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万物笼罩在暗墨中。

    李砚舟动作很轻,悄悄避开巡逻守卫,在偌大的杨府开始摸查寻找。

    杨府的房间过多,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探查完每一间,如此只能细细推索,再不济那便凭感觉或者碰运气了。

    一连着好几个房间都没有任何异常,可等着李砚舟进了另一处别苑,灯火通明,屋前站着成排把守侍卫。这么大一处宅院,深夜不灭灯还有多人把守,想来必然是敬祖的祠堂了。

    为了弄清楚明日杨老爷到底是何谋划,李砚舟便在不远的客栈歇下,等明日清晨就去会一会这场局。

    次日清晨,天才蒙蒙亮,李砚舟便看见杨府陆陆续续出来一群人,当然其中有所谓的鬼魂。

    李砚舟悄声跟在其后,等到了一片密林便停了下来。

    白色袍子的鬼魂在空地处向外围开,用地上黄白双色粉末画出长长短短的符号,一时间,出现莫名的肃杀气。

    “把巫老请出来。”

    黑子男子从马车押出一名白胡子老人,男子见老人走得慢,不耐地用手推搡着。

    杨煊走进“怎样?想好了吗?你看这阵法不错吧,可都是你教的。要是当初不是你提出这个法子,想来他!他!还有他们!就不会死。”

    话音刚落,随着杨煊的动作,七八人迅速倒地。

    老人奋力挣来身后的守卫,快步向前,一把掐住杨煊的脖子“你,都是你!我要你给他们陪葬。”

    杨煊握住老人的肩膀,用力一推,老人就瘫倒在地。

    “当初是谁为我那无藤木而来,你这续命之法倒还不错,可惜啊,就是太耗时了点。我现在没有时间再陪你耗,要么死,要么用你的功法相助,自己选吧。”

    “杨煊你不讲信用,我用此法与你交换无藤木,你答应我不会滥杀无辜,他们都只是普通人,对你续命并无明显之效。你为了自己活命,罔顾他人性命,你这是违背天道!”

    “这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站在你面前。要是真有所谓的天谴,这世上杀人放火之人比比皆是,那第一个该谴责的也不应该是我。”

    杨煊退了一步继续道“的确,我当初并未以人为引,是以花草蛇虫为引,可这些只能缓解我的病症,不能根治啊。你能体会无数夜里蚀骨钻心之痛吗?你会在睡梦中一次又一次被疼醒吗?你不会明白,我,不只想续命,我想长命,永永远远地活着,你懂吗!”

    “说了这么多,都是为你的罪恶狡辩罢了。你口口声声说不怕天谴,不怕因果报应,可你嘴里说得一切不都是为了你的罪恶开脱。你就做梦吧,天有天规,道有道法,杨煊,你听好了,你不会长命的,永生永世!”

    话音落地,杨煊气得愤然,一手飞快从侍卫身侧抽出长刀,猛然,鲜血迸出,倏尔倒地。

    “老爷,断气了。”

    杨煊将手中的长刀一扔,面色涨红“他自己选的,想让我偿命?那就送你去阴曹地府,让你看着我好好活着。”

    接着道“把那小孩带出来。”

    孩童一身粗布衣衫,还破了不少洞,嘴里塞了团布,手也被绑了起来,眼里尽是惊慌恐惧,身子左右摆动着试图挣脱束缚。

    杨煊见此,嘴角露出笑“你能最后为我的法阵祭献,□□幸?”说完示意侍卫扯下其口中的布团。

    “荣幸个鬼!你个自大狂,不就是死嘛,你小爷我可不怕。”

    杨煊嘴角挤出笑“你这小子嘴还挺毒,不过没关系,因为你马上就要去见阎王了。”

    “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等我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你晚上可别出门,小心我来索你的命。”

    “呵,无知小儿,我懒得和你废话!”说完转身给后方的侍卫示意。

    孩童被推搡着向前,很快就站在了阵法中央。四周相围的白袍鬼魂突然双手向上高举,做着某些奇怪的手势。

    杨煊站在阵法一侧,突然开始狂笑“好啊,好啊,十年前在春雨河一无所获,还染了一身血。到如今,这阵法终于要成了,天不负我!天不负我!”

    李砚舟隐身在后方的密林中,刚才的一切无疑都传入耳中,原本平静的面色攀上情绪,放松的手也逐渐握成拳,攥得绑紧。

    “启阵!”

    四周的白袍鬼魂嘴里开始不停念着,手上的动作也快速变换。一时间,阵法中央恍然显出白光,向环宇四散,亮得刺眼。

    刹那间,训天从密林中飞出,李砚舟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转的身体挥出一片耀眼的光幕,似繁星点点自半空坠落,闪烁而又欣长。

    随即,他长剑挥洒,训天迅速飞向阵法中央的孩童。倏尔,捆在身上的麻绳即刻落地。

    李砚舟站在孩童身前,收回训天,握于身侧。

    “春雨河?十年前你去过春雨河?”

    “是又怎样?你是谁?敢破坏我的阵法?”

    杨煊双眼殷红,怒目圆睁,话从他的口中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

    “是你杀了他们!”

    “他?哪个他们?我不知道你说得是哪一个。”继而咬着后槽牙,讥笑道“还是哪一群?”

    “我奉劝你别来挡我的路,否则,只有死。”

    李砚舟眼里露出久违的凶光,冷得像刀子般,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人千刀万剐。

    “十年前,你去春雨河到底做了什么!给我一字一句说清楚!”

