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晰尘挣扎的幅度很大,唐栀不太明白为什么拥抱让压着她的这个人更加暴躁了,她只好伸手安抚他,怀抱猛兽,抚摸皮毛。

    像一种无声的对峙,直到猛兽确定这真的只是个单纯的怀抱时,挣扎逐渐停止。

    唐栀一瞬感受到了驯服的成就感,但随即更大的困倦感涌上来。

    吃下的那片安眠药开始起作用了。

    而与此同时,脖颈皮肤上喷洒的热气更密集难耐,他似乎很喜欢身下猎物的那一小块皮肤,或者说只能受限于那一小块领地。

    不能开疆扩土,暂时固步自封。

    在身体里肆意冲荡着的燥意逐渐蒸腾燃烧,到达临却点,然后缓缓下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平和,不再伴随着药物强行压制下残留的空虚,甚至隐隐让他感觉到难得的满足。

    额头抵着她的肩膀,最后一滴汗珠顺着高挺鼻梁滑落。他闭着眼睛,平稳呼吸,良久再睁开,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猛兽变回沉稳的天之骄子。

    他听见均匀的呼吸声,发现女孩偏着脸,以这样一个环抱着他的姿势,睡了过去。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脚步声沁进松软地毯。然而看到沙发上以奇怪姿势相拥的两个人,他难得怔住,与一双已然清醒的黑眸对上视线。

    “你……”

    “好了。”唐晰尘言简意赅,将环在自己腰际的两只手放下,让她能以一个舒服的姿势睡过去。

    傅城深将刚刚直升机送过来的药放在茶几上,悄悄离开,在走廊拨通了Anny的电话。

    唐晰尘拿起茶几上的药,很熟悉。从前每一次发病几乎都要靠这个挨过去。当然副作用也很强,下一次渴肤症再发作时,来势更猛,几乎能让人身体烧起来。

    沙发上的人儿轻轻动了一下,随后安静。唐晰尘放下药,将人抱到松软的床上,床榻深陷,乌发铺开,她睡得安详静谧。

    窗外的雨声和雷声都小了,103隔音极好,淅淅沥沥的声音像白噪音,在幽深安静的房间里引人昏昏欲睡。

    他借着灯塔白光去看唐栀,她竟然真的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睡得呼吸均匀,眉目舒展,浓密睫毛在皮肤上落下一小片阴影。

    她应该跑远一点,而不是躺在他身下,触碰着他几欲爆发的忍耐,用拥抱来安抚他,乖顺如绵羊。

    【“你是唐晰尘吗?”】

    【“那我不怕。”】

    拇指指腹抵住她柔软的唇瓣,微微下陷的一刹那,过于良好的触感令他忍不住微微眯眼。

    他凑近,呼吸交缠。

    手上的力度重了几分。

    女孩在睡梦中嘤咛几声,唐晰尘手劲稍松,然后看着她歪头又睡沉了。

    “……”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老宅里养的那只白猫。

    也是这样,会在自己手边蜷成一团。有着白白的皮毛,水淋淋的眼睛。

    然后它就死了。

    ……

    唐栀难得一夜无梦,睁眼就是第二天早上。

    不是在326醒来,而是唐晰尘所在的103。游轮船头的位置,风景最好的房间,在屋内甚至辟出一块独立甲板,可以不出门就欣赏最好的海景。

    唐晰尘不在房间。

    离开前她路过沙发,想起昨晚沉重热烫的喘息,坚硬凸起的喉结,还有最后那个安抚似的拥抱。

    纤细手指触上脖颈皮肤,酥酥麻麻的痒意。

    离开103,她去吃早餐,游轮返航,预计中午之前就会回到太子港。

    她去房间一旁的船尾甲板吹风,很快接到白娩的电话。

    她前几天跟唐承去了澳洲购物,现在那边刚好是晚上。白娩打电话跟她炫耀今日唐承又给她买了几个昂贵首饰,多少名牌包包,喜悦的笑声止都止不住。

    唐栀静静的听着,海风吹乱她的发丝,鸥鸟鸣叫不止。

    她搭在栏杆上远眺海面,装似随意地开腔:“妈妈,双面人不是那么好当的。”

    一面听孟静怡的安排将她送到唐家,一面又背着孟静怡继续和她丈夫勾勾搭搭。

    两头瞒。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两边都没有东窗事发,至少证明她母亲的演技的确炉火纯青。

    白娩装作没听见,话题叉过去,问起唐晰尘在那边的情况。

    唐栀敷衍过去,没让母亲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

    “女儿,我昨晚和你说了那么多,怎么感觉你还是对唐晰尘不上心呢?”

