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安坐在床边笑意温柔地给钱知县擦额角落下的汗,配上钱知县惨白的脸,真有几分照顾病患的感觉。如果不是缠在钱知县脖子上的线剑已经嵌入他的皮肉……

    苏念安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微微弯腰,面色愈发温柔,“大人把脸上的害怕收一收,演不好,大家一起死。”

    “放,放心。”钱知县懂事的点头。

    门敲响,来的却是班头,苏念安心逐渐下沉,冷着声音问,“来的是谁,怎么说?”

    “是郡守大公子,赵元修公子。接下来赵公子会全权负责染疫病的事情。”

    苏念安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带了多少人来?”

    “一支守卫,还有长云姑娘。”

    “下去吧。”

    班头忍了忍,还是开口说,“赵公子现在带人准备把书院染病的人全部赶出镇子。”

    “他要做什么?”

    “围起来,烧了他们。”温柔的女声从门外响起,阳光似乎格外偏爱她,连睫毛都带细碎光晕,美得不似真人。

    但她说的话却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苏念安冷眼看着她,“长云?”

    长云盈盈一拜,“奴家有礼了。长云要随赵公子在此打扰一段时间,因此特来拜会。”

    柔若无骨的手攀上苏念安的手臂,她刚要动,却感觉有东西塞在她手腕中,“公子下手的速度可是很快的,县令大人若是另有安排,可一定要快些了。”

    苏念安冷冷看着她,想从她眼底看出些什么,长云俏皮朝她眨眼,头也不回地离开。

    展开纸张,上面四个字,“拖过今晚。”

    *

    赵元修懒散坐在轿撵上,修长的手指举杯饮酒,看到长云过来,随意问道:“鱼饵放好了?”

    长云娇媚朝他一笑,“这次长云若是赢了,公子准备送长云什么?”

    “赢了,赵夫人的头衔如何?”

    长云闻言咯咯笑,也不应话,低头吻在他尾指凸起的骨节上,虔诚而信仰,赵元修爱死她这副全身心的模样,眼底溢出疯狂,毫不犹豫抱起她就往回走。

    长云揽着赵元修的脖子,“公子不去放火了?”

    男人好心情的哼了声,“给你放点水,省得你哭。”

    长云甜甜应着。

    坊间都传钱县令爱民如子,她便和赵元修打了个赌,悄悄将公子要剿杀流民的消息告诉他,看他痛哭流涕来求公子。然后再在他面前一一将百姓都杀了。”

    赵元修似笑非笑瞧她,“钱德顺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就是整个镇子都死绝了,他都不敢来本公子面前求情。”

    “在庆阳,本公子说一就是一。”

    *

    赵元修和长云在府门口又折返回来的事情,苏念安立刻就知道了。

    她坐在阴影中,窗口阳光洒落一地,激起的细小灰尘在空中起起伏伏,就像所有百姓的命,在权势下渺小而无力。

    她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班头,“你同你父母都是在这儿长大的吗?”

    班头沉默的点头。

    “守在这儿,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假装我一直在里面威胁县令行吗?我去做点事。”苏念安的声音很轻,“你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事情都与你无关。”

    “你去吧。”

    门再次被关上。

    苏念安策马朝狩猎场去。

    是命运的垂怜,无波无澜的天突然起风,风过而大火起,带着愤怒的报复一发不可收拾。

    行宫被烧,赵元修得到消息已经是夜幕降临。

    苏念安刚给钱县令灌下一口水,门被敲响。

    长云独自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火是你放的?”

    “不用这么防备我,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当然还有一点点小麻烦。”

    听到这儿苏念安才抬头看她,长云将一封信放到桌子上。泛黄的纸张上带着奇怪的暗纹。

    ——是寰渡的手笔。

    “我给赵元修下了毒,算算时间,今晚就他就要死了。我跟了他五年,他心情不错时对我也挺好的。他防备心又重,验毒试吃,我还真是废了好大功夫才终于等到今天。”

    苏念安瞥了她一眼,“还有多久毒发?”

    “气急攻心,大概两个时辰。”

    她立刻拽起钱知县往外走,她要在两个时辰内把人重新安排回书院,并且让人守住书院。

    “赵元修突然暴毙,他的人一定会骚乱,你……”苏念安走到一半突然回头,就看到长云嘴角溢出满手的鲜血,话梗在喉咙怎么都说不下去。

    中毒不止赵元修,还有她。

    长云温柔一笑,“别担心,只要我平心静气,我能比赵元修多活一个时辰。一个时辰,我帮你稳住他的人离开衡镇。至于接下来你能守住衡镇多久,就要看你了。”

    感谢话在此时都显得太过轻巧,但苏念安沉声道,“多谢。”

    烛火下,长云轻笑,“无妨。”哼着轻柔的小调闲庭信步往外走。

    从此自由,如她来时。

    班头低头跟在苏念安身后,“剩余捕头衙役全部在。”

