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住在一个小镇的客栈,最好的上房也不大,没有床榻。

    吕佐抱了被褥,在床边打好地铺。

    如今才刚二月,钱浅缩在被窝里仍觉得冷冷津津,何况地上还有寒气上涌。

    她往床里挪了挪,说:“你还是再开间房吧!要着凉的。”

    “我没事女君,不用担心。汤婆子不热了跟我说。”吕佐帮她把身上的毯子遮好,板板正正地躺到地铺上。

    钱浅轻声问:“可以聊聊天么?”

    吕佐有些诧异:“当然,女君想聊什么?”

    钱浅转向吕佐,怀抱着汤婆子问:“你喜欢他多久了?”

    等了一会儿没见吕佐回答,正当钱浅以为他不想回答时,却听到他开了口。

    “两年。”

    钱浅想了下,“才两年?你们在一起那么久,是以前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意么?”

    吕佐不知该怎么说,搪塞道:“也许吧……”

    钱浅自顾自道:“是因为跟我去了西蜀,才察觉了自己的心意吧?难怪你那时对我态度那么差。”

    吕佐偏头看过去,一脸不明所以:“我对你态度差?”

    “你不记得了?”钱浅对他一脸无辜的表情很不满意:“你那时特别凶恶,打断我的手,还逼我喝药,眼神恨不得把我活剐了一样。”

    “我……”吕佐百口莫辩,只能找补说:“那我不是也照顾你赎罪了么?要不你还是打断我的手吧,免得你总是记恨此事。”

    “我可没这本事。”钱浅自顾自道:“而且我这么倒霉,万一刚打断你的手我就死了呢?都没人照顾你了。”

    吕佐蹙了下眉:“不是还会活过来么?”

    钱浅道:“不一定。”

    吕佐开始胡思乱想了:“为何?难不成你是九命猫,死而复生的次数是有限的?那你死过八次了?”

    钱浅很无语:“少看些鬼怪志异的话本子吧!”

    “那你这是怎么回事?”吕佐问。

    钱浅轻叹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以我的知识体系,没有办法科学地解读这件事。”

    见吕佐满脸问号,好像一个字都没听懂,钱浅又补充道:“反正,我大概是要今年死掉的。不是轻生,或许是天灾、或许是人祸、或许是意外,又或者,就是病死。你心里有个准备就好,早些为自己另做打算。”

    吕佐有些抓狂了,“为何如此笃定?”

    钱浅没法解释清楚:“非要一个说法的话,大概就是宿命。”

    “你心爱的人为我而死,我真的很抱歉。但请你相信,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愿意用我的命,换他活下来。”

    她的神情认真而诚恳地说,然而眼中却蒙上一层茫然之色,喃喃道:“佛曰:受身无间者永远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

    “我只希望,我不是在无间地狱受刑。今年,我能得到解脱……”

    钱浅说罢转过身去,抱着汤婆子睡了。

    吕佐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敢打扰。

    半夜,吕佐发觉她有些发抖,眉头蹙得很紧,不知是冷,还是被梦魇惊扰。

    二人同屋共处多日,大城池的豪华客栈会有床榻,吕佐便会睡到榻上。小镇客栈没有床榻,他便搭几把椅子,或是睡在地上。

    吕佐发现,钱浅在睡梦中完全是一副弱小可怜的模样,有时甚至会在梦中啜泣,与平日里简直判若两人。

    他很想问,可她经常除了简单的必要对话,成日不发一言,对周遭的一切也不关心。

    每日的饮食起居都任由吕佐安排,她该吃饭吃饭、该喝药喝药,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每天唯一必定会问的,就是还有多久能到?