    杨煊像是没有感受到低压的气氛,暴怒情绪忽而被嬉皮笑脸所取代。

    “不过是杀人放火,抢劫越货,还能干什么。你这一说还真是可笑,上好的修仙之地,关键时刻都没人能站出来保护自己的族人,差不多上百条命吧,没一个活的。真不知道是春雨河的人胆小怕死,个个心胸狭窄,还是所谓的修炼圣地压根就是个笑话!”

    李砚舟心中升腾起一股悲愤,眼眸中掠过危险的精光“这是你最后一次开口。”

    李砚舟握紧手中的剑,迅疾如电,飞快闪在杨煊身前。

    他挥拳而出,猛然轰向对手,拳头带风,呼呼作响,一拳比一拳狠厉,忽而一手抓住眼前之人脖颈,紧随着一拳直冲要害。

    动作之快,让周围的护卫丝毫未曾反应过来,皆处于惊骇之中。

    等反应过来,他们的老爷全身已经挂了多处彩,拳头呼过的地方显示出惊人的青红。

    护卫拔出身前的长刀,奋力扔,将正在打人拳拳到肉的李砚舟隔开,一时间,两人间分出些距离。

    杨煊吓得连站都站不稳,连忙哆嗦着躲到护卫身后“疯子!你简直就是个疯子!都给我上,杀了他!杀了他!”

    众多护卫蜂拥而上,手持刀剑,誓要要了眼前这位少年的命。

    李砚舟一脚猛力一踏,身子轻盈地纵身而上,他当胸一脚,发狠地将迎面攻击来的护卫踢得倒飞出去。又骤然一个回旋,单腿回扫,将左右飞攻来的护卫鞭扫在地。

    身后的训天发出莹光,蓦地剑气笼盖边际,萧索之意自天地间袭来。

    不过多时,全部黑子护卫皆数倒地,徒留杨煊一人呆站原地。

    “城里失踪的小孩,还有多年来陆续消失的百姓,都是你干的!”

    杨煊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嘴里吞吞吐吐出“少侠饶命,少侠饶命,我有眼不识泰山。”

    “回答我!”

    “不是我…不是我!我只个想要活命的可怜人,都是暗楼,是暗楼指使我的,他们…他们看上了我的钱,才答应帮我续命的!”

    “你和暗楼还有什么勾当?”

    杨煊处于巨大惊恐中,吓得全身发抖,双手紧捂着脸,颤颤巍巍半歇吐不出一个字。

    少年没有耐心等他,要不是如今还有用,他早被一刀宰了。

    “说话!”

    见杨煊依旧不语,李砚舟挥起拳重重砸在他脸上,“那你就为做的一切偿命!”

    “暗楼,是暗楼杀了人!十年前春雨河,是…是他们出得手。”

    李砚舟一把抓住杨煊的衣襟,将他拉扯着靠近“暗楼,幕后之人是谁?”

    “月楼主,月楼主!”

    “月什么?”

    “少侠饶命!少侠饶命!我真得不知道了,我只晓得她姓月,是女人。”

    “失踪的小孩,你把他们杀了?”

    杨煊不语,整个人哆哆嗦嗦地不敢直视李砚舟。

    “说话!”

    “是…是!”

    “那些白袍是你做的傀儡?”

    “是,是…都是暗楼给我的秘术,这样好控制,还能…还能保护我。”

    李砚舟斜睨着他,露出讥嘲“保护你?”

    “是是是…暗楼从我这里拿了大笔钱,他们用钱贿赂官员,收买眼线,干了不少缺德事”

    “那当初暗楼来春雨河,是为了什么?”

    “不…不知道,十年前,只听月楼主说有个好地方,灵力充沛,凡人也可以问道修仙。等事成之后,我就可以去那里,永远都不用再担心身体里的病症。只是后来…后来暗楼便教了我制作傀儡的秘术,此事便没人再提了…”

    “那你如何得知暗楼屠戮的地方就是春雨河?”

    “偷听!偷听到的!”

    李砚舟将抓着的衣襟一松,杨煊蓦地倒地,吓得脸色发白,额前细密的汗将落不落,干裂的嘴唇也颤颤发抖,整个人置身于极度惊恐之中。

    他两腿发力,微微后退,见李砚舟没有反应,转而又急切地用力,迅速起身向后跑去。

    少年站在原地,将身后的剑朝其一丢。

    “砰”

    训天染血后,莹光越发清晰,等收回剑后,李砚舟才缓缓开口“死不足惜。”

    李砚舟转身,看向附近的密林“出来吧。”

    孩童从密林飞快跑出来,跪在李砚舟面前“哥哥,收我为徒吧。”

    “收你为徒?不行!”

    孩童即刻抬头看着李砚舟的眼睛,面容坚定“为什么?我也想惩恶扬善!”

    “不行就是不行,没有为什么。”

    “哥哥,你放心,收我为徒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我光子说话算话!”说完还拍了拍胸脯,信心满满。

    “你是光子?”

    “哥哥你也听说过我?”光子两眼放光,没想到他光子也算是鼎鼎大名。

    李砚舟挑眉笑道“听过,没打赢虎子,还爱吃烤鸡。”

    光子听完上翘的嘴角一瞬间就耷拉着,仿佛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哥哥,你听错了,我怎么可能打不过虎子!”

    “是吗?或许真是我听错了。”

    光子跟在李砚舟身后,嘴里一直说个不停“师傅,你还记得听谁说的吗?或者,或者在哪里听的?”

    李砚舟思索着,眉头一皱“嗯…不记得了。”

    “师傅,你是哪里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师傅,你刚才那招叫什么?”

    “师傅,你是我见过武功最高的人!”

    李砚舟突然转过来“别叫我师傅,我可没收你这个徒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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