，不讲话。”
说完她低下头，将双手被在身后，莫名其妙的热气配合着夏季独有的潮湿，伊瑞斯扭捏起来，一个劲地盯着地面上的一片叶子看。
叶子绿绿的，就像——埃迪的——
不对！怎么又是埃迪？
“不干嘛，有话讲。但不是现在，先去南海岸吧……你干嘛？你今天好奇怪，伊瑞斯？”
伊瑞斯现在在干嘛，她当然是在想那片叶子的颜色。
爱德华看伊瑞斯一直红着脸低着头，以为她是生气了，她之前会开玩笑地说让自己对她耐心点。
刚刚——他其实不是不耐心，只是有件事搅的他脑子凌乱的不行。
爱德华走下台阶，弯下腰，想看清楚伊瑞斯脸上的神色。
不能再近了，不能吓到她。
爱德华想着。
人们总说女生总是比较早熟，可是，他们两个之间，爱德华却总是更能先明白一些事情的那个，伊瑞斯呢，她只是会想的很多，却又想不到重点。
“理一下我嘛。”
意识到声音离自己比刚刚近多了，伊利斯习惯性地抬起头，果不其然，是有些近了，对她来说。
爱德华眼睛里对她的笑意从来不掩盖，让自己感觉被偏爱，可今天那份同往常一样的偏爱让伊利斯感觉自己有一种心思无处遁形。
她又低下头，很快地，低下头。
“嗯。”
爱德华哭笑不得，这丫头，今天比平常还好笑，果然是“理了一下”。
“刚刚在干嘛？生气————”
“看叶子的颜色。”
爱德华下意识向下看去，那片叶子平静地、沉沉地睡在那儿，淡青的脉络融在在它们看来无垠的绿色之中。
“伊瑞斯，你是不是喜欢我啊，这明明是我眼睛的颜色，哪里是叶子的……”
爱德华很早之前就发现了一件事，可他不敢说，在这一瞬间他又发现了一件事，可你不能说，伊瑞斯，千万别说，再给我一点时间。
“爱德华·弗朗！还去不去海滩玩了！想去就别瞎说！”
“达到目的了，该开心的。”某两个人同时这么想着。
二人依旧是有一没一地吵着，就像是刚刚的事从没发生过。
南海岸的光在今天依旧有些刺眼，伊瑞斯懒得抬手遮太阳，干脆低着头跟着爱德华的步伐走，一前一后的，在别人眼里还有些滑稽。
“我们去打篮球吧，伊瑞斯。”
“你知道我每次只是看你和别人打。”
“那我们就去看看，我今天不打。”
爱德华说着把手往后伸去，然后愣了一下，又像就只是单纯摔了下胳膊一样把手臂甩到了身前。
不巧的是，伊瑞斯低着头，捕捉到了前面人的全部动作，一秒不差。在那只手伸过来的时候，她刚好习惯性地准备牵上去。
突如其来的滞然，她只感觉感觉心里一紧，仿佛心中的藤蔓上一秒正在不知所谓地滋生着，下一秒便开始腐烂，烂在了心里。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她想问的，可她不敢。
她好像都懂了，又好像不懂。
自己好像喜欢上了埃迪，埃迪好像发现了自己喜欢他。
所以他刚刚是拒绝了吗？
这世上好像没什么会比这样更糟糕了。
上帝。
可真的还有比这样更糟糕的。
天空开始褪色了，或许天空总是不同的，因为它的褪色不会变成无欲的灰。
晦杂的斑斓飘摇着，可能拥有一片广阔的代价就是失去一些东西，拥有万种色彩的云因它们的独特的美而失去了自由，它们只能待在天空。
伊瑞斯伸手触摸面前那块凹凸不平的礁石，沉默着回应海水的入侵。
“怎么这么安静？不对劲。”有些欠揍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她想回应的，可她不敢。
于是她没有回应，而是也以一个问句当了答案。
“刚刚那个男人喊你干嘛？”
这下换他不敢了。可原本就准备今天告诉她的，本来好像也不该瞒着她。
“伊瑞斯。”爱德华停顿了很久，久到，伊瑞斯站起身，然后转过身，最后逆着光，面对他。
“我今天，就是准备和你说这个事的……那个男人，我上个周末来南海岸的篮球场……”
爱德华不忍再避着伊瑞斯的直视，于是也回望着她，只是眼里少了些笑意，几丝强装的镇定却在里面流窜着。
“他找上我，说，有部电影我可以考虑一下，好像是，形象比较符合。然后，第二天，我又接到了电话，之后我和…导演……聊了一下，他说会叫人在今天再来跟我谈一下。”
“你同意了。”
“……什么？”
“你同意了，所以他才会叫人来和你确认，对吗？”
“……”
伊瑞斯有双淡青色的眸子，亮亮的，仿佛一直是她充满生机的象征，现下，这一对淡青色却暗暗的，黯黯的，不会讲话了。
“你的叔叔叔母怎么说？”
“他们……”
“你一早就告诉他们了，他们很开心，对吧。”
对视着，不是平常的玩笑和戏谑，不是偶尔的暗藏的喜欢和羞涩，是从未见过的直率、显而易见和僵持不下。
“什么时候离开？”
“……后……天。”
有谁笑了，有谁自嘲似的笑了，原来笑也会褪色，褪成了灰色，无欲的灰色。
“你很善良，专门留了一天时间给我。”
“你可以骂我，伊瑞斯。就像平常——”
“我不要，我要，你现在离我，远一点。”
伊瑞斯没有任何犹豫地跑开了。
她该犹豫的，她该在那时候抓住他若即若离的手的，她该在今天早上他开门的那一刻就说出来那句话的。
爱德华似乎是在原地生了根，又或者是他的腿灌了铅，苦涩全然占据了全身，也麻痹了一切，犹豫，踌躇，彷徨，徘徊，不知所措。
他不该犹豫的，他不该收回他的手的，他不该在发现她也喜欢自己的时候视而不见的。
他们好像从来没有过任何交集。
伊瑞斯好像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爱德华好像一直是个忧郁的人。
他演了电影，公开了恋爱，然后分手。
她上了大学，出国留学，然后再也没回来过。
直至一天，余晖散了，他们各自完成了各自的一生。
——————————
“我该叫你什么？我只记得这两个了，芙蕾尔？还是伊瑞斯？”
“……”
“又失败了，恭喜你。”
“……”
“都记起来了吧，每次你逝去之后就会回到这里，怎么执念这么深。”
“我真的不能带着记忆回去吗？”
“我帮你这么多次已经是宽容了，因为你执念太深，别得寸进尺。”
“我会成功的。”
“不巧，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我会成功的。”
“行，祝你好运，安西娅·雷古勒斯。”
“你怎么不问我，我想叫什么了。”
只余下一声轻笑。
因为这是原本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