    *

    二人赶到边关时,已是二月下旬。

    钱浅从长途跋涉中醒来,望着天边那一缕昏黄,一时分不清是清早的晨曦,还是黄昏暮色。

    昌王虽死,但议和书已然送至夫余城。

    如今大瀚皇帝、储君全死了,大军损兵折将。然宋十安和沈望尘也让鞑靼大军伤亡惨重,亦斩杀了对方数名重要将领,故而鞑靼人也没有能力趁火打劫,边关尚算安全。

    二人在客栈落好脚,吕佐去打听宋十安战死的那片林子,回来时却遇到了找来的周通。

    周通带来了不少消息。

    说此一战,虽有大瀚昌王暗中勾结,侥幸胜了几场,但鞑靼后期连吃败仗,死伤惨重。他们自知此战役前期优势纯粹是靠大瀚内部争斗,便同意了议和。

    又说内阁原定云王王宥川继承大统,可云王似乎不愿意接此大任。又有人举荐景王王宥淳,说他性子平和,善经营之道,至少不会让先前的悲剧再现。

    周通离开京都时,一切还未定下来。

    周通说要帮钱浅一同去寻宋十安的骸骨,人已经来了,而且又是从小看宋十安长大的,她没有理由拒绝。

    见周通来了,吕佐不好再与她同屋而眠,所幸她近些天没再突然昏倒,身体情况好转了些。

    三人次日便去了那片林子,只是那林子及其周围早已被军中将士们清理过,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矗立那的一颗颗树木上,有无数入木三分的瘢痕,证实此处曾发生过一场激烈战斗。

    此行当然是一无所获,不过钱浅早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他们每日趁天还未亮便动身,饿了吃凉包子,渴了就喝水袋里的凉水,蹚着未化完的积雪,举着火把、背着武器,跟当地猎人打听寻找野兽出没的地方。

    钱浅身体弱,见她冷得厉害时,周通就生堆火让她烤一烤,缓缓冻僵的身子。

    吕佐不忍她受罪,总是将她水袋贴身放着,又在怀中用体温捂上两个包子留给她吃。

    一连十多日,顶着晨曦而出,披星戴月而归,不曾有一日停歇。

    周通年纪大了,赶路到此没休息就开始找人,第一个病倒。

    镇子极小,只有一家医馆,两名医士。钱浅不吝啬银钱,花重金把医士请来客栈亲自照料周通,二人则继续进山寻找。

    又找了两日,尸首一直不见踪迹,却在这天真的见到了一头狼。

    吕佐看见那头狼的时候,全身血液瞬间骤然凉了下去,立即拔出了刀。

    他虽有武艺傍身,却没有与凶猛野兽战斗的经验。更何况钱浅的身体极度虚弱,他没有信心和把握能在狼爪下护她毫发无伤。

    所幸那头狼见他们是两个人,吕佐又手持武器,对峙一下竟掉头跑掉了。

    钱浅更加笃定,是野兽叼走了宋十安。距离他阵亡已有两个月,她很怕他的尸首被啃噬殆尽,只余一堆白骨,她要如何找到他、如何确认他的骸骨?

    于是她不管不顾拔腿就追,可连日的身心折磨终于让她再也支撑不住,没跑多远就昏倒在地上。

    吕佐背起浑身滚烫的钱浅,匆匆下山回了客栈。

    医士原就觉得钱浅的脉象惊人,又是陈年寒症、又是气虚血虚、又是脏腑受损,实在不知道她这年纪轻轻的,怎么把身体折腾成了这副模样。

    医士甚至觉得,若非每日两碗名贵药材熬制的药将养着,只怕撑不过半年光景。

    如今过度疲累加上受寒着凉,再度发起了高热。

    医士摸着脉连连摇头,“脉象如此孱弱,这不是……这不是找死嘛!”

    夜半子时,钱浅浑浑噩噩醒来。

    朦胧间,她看见门被吹开,宋十安站在门口温柔地凝望他。

    凛冽的寒风吹过,将他墨色的发丝随风扬起,他对她笑了笑,转身缓缓走进夜色中。

    撕心裂肺地痛楚袭来,痛得她从梦中惊醒,赤脚跳下床,打开门跑出去追。

    夜空之下不见月亮,客栈小院的土地被一层晶亮的湿润覆盖,白茫茫的雪色上,哪有一个人影?

