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欣墨在父亲的训斥声中回到家,直接上楼进了房间。

    连洗漱都省了,她随手将发圈扯掉,一走近床就向后仰着躺了下来,深深的褶皱以她为中心蔓延开来。

    她望着上方,天花板在没有灯光的作用下暗沉沉的,格外渗人。尹欣墨没有开小夜灯,只是在一片黑暗中沉默地呼吸着。感冒发烧的病症仍在持续,女孩头痛欲裂,却倔强地不想和父亲提吃药的事。他也很可能根本没把她生的病放在心上。

    她对父亲的管教看似叛逆,实际上深知自己不可能挣脱桎梏。心里总会时不时地冒出一些尹兴诚口中“不该有”的思想,哪怕只是幻想着打破规矩都会使她心里一动,伴随着隐隐的向往。但尹欣墨清楚这种想法只会让她越来越难以面对自己的人生,生怕当一切的美好都规划好的时候,蓦然发现她根本不曾拥有选择的权利。

    就像是眼睛被蒙上的人在令人心生恐惧的黑暗中被牵着走,即使设法摘掉眼罩也无法逃脱。

    尹欣墨不再盯着天花板看,下床喝了一杯热水,拿湿纸巾简单地抹了两下脸,权当是卸妆了。

    她躺上床,轻轻地盖上被子,转身昏昏沉沉地睡去。

    -

    次日尹欣墨起床时仍然觉得头疼。客厅很安静,只有棉质拖鞋走在木地板上的微小声音。她走下楼,楼梯因为复式的楼房空间不大而很陡,尹欣墨踩上去时都会想她这么多年居然一次都没摔下去过。

    看到她下来,棉拖鞋的主人张妈把热的牛奶和煎蛋端上餐桌。张妈是长期雇的保姆,工资不高却尽心尽力,自母亲走后一直照顾她。

    尹欣墨一个人吃着早餐,其间偶尔和她聊一两句天。

    吃完后她放下筷子,接过张妈冲泡好的感冒冲剂喝掉,转身去了尹兴诚的书房。

    -

    书房的门被轻轻打开,尹欣墨穿着白色的家居衣,或有或无地倚在门边,显得精气神尤其差。“早上好,爸爸。”

    尹兴诚看起来像是正在处理一些事情,见女儿来了问道:“早餐吃过了吧?感冒药我让张妈准备好了,你都喝了吧?”

    对于昨天的事情他不是没有愧疚感的,只不过他也有苦衷在先,才不得已委屈女儿的。他相信,尹欣墨终有一天会理解的。

    等到自己的事业开始走上坡路,有了机遇、有了财富、企业经营范围扩大,过上更加优渥的生活,那时候她就会对之前辛苦的付出恍然大悟了。

    对于父亲的话尹欣墨只是点点头,注意力放在他手中的东西上:“……您在干什么?”

    尹兴诚放下手里的文件,轻咳了两声,“欣墨,昨天忘了和你说了,我想给你转学。”

    他话音落下,尹欣墨就一个字都没再说过,书房的气氛安静到不正常。时间仿佛紧紧黏在一起的过期糖块,分都分不开,难以再往前前进半步。

    现在才八月中旬,她在原来的学校刚初一毕业,这时候谈转学十有八九又是为了利益吧。实际上她对于转学这件事,连微微张大嘴的震惊表情都做不出来,被父亲随意支配的生活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给你转到夏日宁静中学,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尹欣墨的眼皮跳了跳,她当然听过,是一所私立学校,曾经因为校名太奇葩而上过热搜。不过具体的还真没怎么了解过。

    尹兴诚咳了两声,“上一次举办商业洽谈会的黎董事长的儿子黎桉,我看你们相处得还不错,爸爸不想让你失去这个朋友,所以才临时做了这个决定。夏日宁静是他的学校,你同意吗?”

    女孩面部没什么大的波动,显然习惯了这种掩饰的说辞。她和那个黎桉只有一面之缘,谈何情谊?眼前她的父亲、最亲近的家人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他们已经发展成了朋友。恐怕只是为了让她去接近他,搞好关系,说不定人家的父母就顺便关照你的企业了呢?

    美其名曰皆大欢喜。

    为了事业不惜搭上女儿的未来,将她呼喝得东来西去,半点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尹欣墨不由感到讽刺。尹兴诚总以为他是对自己的孩子好,但从来没有想过,他给她的未来究竟是不是她想要的。

    “好,我同意。”静默了须臾,尹欣墨开口道。尹兴诚听到这句肯定答复甚至愣了一下。

    她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难不成是头昏的缘故?

