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夫君是妖怪》

    (1)

    闻晏在田间劳作一上午,扛着锄头回来,一身麻布短衫干干净净,鞋底也没有一点泥。

    你迎出门去,不动声色的打量这一切,依旧开心的接他:“饿了吧,饭就快好了。”

    男子连连点头,浮夸的摸摸肚子:“我都饿得不行了,就想着娘子的饭呢。”

    你笑着去给他打一盆水,转过身再难掩疑虑。

    莫非那道士说的是真的,夫君真的是妖?

    饭后他说田间没什么活了,要留在家里帮你收拾。

    你顺遂道:“好呀,那帮我烧一锅热水吧。”

    “好,娘子,我这就去。”

    他动作极快,不出半柱香就从厨房出来:“娘子,水烧好了。”

    你做饭时已仔细记了水开的时长,他这未免太快了。

    “好…”你开始不敢看他,心里觉得慌乱。

    入夜后,他照例想跟你亲近,耳鬓厮磨间,你翻身将他压住,呼吸已有些不稳,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你到底是什么?”

    “什么?”身下男子顺从的躺着,歪头看你,许是长发铺在身下,显得格外长,一张脸也不似白日里的麦色,借着月光余晖,他似笑非笑,肤色都白了几个度,明明还是那张面容,总觉得漂亮的不像同个人。

    他摩挲你杵在身边的胳膊,指尖攀附而上,点了你鼻尖一下,笑得宠溺:“娘子要在上?”

    缱绻旖旎,满脑子都是那事…哪像个农家子弟!

    “你不要岔开话题。”你鼓足了勇气,把他的手按到脑袋旁边,皱眉问:“你是妖,对不对。”

    “娘子瞎说什么呢?”

    “你不说,好。”你翻身下床,从柜子里拿出道士给的雄黄酒,胳膊一伸送到他面前:“喝了它。”

    床上男子支起半个身子,不可置信的看你一眼,又忙垂下眼神:“娘子,你知道的,我不喝酒…”

    你就举着胳膊不放下,跟他僵持。

    半晌,他慢慢坐起来,观察你的神情。

    乌发如瀑,借着月华,他在你面前低下头,露出了头上一对毛茸茸的耳朵。

    你吓得往后闪了一步,酒也险些没拿稳。

    他急的要来扶你,瞧见你害怕的样子,又在半途收回手。

    你不知所措,竟然真的是,你同床共枕的夫君是妖怪…怎么办…怎么办…

    你不知说什么,转身跑了出去。

    本能让你跑回隔壁村找爹和娘,可真到门口又不敢进去,这话要怎么问出口,她们会信么?真信了不会把他浸猪笼吧…

    你内心天人交战,最后选择作罢,想着身份被戳破了,他应该就走了吧......

    天蒙蒙亮时,你回到家,探头往屋里看,屋里果然没人了。

    你先是松了口气,随即而来的却不是庆幸。

    往常这时候你们还没起床,夏日里他会把冰在井里的西瓜先捞出来,早饭后吃就不会太凉。

    冬天他会起来给炉子加碳,让你从被窝钻出来时不冷。

    你在家织布,他就下田耕种,你们生活的就像话本里的神仙眷侣。

    不知不觉,日头高升低落,你坐在床边不停抹眼泪,他走了,你想起的却都是他的好。

    忽然传来开门声,你倏的抬头,跟满身泥巴的他四目相对。

    “娘子...”他拎着锄头,浑身有点狼狈,低声说:“我回来了...”他亲自干活了,学的像个真正的人那样。

    “闻晏...”你抽噎两下,豆大的泪珠子汇聚到下巴,好不可怜。

    见你态度放缓,他的神情从小心窥探到喜出望外,迫不及待的进屋来抱住你:“娘子...娘子...”

    “你别怕我好不好?”他一下下顺你的背,在你看不见的另一面眼眶通红,委屈的把头卡在你肩膀上:“别赶我走好不好...”

    你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第二天一早,你把雄黄酒倒进河里,酒坛子也摔碎扔出去老远。

    你不再提这件事,可却明显感觉夫君不如从前爱笑了。

    他看你的眼神时常小心翼翼,也不再同你打闹,晚上睡觉总是自己守着床边。

    “闻晏。”这天刚躺下不久,你转身抱住他,身边人纹丝不动,但你知道他没睡。

    “夫君。”你往上窜窜,跟他脑袋挨在一起,轻声问:“你在生气么?”