    “我挺上心的。”唐栀说。比如他现在就在上网打听唐晰尘的病。

    问傅城深对方大约不会说,还不如她自己找到答案。

    “是不是被我昨晚和你说的事吓到了,没想到那孩子那么冷血?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就做低伏小讨好他……”

    唐栀打断白娩的话:“我为什么会被吓到?”

    “……那孩子那么小就干出这种事,我第一次听到都觉得有些后怕。”

    一只鸥鸟落到甲板栏杆,翅膀边缘泛黑,羽毛柔顺,不怕人,唐栀摸它也不逃。

    “是吗。”

    唐栀觉得还好。

    毕竟她生命中经历的绝大部分人都要更加恶劣,甚至虚伪。

    白娩搞不透自己女儿到底是怎么想的,没聊一会儿,唐栀听见手机那头有男人的声音,白娩匆匆挂了电话。

    海浪翻滚,但隐约可见熟悉的城市楼群,影影绰绰,游轮正载着他们从与世隔绝的海外驶回寸土寸金的繁华。

    海鸥鸣翅飞走,唐栀亲眼看着它飞向相反的方向,消失于无边无际、自由的天空。

    ……

    傅城深推门进103时,唐晰尘正站在私人甲板上和Anny打电话。

    幽蓝海面铺上一层淡淡的暖光,冷峻轮廓在晨光中柔了几分,他咬着根烟,慢慢回答Anny的询问。

    一切结束后,傅城深问他:“Anny怎么说?”

    “约了下午的面诊,她希望我重新做一个心理测量,好方便后续帮我调整药量。”

    傅城深:“也是,毕竟你的状况在镇定药送达之前便有所好转,这是之前从未发生过的。”

    “话说你打算拿小姑娘怎么办?”

    唐晰尘慢条斯理地系着宝蓝袖扣,手背撑起一道性感青筋。

    “别装听不见,你知道你这病麻烦又难治,难得有人靠近你你还不反感。”

    渴肤症。简单来说就是一种心理疾病,发病时会异常渴求与他人的亲密接触,但又相当排斥其他人靠近。

    傅城深第一次得知唐晰尘有渴肤症是在国外和他见面时。两人去酒吧,一位妖娆的国外女郎搭着唐晰尘肩膀,动作放荡,似乎要在唐晰尘身上挑起□□。

    唐晰尘老神在在,冷漠的推开女郎,对方请的酒也没喝,傅城深当时还调侃老友出国后修炼成了柳下惠,结果当晚唐晰尘发病,他给当时在国外的Anny打电话,才了解了具体的情况。

    唐晰尘弹开dupont,火机滑轮清脆一声,又点了根烟。

    傅城深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栏杆:“说得再直白点,你到底是希望她离你近一点,还是希望她离你远一点?”

    唇边火星骤亮,但又很快暗下去。

    傅城深难得见老友纠结,笑着看热闹。

    两人搭着栏杆闲聊,视线里很快出现一个熟悉的港口。

    提苏港。

    那是和唐晰尘有关的,很重要的一个港口。

    他十九岁时为唐海谈下一块进出口贸易的出海港口,不仅拓宽了唐海的发展渠道,还成功将唐海的市值多加了一个零,自此一战成名,并将港口命名为提苏港。

    从那之后唐晰尘更是成长迅速,在西城的富家子弟中一骑绝尘,代替唐老爷子出息各种谈资会,对外赫然是以唐海的下任继承人标榜。

    当然遗憾的是,二十岁那年,他选择出国,对外只说出国深造,偌大产业被唐老爷子交由唐承管理,却迟迟不肯亲口宣布唐承继承人的位置。

    “话说回来,你当时为什么要给港口起名叫提苏。”

    “中不中洋不洋的。”

    烟顺着海风吹成一片雾气,唐晰尘看港口旁的“玫瑰大道”路灯林立,人群涌动。

    也没什么特别的。

    那时港口还没建成,他随口问了某个小姑娘一句,如果要建港口,想取什么名字。

    十四岁的唐栀那时沉浸在唐晰尘带回来的提拉米苏中,吃得满嘴咖啡粉,随口说就叫提苏港好了。

    后来提苏港建成,成为了西城和国内外贸易的重要港口,小姑娘还曾拽着唐晰尘的袖子说她只是随口一提。

    唐晰尘当时扫她一眼:“事到临头后悔?改不了了。”