    尹兴诚想着想着就打消了念头,算了,反正她这么轻松地答应总比各种拒绝、抗议要好,万一她也对人家有意思呢?毕竟人家男生那么优秀,青春期的小女孩儿总会犯点花痴的。

    这样最好,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烦。殊不知尹欣墨是懒得挣扎了。

    “喏,这是开好的证明,还有上一所学校的退学证明,都给你申请好了,学籍也转过去了,8月25号报到,你带着这些去办手续就行了。”尹兴诚把几份文件递到她面前,在厚厚的几张纸上拍了一拍,闷重的声响让尹欣墨心里又一沉。

    虽然一点都不意外,但她还是觉得可笑。

    跟她说了这么多,原来早就提前办好一切了。打着商量的旗号,却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给她退让的余地。

    -

    一如黎夫人所说,尹欣墨一看就是很单纯的孩子。

    她反感从商,向往自由,向往独立,向往交友。然而这些统统都不是她能拥有的。她从小就被勒令不允许和那些家里没什么钱的孩子在一起玩,交朋友只能和父亲指定的名媛淑女们。但那些傲气的富豪千金向来都瞧不起她,因为尹欣墨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和她们一样拿捏着说话,坐在秋千上一边翻读不懂的书,一边品苦涩的红茶。

    她一直以来面对的不是严厉、专横、眼里只有企业的父亲,就是这些作为她“朋友”的刁钻刻薄的千金们。而当年幼的她被嘲讽时,周围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她说话,保护她。

    她渴望陪伴,想像白鸽一样自由地飞翔。

    但又深知不可能,只是尹欣墨每当看到那些同龄人的笑颜时,心中就一阵钝痛,有种不知名的情绪升腾起来,缠绕着她,挥之不去,更多的是很难觉察到的向往。

    “我现在过得一点都不比他们差,每个人有不同的人生,不能去强求什么,也许一辈子做个合格的名媛千金也很不错。”

    这些看似轻松的安慰的话,连自己都没有真正认同过。

    -

    一想起学校生活,尹欣墨就有些不安。当初的那个班级集体孤立她,她也没让他们有好果子吃。后来班主任都不敢找她单独谈话了,同学见了她都绕道走,就连请家长也没用。尹兴诚忙着业务,思想还过于固执,对他来说女儿的学业问题并不是最重要的,只要将来能在商业联姻中嫁个好人家就行了。

    她能想象出得知她要转学时班主任那欣喜若狂的神情。

    尹欣墨本来十分想交友,但班里的部分人一听到她是尹氏的千金就开始拿有色眼镜看她。然后有几个人带头在背后诟病她,诋毁她是交际花,捏造她的各种事迹。最后发展为她被所有人疏远。

    但老师见了,从来都不会说什么。

    她在那个学校一年不仅没有交到朋友,还走到哪都被指指点点,饱受孤立。仿佛一群麻雀围着一只鸽子,揪着它的红喙和白羽,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

    八月底,尹欣墨终于如愿去了新学校。诚然有很大几率会跟那个黎董的儿子遇见,也有可能会继续遭受排挤、孤立,但总要比一直待在这个家里要好,拥抱新生活总归没错。

    她提着鹅黄色的书包,在踏出门的时候顿时觉得一身轻。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会住宿,同时意味着她有好一阵时间要远离这里了,更不用面对尹兴诚以及参加商人们的交流会。

    尹欣墨家附近就有一个公交站台,她那父亲才没有闲暇时间在新学校报到的第一天开轿车送她去学校,她也只能坐公交车。

    女孩摆出了一副“拥抱蓝天”的姿势,让雀跃的心情和无声的欢呼传达过去。接着攥了一下书包带子,快步踏上站台,圆溜溜的丸子头在脑后一颠一颠的。性格与在家中表现出的截然相反。

    “再见啦!我会想念您的!”尹欣墨见5路公交车缓缓驶来,侧身别过头和来送她的张妈愉悦地挥动着双手,声音高亢。

    张妈一时不能把她和假期在家里的那个沉默不活泼的女孩联系到一起,张了张嘴,嘱咐的话全数卡住了,也挥手告别。

    -

    今天是夏日里常见的大晴天,季风有些转凉的感觉,吹得路两侧梧桐树的枝叶哗啦啦地响。

    这周围一派热闹,沿路已经看到了不少文具店和奶茶店,穿着像是校服的褐色衣服的学生们背着书包或是骑车或是步行,三三两两地朝着学校前去,聊天的声音和偶尔爆出的一两句笑骂声洒满了街道,沉甸甸的充实填上了心间,温暾的笑语挤走了新一天的压力。