    这两天你仔细想了想,那天夺门而出,还要逼他喝雄黄酒,他应该是伤心了的。

    他还是不说话,你于是自言自语:“那天我是有点害怕,但那是人之常情对不对?回到家我就后悔了,我不该听那道士的闲言碎语,夫君怪我了是不是?”

    “那你...”怀里人哽咽了一声,听得人心口生疼:“你还要我么...”

    “要要要!”你一条胳膊紧紧箍住他,只恨自己嘴笨,再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你想好了么?”他语气还是低落:“我是妖,咱们不会有孩子,你这辈子当不了娘了。”

    你刚说完要要要的心,一时又被刺痛,脑中千回百转,你松了力道问:“妖跟人生不出孩子?所以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想好应对了吧?”

    “年深日久的,没人会说男人不行,大家都会说我的闲话,然后你再站出来保护我,让我对你死心塌地,是不是这样?”

    两句话说完,你们之间再次有了缝隙,他不想你走,想要扯住你手腕,你不想被拽住,一个翻身跑到床尾。

    你俩就这么对坐着,比上次冷静,也比上次清醒。

    “我不介意你是妖。”你抿唇道:“但你不能算计我。”

    面前男子似乎欲辩无言,他容貌又渐渐在变,眉眼修长了些,鼻梁挺翘了些,最明显的是头发,变得乌黑顺长,小蛇一样堆在他身侧。

    你眼睁睁看着同床共枕的人变得熟悉又陌生,心里打鼓,紧紧盯着他的反应。

    “娘子。”他眼底似有泪光,抬眸看你,所有的情绪都在脸上,眉头蹙起,十分可怜。

    只是欲言又止了半晌,也没解释出来,最终只有低下头,哽咽道:“我还...太不会说话。”

    借着月光,你看到他喉咙滚动了一下,咽下了将哭未哭的酸涩。

    你知道的,他一直就是笨口拙舌,原先以为他是性子内敛,如今懂了这句‘不太会说话’的意思,许是他刚能变成人不久,是真的不会说。

    这样一来,好像是你在欺负他。

    “那我问,你来答。”

    “好。”他又敢抬头了,声音轻轻的。

    对上目光的那一刻,你心口酸疼。

    他不再收敛和伪装,眼里的情感就毫无遮掩了,那么直白的喜欢,小心的试探,其实根本不用开口,你看得出他在说:求你了,别不要我。

    暼过眼神,你问:“为什么接近我...”

    他轻轻歪头,道:“喜欢你。”

    “因为什么喜欢我?”

    “五年前大旱,是你给我吃的,我才没有饿死。”如果没有那几日的饭菜,他活不到化成人形。

    你回想起来了,不禁嘴角抽抽。

    那年大旱,庄家收成不好,家里缺吃少穿,大人们好不容易抓了一只活物,准备烤来吃。

    你不知情,打开厨房门让它跑了,你怕挨打,情急之下把手里珍贵的窝窝头掷了出去,妄想把它敲晕在地,结果反被叼走了......

    之后几天,你时常在屋头看见它,便用竹筐做了个罩麻雀的机关,放点口粮,守株待兔。

    结果就是粮次次不见,狐狸却一根毛都没抓到。

    原来他觉得那是在喂他......

    你感觉自己被看轻了!同时又心虚,挠了挠鼻尖继续问:“那你跟我成亲是怎么想的?有没有想过没有孩子,我怎么办?”

    “没想过。”他如实道:“原本打算过几年,我就装死...”

    “......”

    “那怎么又主动说了?”

    “因为,舍不得了...”

    他泪眼婆娑,笑着望你:“本想陪你几年就走,可我才知道...死了夫君的女人叫寡妇,寡妇就难再嫁了。”

    他有什么好哭的!明明是罪魁祸首,却好像是他施舍了你一样!

    忽的气起来,你扯着脖子跟他喊:“什么叫陪我,谁稀罕你陪了!你在这装什么好人!”

    你忽然的剑拔弩张让他失语,张张口没再出声,一行泪随着垂眸没入衣襟,期期艾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那个妖怪!

    不,你忽然脑中一闪灵光,心想:原来这就是妖怪,惯会迷惑人心。

    “哭有什么用...”

    你不忍看他伤心,或许是他真的迷惑了你,你还是放轻了语气,问:“现在怎么办?”

    他缓缓抬头,一张妖冶的面容湿漉漉对着你,朱唇轻启:“和...离...”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他想你是要这个结果的。

    说完他就绷紧了下巴,蓄满眼眶的泪瞅着你。

    分明是你说一句好,下一秒他就要原地灰飞烟灭了...