    风雪吹得她身上已经趋近于麻木,她立在方寸之间,迎着漫天纷攘的晶莹,可怜巴巴地看着一片薄薄的银白。

    吕佐听到动静惊起来,顾不得披上外衣窜到院中。

    钱浅一身洁白里衣站在院中,赤脚踩在薄雪上,脸上满是泪痕。纤弱单薄的身影在寒冷的风雪天里,好像一片脆弱易碎的雪花。

    他来到钱浅面前,只见她眼中满是迷离破碎,口中喃喃道:“别丢下我……”

    吕佐瞬间红了眼睛,扶住摇摇晃晃的人,承诺到:“不会,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

    他将她抱回房间,裹上被子,拿布细细擦拭干净她脚底的泥渍。

    她的脚冻得通红,好冰,手也好冷。

    好像已经快要失去生命的温度了。

    吕佐边哈气,边用双手搓着她的脚,眼泪一滴一滴滚落,“女君,你要坚持住。咱们还没找到他,你得撑住。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找一辈子都可以。”

    周通在门外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淌下。

    *

    医士说钱浅身子弱,怕是得养个三五天才会退热。也不知是否因为夜里挨了冻,她的高热竟在第二日奇迹般地退下去了。

    昨夜下了一场小雪,但已进了三月,即便东北寒冷,雪也大部分都化了。

    钱浅怕找不到那狼的脚印了,不顾身体虚弱,非要进山。

    周通却说马车需要修整,还需要采买些补给。除此之外,还需买几把弓箭,否则即便找到了狼,近身搏斗胜算也不大。更何况狼群通常是结伴狩猎,武器不配齐全了,遭遇到狼群完全敌不过。

    其实周通是想让她再休息一日,钱浅高热刚退,头还有些昏沉,脑子没转过来就答应了。

    吕佐去修整马车、采买补给,周通要去买弓箭,钱浅便跟他一起去了。

    周通一路打听,来到小镇的铁匠铺,看了几把弓箭。

    钱浅想要一把弩,可惜弩是官兵所持兵器,普通铁匠铺是不敢打造贩卖的。

    她和周通正试着弓箭,铁匠铺又来了个三十出头、身材彪悍的猎户女子。

    她棉袄外还裹着羊皮袄子,脚踩厚重的毡靴,带着水獭毛的帽子,背着弓,来买弦和箭。

    那女子显然是经验丰富的猎手,很快选好需要的,拿出钱袋子付钱。

    钱浅原本并未在意,可那女子给老板付钱的时候,从钱袋子里还倒出了一块圆环玉佩。

    “呦,你这玉佩看着成色真不错!哪买的?”铁匠铺掌柜笑着跟女子搭话。

    那女子皴红的脸上露出一丝羞涩:“情郎送我的定情信物,不行吗?”

    钱浅闻声看过去,那女子正将那块玉佩放回钱袋子。

    她猝然瞪大双眼,如遭晴天霹雳!

    那块玉佩,正是她与宋十安成婚时,互相为对方系上的同心佩!

    那玉佩是宋十安亲自选定的玉石,又亲自画下图样,请工匠雕刻的。他的那个圆环,正好能套进她的那块圆形玉佩,两块合而为一的时候,便能看出大圆环包裹着小圆,二者实为一块玉。

    她不可能认错!

    掌柜调侃那女子:“呵!英子都有情郎啦?何时能喝上你的喜酒啊!”

    “到时自会叫你!”那女子拎了东西,大步流星离去。

    钱浅情绪激动地追问掌柜:“这位姑娘您熟悉吗?她是什么人?家住哪里?”