    尹欣墨在夏日宁静旁的淮北路站下了车。她在路上想了十分钟,觉得在新学校应该有个大一点的目标,不应该是仅仅不被孤立。在她毫无头绪到想要拔头发时,忽然有四个字从她的脑海中跑了过去。

    “校园女神”。

    尹欣墨也不知道这个词具体是什么意思,就像是施了魔法一样乍然出现在脑子里,渐渐根深蒂固,甩都甩不掉。女孩独自思忖半天,最后左手锤右手,轻轻松松地一锤定音:“那就做校园女神好了!”后来她再回想起这一天,才发现这是一个多么充满奇迹的巧合。

    她步伐轻快地融入进了学生们的人流中,和他们一起走向学校。走了十几米后尹欣墨驻足,映入眼帘的是两座宏伟的校门——她左手边校门的红木牌匾上用遒劲有力的毛笔书法刻着“夏江市夏日宁静初级中学”,右手边的那个则是高级中学。后来她知道因为初中部的面积要稍大一些,食堂、操场等建筑设施都安在这里,所以有很多都是和高中部共用的,两边离得很近,看样子随时方便串门。

    不愧是上过热搜的学校。尹欣墨这么想着,一边举目四望一边进入了初中部的校园。绿化、石碑、雕塑很是显眼,连校园广场正中央的喷泉都别具一格,乃至脚下踩着的地砖也是有独特纹样的。

    尹欣墨现在才堪堪发觉,原来夏日宁静中学突出的不只是上过热搜的校名,档次也很高,不然不会听说有那么多家长不惜一切、挤破头亦要把子女送进来读书,想让孩子的名字出现在那印着三百多个新生名字的名单上。

    以尹兴诚一贯的作风,去拜托一个高层人物,让他将自己临时塞进去似乎并不难。

    对新学校的印象很好,尹欣墨原本就不错的心情好了要有十倍不止,准备去报到。灼热的阳光将地砖烤得发烫,隔着鞋底都能感觉到温度。周围人声鼎沸,对面的高中部早就上课了,只有初中部人挤人的,有水泄不通的迹象。她想找找有没有画着学校缩略图的公告牌,但进校门的学生越来越多了,动不动就被来来往往的过路学生撞一下肩膀,太不容易找了。她决定还是找人问一下好了。

    一抬头,尹欣墨看见一个女生正逆着人流,迎面朝这里走来。那个女生一头深褐色的卷发披肩,穿着这个学校的校服,脖子上挂着校牌,手里抱着厚厚一沓子像文件资料的纸。

    她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希望,立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询问道:“同学,请问一下……”

    漂亮的大眼睛女孩将文件抱在胸前:“怎么了?”夏朝海看了一眼手中的资料,她还要赶着去递东西呢。

    “我想问一下教务处怎么走,可以把方向指给我看吗?”

    “教务处啊……”夏朝海敲了敲脑门,像是迫使自己回忆起来。“我想起来了,喏,看到那个雕像了吗,就在它对面。”

    尹欣墨连连点头,“好的,谢谢你啦。对了……”她忽然看向女孩,开口道:“你的头发是在哪里烫的?”

    “……我是自来卷。”

    “那这颜色……”

    “……天生的。”

    突然被一个陌生同学问这种问题,夏朝海一脸莫名其妙,甚至于有点“你谁啊”的感觉。

    一开始还觉得这个女孩子挺礼貌的,在她眼中,她不会是个又染发又烫发,不学好的学生吧?

    “不好意思……我以为染发烫发的人都喜欢被别人问在哪做的,就想礼貌地问一下,没想到你不是。”

    由于先前被孤立太久,尹欣墨一心想要说点让别人开心的话,却又被误解了。实际上她并非不擅长交际,不过是太急于求成了。

    说完她也觉得自己挺傻的,心头游荡着一种突兀的惶惑。

    然后就看见对方扶额,无奈地说道:“这样啊,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如果还是找不到教务处的话就问其他人吧。”

    ……

    尹欣墨从教务处走出来,确认了自己的班级和学籍号,伸长脖子在愈发稀少的人群中找到了之前的那个女孩,喊了她一声。

    夏朝海闻言,触电了一般回头:“是你?”这么好的缘分为什么偏偏是和这个说话奇怪的丸子头小姑娘?