    算了...

    你吐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松下去,蹭到他身边,伸手把他冰凉的脸颊擦干。

    不能再吵了。

    他窥着你脸色,弯腰把头卡到你肩窝,轻声道:“娘子,我没有算计你...”

    他只是没算明白人族的规矩,也没料到自己的心。

    感受到脖颈挨着的温度,你心思逐渐平和,掌心在他后背摩擦:“知道了,我相信你。”

    五年夫妻,朝朝暮暮,你知道他的。

    或许这件事千错万错,但他待你的心,百无一错。

    “不和离。”你想定了:“没孩子就没孩子吧,反正我家还有兄弟,不用我传宗接代。”

    这话说完,便是把这件事翻篇了,你却察觉肩上重量更沉几分。

    “我害了你,是不是?”男子闷声问,嗓音一片沙哑。

    他已然明白,事到如今,不论分开还是在一起,结果对你来说都不好。

    你的包容,让他更觉愧悔。

    ‘害’这个字在你听来太重了,他的措辞总是不加斟酌。

    你们聊了太久,窗口已经有晨光泄入。

    也不知为什么,后来都是你在安慰他。看着惶惶入眠的夫君,你伸手揉了揉他露出的狐耳,心想这跟传闻的妖怪不一样。

    (2)

    一年后,你们从村里搬到了镇上,茅屋换成了瓦房。

    爹娘为你高兴,都说你嫁了顶好的夫君。

    那次吵架之后你俩就不再提人和妖的事。

    闻晏说要让你过好日子。

    他开始学写字,日夜不辍的看书,广交朋友,把包子铺干成酒楼,又把酒楼开到城里。

    不出三年你俩就麻布换绫罗,院子从三进换到四进,仆人也从三个多到了三十个。

    这天他又跟同僚应酬到很晚,你在门口等,月上枝头,书房的门才开。

    “娘子!”他见了你,忙把外袍卸下,两步跨过来把你围住。

    身后男人们还在说告辞,见了这一幕都夸你俩感情甚笃。

    “春寒料峭,还凉呢。”他瞥了一眼跟着你的丫鬟,表情不快,没等小丫头说知错,就裹着你进屋了。

    看着桌上摆的账本和一摞摞的书册,你觉得恍惚,笑着勾他脖颈:“许久没见你现原形,我都快忘了夫君是狐狸精了。”

    他耳根肉眼可见的红起来,还是配合你的话悄悄改了容貌,颔首望着你:“娘子更喜欢这样么?”

    “嗯。”你毫不吝啬夸奖他:“这样好看。”他的原貌,是走在路上掷果盈车的存在。

    闻晏自己也知道,所以要变得平凡,变得更像个人。

    但你这样讲,他好高兴,你不觉得他妖异,你喜欢他原本的样貌。

    “娘子。”他倾身过来吻你,呢喃着你的名字:“小禾。”

    你迎了他一吻,然后勾着他手指去里间。

    是夜,书房里总隐约传出异响,若仔细听,像是个男子在说:疼…娘子饶了我…

    狐狸不咬人,人却把狐狸咬得红痕斑斑,说出去谁信?

    后半夜,你掌了灯,喝点水。

    回到床边见男子蜷在乌发中间,蓬松的尾巴从腿心穿过被他抱在怀里,微仰着脖颈,姿势就像睡熟的动物。

    你弯腰,摸摸那白皙脖颈上的牙痕,还好,没出血。

    瞧着床上一片狼藉,你后知后觉,发誓下次不能这样——你染了个坏毛病,确切的说,是他求着你染了坏毛病。

    次日一早,他推了所有事情,只待在书房不愿出来。

    你便熟练的揽下所有事务,出去看铺子,查账目,一直忙到夕阳西下才拎着一只烧鸡回来。

    书房里安静的像没人。

    “夫君,快来,看我带了什么给你?”

    男子只着中衣,乌发尽散着,缓缓从隔断后出来,略过烧鸡直直抱住你:“娘子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

    你撂下烧鸡,笑着哄他:“明日一整天都在家陪你。”

    拽着人坐下,你探他额头,又贴贴脖颈:“有点烫,才二月初,今年是不是早了些?”

    他不搭话,神情不大自在。

    你笑起来,弯腰在他耳边轻语:“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

    前些年,你都不知道他会这样,狐狸藏的很好。

    随着日子推移,你日复一日的跟他说爱,你说喜欢他原本的样貌,也不怕他随时露出耳朵,他才渐渐展现脆弱的一面。

    “娘子…”闻晏挑起眼梢看你:“我这样,你觉得麻烦么?”

