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

    冯川完全搞不懂现下的情况,不是在审嬴仲景的事,怎么又扯到苍无山头上,姜泠月是不是故意的?

    姜泠月走到灵虚面前,拱手道:“在场除偃门主,唯有您对此颇有心得。”

    灵虚肉疼地取出灵水,姜泠月将粉末抖入其中,灵水果然沸腾。

    是天蚕毒。

    “天蚕毒无色无味,用量达到一定程度就是剧毒。燃烧后人再闻过就会昏迷。诸位方才所见,嬴仲景就是被这样迷晕的,另二人却安然无恙,是谁给了他们解药?”

    听过姜泠月的话,灵虚转头。

    在秘境时,是偃师舟为众人解毒,这是不是太凑巧了。祥云又沾到毒药粉末,一切都是偃师舟在背后搞鬼?

    偃师舟诧异:“姜宗主的意思是,我指使师弟给你爱徒下毒?”

    “三次都是。”姜泠月语调一转,“指使祥云上天阙宫的也是你,为的是搅坏灵音宗声誉,玄门的阵法便不用还回。”

    还?

    谁还给谁?

    众修士再次被激起兴致,当然也有人认为姜泠月是在胡搅蛮缠。

    沐向寒轻嗤:“姜宗主怎能确定偃门主也参与其中?”

    “就凭他年纪大。”姜泠月眼锋如刀,看向说话之人。

    “什么?”沐向寒忍住畏惧,险些以为听错了。

    “我先前一直在想,为什么要在嬴仲景身上画符再推下去,现在我想明白了。天河井下封印着禁地,禁地中可能有长生的药。”

    “玄门门主没这个胆量,可偃门主有。偃门主今年八百岁有了吧,生命即将走向终结的你,心里怎能不急?”

    “恰好出现一个不被天河井排斥的嬴仲景,你便决定放手一搏。那符文应是献灵纹,如若他在下界寻到灵草,你也可吸收一部分,他死了你也没有任何损失。”

    “自你发现嬴仲景的不同起,就找上崇拜你的好师弟和走投无路的祥云。嬴仲景不在场,祥云就能信口开河,反正谁都无法证明他没做过。”

    “嬴仲景名声尽毁,灵音宗也被连累,放弃这个弟子不无可能。真真假假,好叫你和苍无山渔翁得利。”

    啪啪啪。

    沉浸在故事中的众人被惊醒,子桑鉴微笑:“没想到一向惜字如金的姜宗主,还有这般伶牙俐齿的时候。为了你的徒弟,竟舍得开金口。可叹!可叹!”

    子桑鉴一番阴阳怪气叫众人想起近日流传的“师徒恋”,其实嬴仲景并非单相思,他们是两情相悦?

    人群中有弟子道:“你们不觉得和嬴仲景一起晕倒的女人,眉眼特别像姜宗主?”

    嬴仲景苦恋自家师父,却爱而不得,转而恋上师父友人,友人竟成“替身”?一帮年轻弟子嘀嘀咕咕,故事转眼间已翻了好几个本子。

    经过近日“洗礼”,姜泠月不为所动,面向偃师舟道:“偃门主有什么话说?”

    冯川此刻多么希望偃师舟能反驳。

    可是,他那玄门师兄,最听偃师兄的话。以祥云如今的处境,除苍无山,还有别的途径接触到天蚕毒粉吗?

    那东西只有三大仙门和子桑氏手里才有一些。

    偃师舟明白即便不承认,姜泠月也不会放过他。也罢也罢,眼下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就算拼上不要名声,这个天大的好处他也要定了。

    那小友命硬得很,只要用他牵制住他师父,旁人又有何惧?

    他赞叹道:“不愧是无所不知的姜宗主,我承认。现在我与你徒性命相连,你奈我何?”

    姜泠月面色冷然,妖族有种禁术叫献灵术,两只妖用过后可共摊寿命,共承伤害,她飞升前沧祯也曾想用在她身上。

    偃师舟以为她不了解,才敢直接承认吗?

    献灵纹应是苍无山改过的,所以一开始她没认出来。多霸道的禁术,嬴仲景死了偃师舟不受半点影响,偃师舟死嬴仲景却要陪葬。

    姜泠月突然很厌恶这张虚伪又猖狂的脸,多年居于上位,让他有恃无恐。

    下界关押着一众罪仙和妖邪,甚至封印着更可怕的魔,万年来一直有进无出。

    嬴仲景在它们面前,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若我折磨魂魄呢?我有的是时间改良符文,我会让你余生每一天,都无比后悔这个决定。”姜泠月耳语,“忘记说,祥云指缝里的天蚕毒,其实是我从茶水中提炼出来的。前面都是诈你的。”

    偃师舟笑容崩裂,一张老脸抖个不停。姜泠月轰出一掌,他躲闪不及被按在地上。

    她回头,以灵力绞死玄门门主和年轻修士,下了最后通牒。

    “十日内解散玄门,苍无山弟子不可再用灵音宗阵法。否则他之今日,就是尔等明日,我说到做到。”

    冯川木着一张脸,眼睁睁看见偃师舟被拉扯着带走。姜泠月停下脚步,看向悠悠转醒的祥云,抽出一串记忆。

    当日情景再现,原来是祥云哄骗门人,逃出禁闭室后将众人毒杀。因被数道精气打入经脉,才导致修为倒退。

    “啊啊啊疼啊!”