    就算她确实很可爱,让人看了发不了脾气,但心里还是好累。

    尹欣墨抓了下脸,如同见到了熟人般高高兴兴地说:“好巧啊!那个,我还想再问一下三班怎么走。”

    “哪个年级的?初二?”夏朝海顿了顿,用试探性的语气问。

    得到肯定答复后,她眯着眼睛,不由后退了半步,好比尹欣墨是一个易燃易爆的危险品:“你该不会是转学生吧?没穿校服,问这又问那,要去教务处又要找班级……还是和我一个班的。”

    尹欣墨半张着嘴,语气很惊喜,“是的啊。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以后我们就是同班同学了,真的是太巧了。”

    “你叫我王二狗好了。”夏朝海头一别,自暴自弃地说道。

    尹欣墨笑吟吟的:“好的,二狗,我叫尹欣墨。”

    -

    “什么嘛,原来你叫夏朝海吗,朝暮的朝啊……名字这么好听,我还以为你真的叫二狗呢。”尹欣墨在三班教室里硬是和夏朝海坐在一起,在第二排靠北的座位。她手肘支在桌面上,托着下巴嘟囔道。

    夏朝海翻了个白眼,“把那种名字当真的除了你就没别人了。”

    尹欣墨权当她是在夸自己,继续环视着新教室。

    她从未见过这么宽敞、明亮的教室,同时是第一次在私立学校就读。能从课桌数量看出来学生不多,大概只有二三十人左右。陆续有人进了班级,大多数学生都穿着褐色的校服,也有少部分人因为只是报到日就没有穿,所以尹欣墨在他们中间倒也不是太显眼。

    门口的墙边钉着“创建恩来班级”的纸板,泛黄的木质课桌整整齐齐地摆着,墙壁都铺满了洁白无花纹的瓷砖,上面偶尔会有几道未撕下来的不干胶,黏糊糊的痕迹横七竖八地挂着,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头发黏到上面。教室后门旁边的黑板被擦得锃亮,板报还没画上,似乎预示着新学期的序章才刚开始。

    尹欣墨看着这陌生的校园、陌生的教室和陌生的同学,心中蓦然燃起一股斗志。她一定要让自己不再孤独,不再被厌恶,要和这个班级里的每位同学相处愉快。至于和董事长儿子打好关系什么的,从来就没被她放心里过。

    不管是不是莫名其妙定下来的目标,她要成为校园女神,丢掉那些不必要的束缚,在这所学校绽放出自己明亮的色彩。

    而夏日宁静……

    多半会被她搅得夏日不宁静吧?

    -

    悠扬的预备铃打响,电子音萦绕在校园中,尹欣墨这种音乐白痴只能勉勉强强认得出它出自外国某位音乐家之手。

    三班是年级有名的问题班,除了个别成绩优异又听话的,其他的不仅考试方面吊车尾,还经常同别班学生打架。常常只是走过下一层楼的楼梯,就能远远地听见楼上三班的老师用拔高几倍的音量大声地训斥着“谁让你们去办公室偷卷子了?!”

    尹欣墨对分班并不在意,她只希望能遇见真心待见自己的人,从小的经历使她学不会挑挑拣拣。她期待着却又隐隐地害怕。

    她小心翼翼地转了转头,周围一个个陌生的面孔都是将来要相处两年的同学,哪怕这一举动刚好和不少学生看过来的目光对上了,女孩也礼貌地点点头,毫不羞怯。

    这时,一位一直坐在最后一排写着什么东西,穿着绒黄色和浅绿色相间连衣裙的女人站起身,她踩着高跟鱼嘴凉鞋,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走上讲台。

    “同学们,时隔两个月,我们又见面了。”她话音刚落,学生当中随即传出了隐隐约约的讲话声。

    有男生挖着鼻孔,满脸鄙夷:“还好意思说两个月,中间都不知道返校检查作业多少次了。”

    女老师顿时心生不悦,一瞪眼,怒拍了一下讲桌:“给我安静!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没讲。”

    “啪”的一声把下面的窃窃私语都扫除了个干净,她的视线在全班扫了一圈,最终停在那个陌生面孔上,顿了顿说:“想来大家都看到了,没错,我们这一次有一位来自育舟中学的转学生,请上讲台来和全班的同学做一个自我介绍吧。”女老师从粉笔盒里抽出一支白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我姓李,叫李敏静,是这个班的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新同学下课后来存一下我的手机号,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打电话来问我。”