    这什么眼神?你坐到他腿上,捧着脸轻咬他唇瓣:“你明知道我很喜欢。”

    狐狸心满意足了,安静享受你的温柔。

    “虽然。”

    入夜。你俩坐在屋顶看月亮,你劝他:“虽然你不是人,但我觉得在这种事上道理都相通,做多了总是不好。”

    闻晏把玩着你手指头,点头。

    “况且,每次你都喊疼。”疼总归不是好事。

    闻晏轻轻抿唇,点头。

    “你说话。”

    你那夫君思索道:“下次不喊了。”

    彼时你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笑他就会耍小聪明。

    次日,你说到做到,在家专心陪着他,情到深处时你想起他会疼,手中动作刚要轻下来,就听夫君一声呜咽:“好舒服…娘子…”

    你脑子嗡的一下,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某个暴戾的开关被打开,动作顿重,把一整根白玉都送了进去。

    “啊——”床上男子顿时脖颈高仰,随后又蜷缩起来,不等适应就支起身子,惶恐的寻你:“娘子…”

    他连胸口都绯红一片,整个人没有力气,神情可怜,挂着泪珠来牵你的手。

    你知道,这么多年他仍怕你凶他,不论是平日说话还是这时候,有些分明是情动不能自抑,他也会被吓到。

    你从热血沸腾里回神,上前抱住他:“是…是我不好,也不知怎么了…”

    闻晏表情乖巧,垂眸轻笑:“下次,还是喊疼吧?”

    你望着他,把他鬓边湿发拨到耳后,半晌轻轻吻在他额头:“下次别试我了,我只是个凡人。”哪经得住狐狸的勾引?

    他曾说过,狐狸成精大多没有好下场,此刻你方明白了一些。

    狐狸本身容易沉溺情爱,而人,会因为这些把他们轻贱。

    如你这般普通的女子,尚且会被勾起玩弄之心,更何况那些有权有势的人?

    “没事。”狐尾尖轻轻摆动,他不知为何在开心,歪头笑:“我知道,娘子不会伤我。”

    愣了一下,你也望着他笑起来,探头又印上一吻:“嗯,我不会。”

    夫君的“病”断断续续持续到五月,你能感觉到他已经不难受,后面一个月多半是耍赖。

    总归一年就这两个月,你就随他了。

    (3)

    入夏后,闻晏怕热,你俩就搬到山里别院去住。

    他提议把岳父母接来。

    你说秋天回去帮忙秋收,等冬天冷了再接老人家来过冬。

    他点头,说娘子规划得好。

    晨起他又去井里捞了西瓜,自己抱着一半挖,却不让你吃,说太凉。

    你就坐在廊下生闷气:“有点羡慕你们妖怪了!都不怕生病!”

    他长腿一盘,迎着阳光笑:“历来都只有妖修成人的,这话我倒是头次听说。”

    你也歪头看他:“是哦,为什么呢?”

    最后你俩咬着勺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所以然。

    等闻晏回过神来,你都快把那半西瓜挖空了。

    秋初时,你们带了家丁去帮爹娘收麦子。

    你看到茅屋还在,且不染纤尘,问夫君是不是来收拾过?他也不答,只抱着你在窗口看山。

    冬天第一场雪过后,你们把爹娘接到别院,地龙每日都烧得足足的。

    “禾儿。”娘偷偷摸摸叫你来,偷偷摸摸关了门,一副想问又怕问的样子:“禾儿,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不能生?”

    “是小时候掉进河里那次,把身子凉坏了么?”

    你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从容道:“娘,不是我,是姑爷不能生。”

    娘本来有一肚子话,这下全咽回去了,但仍有后话:“姑爷如今生意做得大,总要有人继承家业,不然把你小侄子过继给你俩,孩子还小,你俩好好教养,跟亲生的一样。”

    你一听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娘的主意,你想说人要知足,事也不能总想着万全,如今的日子跟从前相比岂止太好?

    思索着,你还是笑着应了:“我回去问问夫君。”

    问是不可能问的,你这辈子都不会跟闻晏提孩子的事,想都知道他要怎么哭了。

    小年过后是你的生辰,闻晏带你去城里看花灯。

    这几天刚好没有宵禁,人多,热闹也多。

    过了这个生日你就三十岁了,看着眼前背影,你有些恍惚。

    十五岁成亲已又十五年,你未觉得过了这么久。

    春去秋来,你逐渐生了白发,闻晏也是。你笑他:干嘛装老头?