    周通先前没注意,钱浅现下的反应他倒及时发觉了,见掌柜目光狐疑,当即掏出两枚银币放到摊子上。

    铁匠铺掌柜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是个猎户之女,我们都叫她英子。原还有个老爹,去岁两国交战时死了。现下独自住在那边儿山上,平日来镇上就是采买东西,也不算很熟。姑娘您打听她做什么?”

    “多谢!”钱浅转身去追那女子。

    周通跟着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从摊子上拿了把刀,又扔给掌柜两个银币,匆匆去追钱浅。出来买东西没带刀,那女子看着十分彪悍,他俩这一老一弱怕是打不过。

    周通很快追上钱浅,未免惹人注意,钱浅跟得很远,小心翼翼的。

    “女君?发生何事”周通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钱浅盯着那女子的身影,轻声道:“十安的同心佩在她身上。她说,是情郎送的。”

    周通瞪大眼睛,“不可能!主君才不可能变心!”刹那间又反应过来:“主君还活着?”

    钱浅心情更是复杂难言。

    可能性太多了。

    或许是她从宋十安的尸身上偷走的。

    或许是她的情郎从宋十安尸身上偷走又送给她的。

    他的尸身或许是他们丢掉的,或者掩埋了。

    当然,最好的可能是,宋十安还活着。

    哪怕是宋十安受伤被她救下,救命之恩,宋十安以身相报,她也愿意认了。

    不论是生是死,她只想知道他究竟在哪,哪怕是从他们口中问出他的尸体在哪也是好的!

    那女子虽未骑马,但脚程很快,常年上山入林的身手,不是钱浅和周通能比的。出城镇后不久,二人很快就被甩下了,不见那女子踪影。

    好在昨夜那层薄雪并未化净,能分辨出脚印,倒是不用怕跟丢了。

    *

    半个多时辰后,他们在半山腰看到了一座小院子。

    钱浅一路上都在想,要如何委婉地问她玉佩之事。

    她已想明白,宋十安还活着的概率实在太低了,他还活着却不告知军中的概率,或许比他变心的还要低。以他的责任心,怎么可能在两军对峙时不出现?即便还有一口气,他就算是爬,也会爬回军中,主持大局的。

    既然没有可能性,那她要做的,就是让对方不起疑心,无所顾虑坦言一切。她不在乎他们偷了他的东西,也不在乎他们是否偷偷把他埋在哪了,她只想知道他的下落。

    她甚至问了周通身上还带了多少钱,问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如果可以,她愿意所有的一切换取这个信息。

    周通则想得更为简单粗暴一些,他就不信刀架在脖子上,对方还敢不说。

    院子被简陋的木栅栏围着,房子也是木质的,看来是就地取材搭盖的,不像富足的样子。钱浅稍稍安心,这样的人家,大概是愿意接受钱财的。

    正想着,院中突然传来一阵斥骂:“你少跟我装疯卖傻,老娘不吃这套!不吃你就饿着!”

    钱浅心里一惊,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拉着周通伏低身子。

    那名唤英子的女子突然平地冒出来,膀大腰圆的身材,好像一只肥硕的灰兔钻出洞穴。

    她恶狠狠地从地面掀起一块木板又扣下去,斥骂一句“不知好歹!”然后端着一个大碗走回了木房子里。

    钱浅与周通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惶恐中夹杂着激动和期待的神色。

    她还漏掉一种可能。

    宋十安,被囚禁了。

    二人当即溜进院子,来到那女子凭空冒出来的地方,原来是个地窖。

    她掀开木板,顺着窄窄的阶梯来到昏暗地窖。

    狭小的地窖充斥着一股潮湿、白菜腐败、污秽之物交织在一起的难闻味道,令人作呕。

    就着地窖口的光线,钱浅看到了堆得半墙高的大白菜和一堆土豆,靠着最里面的墙壁地上,躺着一个人。

    她忍不住心跳加快,屏住了呼吸,慢慢靠近。

    适应了一下地窖的光线后,那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终于映入了她的眼帘。

    是他!