    唐晰尘看着游轮路过提苏港,码头和玫瑰大道被抛在身后,将指尖那根烟的最后一丝烟气吸进肺腑。

    但那已经是陈年往事了。

    ……

    游轮缓缓停靠在太子港。风和日丽,天朗气清,完全不复昨晚的骤雨连绵。

    唐栀下船时,一辆银色RR滑到她身侧。

    车窗落下,后座的冯盛泽笑道:“怎么站在这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冯先生,我打车回去就好。”

    “不是说叫我冯盛泽就好了吗?”

    唐栀温和回应:“叫全名不太礼貌。”

    冯盛泽挑眉:“那和你打个商量,如果你觉得叫全名不礼貌,就叫我盛泽哥吧,你老是叫冯先生,我会觉得自己很老。”

    唐栀顺从地说:“好的,盛泽哥。”

    冯盛泽满意了:“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这时一辆黑色的RR从旁边经过,风驰电掣,留下一串尾气和轰鸣,一帮人目送。

    从船上下来的乘客有的留在原地扯东扯西,有的看着那辆劳斯莱斯,感叹这车真漂亮带劲儿。

    “唐家那位太子爷的车,自然带劲儿。”

    “不过这么高调,不像那位风格,大约是要去谈生意撑场子?”

    “那位还需要撑场子,想和他合作的能从这儿排到北湾街。”

    “盛泽的车也是辆RR,不过和这辆相比有点相形见绌了。”

    唐栀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车消失在尽头,收回视线时,服务生在这时适时走过来,身旁停着那辆熟悉的迈巴赫。

    “唐小姐,傅先生吩咐,让司机送您回去。”

    有了推脱的理由,唐栀自然顺坡就下,“不好意思,毕竟傅先生做东请我来,我不好拒绝。”

    冯盛泽表示理解,毕竟他不可能真在这种小事上较真儿,“那回见,唐栀。”

    “回见。”

    恭敬做足,目送离开,司机知道位置,直接将她载回兰园。

    唐栀坐在后座,目光无序失焦掠过窗外冰冷城池。

    ……

    唐晰尘和傅城深坐在二楼独立平台听政府的揭榜会。一楼时不时有人往二楼望。

    两人算是政府那头请来撑场子的,揭榜会在西城算是头一次搞,刚发布的时候无人问津,毕竟是政府牵头,想搞个开门红,让更多人知道。

    他们出现,就意味着这次的揭榜会能有多少分量。

    中场休息,果然有人借着由头上二楼打招呼,每次人都不多,三三两两,但没间断。

    傅城深在一旁躲清净,反正人都是冲着唐晰尘来的,唐晰尘一一点头,一一应酬,等人走了,傅城深靠在椅背上,看着老友整理袖口。

    “礼待人者,善人也。”

    唐晰尘扫了他一眼。

    傅城深:“没嘲讽你,说的是实话。”

    礼貌有度,甚至称得上温和,只是他本人不怒自威,只坐在那儿,自然有一股不可侵犯的凛然气度。所以人们敢攀谈,却不敢越界。

    这么多年来唐晰尘从没表现过明显的好恶,都可以,也都不太可以。傅城深一直觉得唐家的培养的确颇有成效,将人养成了个谜语人一般的假人。

    傅城深将这话说给唐晰尘听,唐晰尘瞥了眼和自己半斤八两同样不爱说人话的傅城深,没搭话。

    揭榜会后半场比前半场热闹,抛去了拘束,大家也都开始认真看项目,傅城深自知两人功成可身退,闲着无聊和唐晰尘侃大山。

    “那辆RR可是我特意找人给你开过来的,怎么谢我?”

    唐晰尘没拆穿他,傅城深在西城想要辆劳斯莱斯无非一句话的事,“请你吃饭。”

    傅城深:“差你一顿饭钱?不过你不一向低调吗,怕人不知道里面坐着的是你?”

    唐晰尘:“有空问东问西不如打个电话,问问关凉鑫究竟打算在国外待多久,省得你每次去都铩羽而归。”

    傅城深依旧在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她总得回来。”

    这话说得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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