    他坚持说跟人成亲之后狐狸也是会老的。

    索性你被他照顾的很好,老了也是个健康的老太太。

    又一年,后院种的桃树开了花。

    你们开始慢慢走路,互相搀扶,大声说话,怕彼此听不清。

    闻晏不再像年轻时候那么爱哭,相反,他总在逗你笑。

    但你总不会挑时候,好好在躺椅晒太阳,忽然对他说:“我死了要埋在老屋的桃树下,你记得把我埋阳面。”

    老头沉默了,然后发脾气:“你这人真是!”

    你被他逗得哈哈笑:“谁让你装的那么淡定。”

    (4)

    老屋的桃树对着山,背靠河,绝对是风水宝地。

    这天,闻晏救了一只被冻僵的小狐妖。

    “恩人!”小狐妖活过来,纳头便拜,说要报答他。

    闻晏就让他去干农活,自己在屋里偷懒。

    干到秋收,他说要走,闻晏瞧瞧他身后女娃,道:“那祝你幸福。”

    当年冬天,小狐妖因为修为不够露出了耳朵,被女娃一家抓起来,架在火上烤。

    闻晏又救他一次。

    他整日以泪洗面,哭得闻晏头疼。

    “我是哪里做错了么…娘子明明说爱我…”

    闻晏揉揉耳朵:“这事要看运气,遇到一个不杀你还爱你的人可不容易。”

    小狐狸似懂非懂的点头。

    这一只小狐狸闹的隔壁村人心惶惶,请了不下十波道士来。

    闻晏就锄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累了就回茅屋做饭睡觉。

    道士们看着河边小屋那冲天的妖气,都不敢过来,但村民给了钱,他们又不能空手而归,只好去附近山头抓几只小妖交差。

    山有山规,这么一闹,几个领头的妖就下山来了。

    怎么回事?都说人妖殊途,如今道士都到家门口抓人了!?狐族有没有管事的!

    不多时,几个头头站在茅屋不远处交头接耳。

    “这怎么回事?”

    “何时来了个大妖?”

    “去问问?”

    “不要命了?!”

    “那…回山里?”

    “回吧…”他们本想抓了那小狐妖给道士送去,如今只好作罢。

    次日,一个老道士被请了来。

    他不怕什么冲天妖气,走到茅屋门口徘徊几步,正对上要出门的闻晏。

    闻晏正给桃树松土,扛起锄头看他,沉默半晌后:“你都这么老了啊。”

    老道士吹胡子:“没教养!”

    闻晏拾起待客之道:“进来喝杯茶?”

    老道士背着祖传的雄黄酒,再次迈进茅草屋的门。

    “以你如今的修为,使使劲都能位列仙班,怎么还在…”老头看了看四周的农具:“还在人间锄地?”

    闻晏笑:“锄地怎么不好?位列仙班就高贵?”

    老道士没理会他的挑刺,打量他一眼,有些唏嘘:“想当年那女娃要是没摔碎我的雄黄酒…”你早就被我收了。

    “现在也不迟。”闻晏把杯子往前挪,示意他倒一杯。

    老道士狐疑的盯着他,慢慢摘下背上葫芦,倒满杯子。

    好兴奋!不是吧不是吧?他还能创造事业高峰么?在一百多岁的时候因为拿下大妖而威震江湖么!

    闻晏仰头喝下,然后施施然回看。

    半晌,沉默得有些久了,他噗嗤笑出声:“老道士,你在等什么?”

    老头嘁一声,讪讪收起葫芦。

    就知道,凭这家伙的修为怎么可能还怕雄黄酒……

    他反问:“那你在等什么?”

    礼尚往来,闻晏给他倒了杯茶,道:“没等什么啊,我只是在平常的过日子。”

    闻言,老头再次用浑浊的眼打量眼前的狐妖。

    因为被尊重,他没有戾气。

    因为被爱护,他没有不甘。

    入世之初便遇到了无私的呵护和指引,以至于一切心法终向正道,修为节节攀升,实在是他的福气。

    妖的一生还有很长,他却没有深陷过去,对未来也没有惶恐。

    “我说错了,狐狸,你很有教养。”老道士将茶水一饮而尽,由衷道:“她把你教养的很好。”

    闻晏骄傲的扬起唇角:“就冲你这句,我可以给你养老送终。”

    “咳咳咳!!”

    老道士颤颤巍巍扶着桌子起身:“不用不用!告辞告辞!”

    他挪得飞快,来这一趟非但没能名震江湖,差点连晚节都不保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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