    真的是宋十安!

    陌生是因为他实在瘦了太多,眼窝、脸颊都深深凹陷了下去,看不出一丝意气风发的将军姿态。可她日思夜想的人,哪怕他变化再大,她也能第一时间认出他!

    钱浅红着眼睛瞬间扑过去,“十安!你还活着!”

    可宋十安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灵魂,眼中一片空洞,对她的呼唤没有丝毫的反应。

    钱浅扑过去带动出了一点声响,是铁器碰撞所致的那种声音。

    她这才注意到,他的两只手被锁链拴住了,锁链在他手腕上绕了好几圈,还扣上了锁。

    喜悦欢欣瞬间被兜头的一盆冷水泼下,钱浅变了脸色。

    周通脸上的笑还未来得及收回,直接转成了愤怒,“这,这……”

    “十安?”钱浅的声音带着颤抖。

    宋十安依旧毫无反应。

    他身上盖着厚棉被,上面又覆了层脏兮兮的羊毛盖毯。

    钱浅掀开被子。

    宋十安全身寸缕未着,除了胳膊、腿上的刀枪伤结成痂外,满身的鞭痕、掐痕更加触目惊心。整个人形销骨立,形容枯槁。

    钱浅一把捂住嘴,险些就哭出了声,而后立即脱下大氅盖在他的身上。

    他的两个脚踝处也绑着铁链,与皮肤接触的地方已经看不出原本皮肤的颜色,满是干涸的血渍,摸过去蹭得满手发黑的血粉。

    钱浅泪水止不住的涌出,心痛到窒息,连喘息都觉得痛得要命。

    他那样骄傲的人啊!

    怎么可以被如此对待?!

    心底涌起的恨意瞬间达到巅峰,甚至直接超越了对昌王的恨意!

    她转身直接冲出地窖,那英子刚好走出屋门。

    钱浅的出现令英子格外心慌,她脸上滔天的怒火更是证明她的来意不善。

    英子心知肚明,是因地窖中的那人。

    “你!该!死!”钱浅抄起一根木棍就奔着那女子冲去。

    英子眼中有着不可置信,对方竟不打算询问,直接跟她动手。好在她终究是猎户出身,反应极快,随即拿过砍柴刀反抗。

    英子是山中猎人,身手和力气本不是钱浅能对抗的。

    但钱浅此刻满腔怒火达到极值,又仗着那木棍比柴刀长,竟三下便将那英子打翻在地。

    周通也赶了过来,将刀直接横在了英子的脖子上,双目淬火怒喝:“你竟敢如此对侯爷!”

    彪悍的女猎户终于感到害怕:“你,你们是何……”

    钱浅根本不愿听她再说一个字,棍子狠狠敲到她头上。

    英子脑袋一沉,躺到了地上。

    “回去驾车。”钱浅头也不抬,死死盯着那昏过去的英子。

    “女君……”周通还要再说什么。

    钱浅语气毋庸置疑,“去!”

    “是!”周通行礼,一路小跑着离开。

    钱浅咬紧牙关,拎着女猎户的脚踝,奋力将她拖拽到屋中。

    她环顾四周,抄起一锤子,重重地砸碎英子的肩周,痛得英子从昏迷中惊醒过来。

    钱浅不待她反应,直接高举锤子又砸碎她的大腿骨!

    英子蜷缩起身体,凄厉的惨嚎声响彻云霄。

    钱浅动作不停,将她的四肢敲得寸寸尽断,最后连蜷缩都缩不起来了。

    英子匍匐在地,涕泪横流,嗷嗷嚷嚷着哀求:“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她四肢已经全然脱离躯体的驱使,钱浅揪着她的头发迫使她扬起头。

    英子看着钱浅血红的双眼,不断哀求道:“是我救了他啊!看在我救了他的份上,放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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