    在祥云的哀嚎声中,她一剑刺入其头颅,祥云应声倒地,死不瞑目。

    一个弟子暗恨出声,“相巧巧,师门今日之劫,全都拜你所赐。”

    相巧巧眼尾一红,“从此我的事不用你们管!”

    无视激动的李族长,古丘叹气:“是否要追查锦弦和嬴仲景的关系?”

    大长老道:“姜宗主何时承认了?我们不要自找麻烦。”

    “姜宗主也没否认啊。”在旁偷听的铁追风耸耸肩,心里嘀咕。

    *

    一行人全速往灵音宗赶,苏醒过来的凌等在半路。

    看见姜泠月,凌抑制不心底住的紧张。他醒来后发现被扔在一片荒地,还把人看丢了。

    姜泠月猝然停下,揽过赵玉堂和雷琴。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止让二人不知所措,心底腾起不祥的预感。

    “我要走了。”

    “师姐,你?”虽然师姐总不在宗门,可百年来师兄妹三人从不曾真正分离。雷琴心底慌乱,反手握紧师姐手腕。

    赵玉堂尚算平静:“虽然我不知道师妹要去哪里,但如果你想回来,灵音宗永远在北地等你。”

    姜泠月拉过凌介绍:“这是我妹妹,谁还敢上门挑衅就找她。”

    凌别过脸不去看那二人神色,倔强道:“我和你一起回去。”

    姜泠月摇了摇头,又抱住凌道:“你要替我看好那个老疯子。山海石先交给你了。”

    凌不肯撒手,姜泠月同样能感到对方的心痛,手覆在其后背安抚,便化作遁光飞驰而去。

    雷琴不懂眼前这仿佛生离死别似的场面究竟是为什么,却明白师姐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她转头拂去泪珠,回给姜泠月娇媚一笑。

    凌转向被捆住的偃师舟,眼中迸出彻骨寒意。

    都是因为此人,姐姐才会犯错!他抓着捆仙绳道:“我要将他关到没人找到的地方。平日里没有大事,你们不许找我。”

    眼看凌也离去,雷琴的心空落落的,此女给她的感觉竟很熟悉。

    诸天大会上的事从中州扩散,很快传遍整个修仙界,灵音宗一时间成为众人热议的话题。

    灵音宗与碧灵门、苍无山的过往也被挖了个干净。

    与声名大噪的灵音宗相比,苍无山可就落寞得多。这个原本的第二仙门,在接连失去两位门主和玄门阵法后,实力大减,逐渐沦落为二流宗门。

    冯川处理完玄门诸事后,遍寻偃师舟却不得消息。他无心面对世俗,索性将事务丢给长老,自此闭关不出。

    长安长生兄弟二人开始接手宗门内务。离开苍无山的相巧巧也开始她的散修之旅,只不过走到哪里,都免不了被嘲讽有一位“好师父”。

    柳洛在灵音宗附近开辟洞府,一方面是为躲避李氏纠缠,一方面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她急切地想要冲击结丹,为带回那个人添一份力。

    霍氏兄妹和万怀素竟交上朋友,开始四方游历,寻找关于天河井的传闻。

    嬴仲景的是非善恶,终究随着时间渐渐淡去。只有提起他的师父时,众人才会想起那个逆徒。

    妖族和仙门间,火药味越发浓重。奇怪的是,预想中的大战在百年间始终没有爆发。

    姜泠月全速前进下,掠过东海海岸,最后停在深海海面。海雾中出现三座仙山,她眼神一暗,朝其中一座飞去。

    出来迎接的正是烛婵。

    烛婵面色急迫,拉住她道:“各路仙人已齐聚中天,只等你回去受罚。不如留在蓬莱,料想他们也不敢强来要人。”

    “拜见过祖神,我就该回中天。真这么做,祖神第一个劈了我。”姜泠月轻拍其手腕,大步朝前去。

    烛婵气恼,在后面破了音:“竟还有心思安抚我?为了一个嬴仲景,这次闯了多大的祸,你难道不明白!”

    拗不过姜泠月,烛婵随她一同拜见祖神。

    祖神乃天地孕育诞生的唯一神明,凡人飞升的仙人绝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她不理俗世,终年住在蓬莱。

    姜泠月跪伏在祖神面前,垂眸道:“弟子有愧您的教导,就此拜别。”

    祖神面容肃穆,淡声道:“你去吧。”

    跪在一旁的烛婵抬头道:“不可啊!”

    祖神眼中一道精光飞入烛婵眉心,烛婵立马噤声,只能眼看姜泠月远去。

    “小婵,你可是不服?”祖神问。

    烛婵闷声道:“弟子是怕那群仙人会罚得太重。他们向来古板。”

    姜泠月自东海出来,身上的封印已被化去。时隔五十年,她再次回到中天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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