    李敏静看上去三十来岁,不像是一个死板的老师,可能从某一方面来说能和学生有共同语言,不然在成天一头扎在这群无法无天的学生中,早就气到甩手不干了。

    尹欣墨刚进来就不断有人朝她投来目光,并附上几句小声嘀咕。这次差不多全班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她身上,光明正大地打量她,充满探究和好奇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盯出个窟窿。

    她落落大方地走上讲台,脸上依旧是灿烂的微笑,一点都不显得厚重的刘海服帖地遮住一部分的额头,丸子头也显得格外可爱,提起了点昏昏欲睡的学生们的兴趣。

    三班同学们的讨论逐渐进入了白热化,让李敏静不得不再次怒目圆睁,狠拍讲桌维持秩序。

    尹欣墨在一片嘈杂中清了清喉咙,微微颔首,明亮的眼睛直视着班里的每一个人:“大家好,我的名字是尹欣墨,我不会书画,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谢谢!”

    班里死寂了五秒。

    李敏静对尹欣墨的自我介绍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愣神,一时间连欢迎词都忘了说了,等她下了讲台才勉强想起来拍几下手——这个新同学的举动确实和别人有点不大一样。

    而对于尹欣墨来说,其他人的自我介绍都是“大家好,我擅长书画、唱歌、跳舞,希望能好好相处”,但她都不会啊,所以这么说有什么问题吗?

    就在这时,底下突然爆出了鼓掌声。

    “不错,感觉能和我们一起去偷卷子。”

    “就是这细胳膊细腿打不了架吧,看着像是好学生。”

    “我觉得静姐应该挺喜欢这种乖巧的女生的,你看她嘴角都有笑容,啧啧。”

    静姐指的是李敏静,是三班学生私下里对她的称呼。

    没有人提起尹氏,到底因为知情的人还是少的,尹欣墨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点,她有那么一瞬间在想自己这样成天提心吊胆的也太惨了。

    同时为这个班同学的热情感到万分高兴,如果新同学都很友好的话,那她估计做梦都能笑醒。

    回到座位坐下,前桌的小个子女生转过身小声对她说:“待会一起去食堂吃饭吗?”尹欣墨后来知道这个女生叫李明柔,经常被班里人开玩笑说名字念快了听起来像“living room”(客厅)。

    后桌的男生戳了戳她的后背,扔来一个字迹歪歪扭扭的小纸条,上面写着“你育舟初一哪个班的?认不认识×××?”。

    尹欣墨分别回了一个毫不犹豫的点头和“四班,不认识”。

    课间时候她把周围同学的名字能记住的都记住了,譬如坐在她后面的男生叫谢超;左边留着特短板寸头的叫张建胜;隔着夏朝海、坐她右边的女生刚刚才要过她的联系方式,叫周佳洁;方才第一个发出“能和我们一起去偷卷子”喊声是王跃进,也是班里最活跃的……

    因为她可以称得上好看的长相,同样也活泼开朗,所以不少女生都过来让她把自己的名字写在草稿纸上,并且要了她的手机号和各个社交软件的账号,把她拉进了班级群里,再问些“你住不住校”“家住哪”一类的问题。有点像是要把她拉拢进各自的小团体。

    夏朝海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嫌吵。尹欣墨只是乐在其中。

    -

    一整个上午,老师的讲述枯燥乏味,尹欣墨渐渐由精神抖擞变为昏昏欲睡。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解救了她,她晃晃头,刚要站起身伸个懒腰,就被李敏静叫去了办公室。

    李敏静简单问了尹欣墨几个问题,告诉她关于校牌、饭卡一类的事会慢慢帮她处理,提了一下周四下午的社团课等等校内活动。接着说三班的同学都挺好相处的,让她不要紧张。尹欣墨一边心怀感激一边在心里希望她快点讲完。

    从办公室回来,发现班级里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一问人才知道李明柔等不到她,结果一出班门就被她外班的小姐妹给拉走了。后来在食堂里和她遇见时互相打了个招呼。以后的日子里她们偶尔也会坐在一块吃食堂,周围都是熟人朋友的感觉让尹欣墨过得格外舒心。

    尹欣墨思考片刻,突然看向依然在座位上慢悠悠收拾新课本的夏朝海,在她被盯得不自在的目光中笑得阳光明媚,面上写满了期待。

    “朝海,你中午也在食堂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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