    “打开粮仓,将三成搬到书院。”

    苏念安站在书院对面,静静看着镇子外,妇人跪地哀嚎,男人冲向守卫,鲜血满地。

    她像死猪一样拍过钱县令的脸,“该死的应该是你,而不是外面那些人。”

    钱县令双腿一软,生怕自己下一秒脖子上的线就截断他脑袋。

    “往前走,把人抢过来,你知道的吗,我快没耐心了。”

    “是是是。”

    苏念安跟在他身后,所有守在镇子口的衙役倒戈和赵元修带来的人分庭抗礼。

    赵元修的人寸步不让,“没有公子的命令,这些人你们不能带走。”

    苏念安扯了扯手中的线,脖子的疼痛让钱县令脸色一白,朝班头看了眼,“动手!”

    已经成了不可避免的冲突,刀剑相撞,火光中鲜血格外浓重。

    人数成了他们唯一的优势,封闭圈出现口子,苏念安,“快去,让他们进书院。”

    鲜血和晃动的火光让她喘不过气,她撑着自己不能吐。

    “钱县令,你后悔吗?”

    “后悔!后悔!”

    苏念安惨笑,他只是害怕。

    赵元修死了,狩猎场的人带着他的尸体惊慌疾驰而来的时候,镇子口能撑着一口气跑的人已经撤离进书院。

    侍卫根本顾不得他们的骚乱,一路不停往庆阳赶。

    风带过帘子,苏念安对上长云满是笑意的脸。

    众人甚至来不及反应,赵元修的人突然离开,街道突然安静下来。

    “把剩余人安排进书院,关城门,无县令指令,任何人不得开!”

    清亮的女声掷地有声,所有人看向她,坚毅而果决。

    钱县令连忙点头。

    听听听,都给听这祖宗的,费这么大功夫,还要他小命,结果就是来救几个要死的人。

    等他有机会了,一定要弄死这些人。

    尤其是……

    苏念安冷冷瞥他,“把你的心思收回去。”

    *

    顾无闫从宫里出来,高大的身影步伐沉稳,一步一行间压迫感袭来,吴书雪的马车等在宫门口,看到他,从前有多欢喜,现在就有多怨毒。

    吴书雪阴沉着一张脸,“将军,王妃请咱们过去一叙。”

    南木冷汗都下来了,焦急看了眼自家主子,三溪递来的那位消息还在他手上,上面三个加急他拿在手上多一刻都觉得要出事。

    顾无闫扫过她翻身上马,“军营有急务,稍后我自向宁王请罪。”

    说着立刻策马远去。

    吴书雪扯着绣帕的不自觉用力,青筋凸起狰狞,突然放声大笑,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你害死我父母,我却只剩下你了!”

    “顾无闫,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身在棋局,人人都是棋子。顾无闫没有回头,从一开始,她的结局就被那些执棋者决定了。

    如果她没有对苏念安动不好心思,他会保她一辈子的将军夫人头衔。

    可是……

    他连他的念安都快抓不住了,他没有多余的善意了。

    顾无闫打开那边传来的消息,字字句句他都认识,可他怎么都看不明白什么意思。

    耳边嗡鸣声吵得他难受,一字一句都说的艰难,“让所有人听三溪安排,往衡镇去。”

    “把仇姑带过去。”

    南木想劝,南山立刻扫过他,直至他开口。

    将军手上所有人都调离都城,这意味一旦玄甲军的兵权被分,如果有人挑在这个时候动手,将军将孤立无援。

    苏念安一睁眼看到的就是顾无闫双目猩红在……练武功?

    她疑惑盯着凹进去半块的木桩,这是在泄愤吧?

    控制身体往旁边飘了飘,虽然打不到她,但还是很害怕,这一拳能给她揍成两半。

    定定看着他狠戾的样子,苏念安在衡镇连续暴乱的血腥中的紧绷状态反倒放松下来。

    晶莹的汗水划过他鼻尖滴落,鬼使神差,苏念安伸手接住。

    原本暴力打向木桩的拳一歪,堪堪擦过边缘。顾无闫收回手,往右跨过一小步,弯腰拿地上的汗巾,粗重的呼吸声落在孙念安耳侧。

    如有实质。

    目光所及是顾无闫起伏不定的健壮胸腔,湿透的里衣粘在身上露出清晰的轮廓,汗水划过他颈侧、锁骨,浓烈的侵略气息扑面而来。苏念安艰难咽了口口水,才努力克制自己往外退。

    主要她还是嫌弃他脏兮兮的没洗澡,即使碰不到,她也嫌弃。

    顾无闫在她头顶挑眉,擦着汗往营帐走。还好,还活着,还有心情不知羞。

    想着,顾无闫垂眸扫过她,继续抬头往前走,躁乱的心绪在这一刻彻底平静,最终可奈何的想,他对她的要求可真是越来越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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