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鸢独自一人从牢狱走回苏府,而这一路的心绪交错只有她知晓。

    府外,她站了良久。

    大门终被扣响。

    闻声的小厮跑着来开门“二…二小姐!”

    苏落鸢没应,迈进了门槛。

    院子中的丫头婆子,小厮长工看到眼下这幕,也都直愣愣地盯着苏府的这位小姐,手中的活计竟也一时停下。

    “哟,二姐这是沉冤得雪了?”

    苏芸儿说得轻飘飘的,表情却一副欠样儿。

    “托妹妹的福,好着呢,就不劳妹妹关心了。”

    “二姐怎么能说这种话?你我姐妹连心,怎能不关心?在芸儿心里,你可一直都是我的好姐姐。”

    苏落鸢没什么反应,脸上也看不出波澜,她太累了,已经不想在和她们有任何牵扯,任何交涉了。

    尔虞我诈,明枪暗箭,她已经厌弃到了极点。

    “你不必这么说,这世界上的真心实意本来就少,我也没指望妹妹能用在我身上。”

    “好啊,这可是二姐亲口说的,若是哪天妹妹做了什么事,不小心伤害了姐姐,你可不要怪妹妹啊,毕竟,真心实意永远是少数,对不对?”

    苏落鸢不知道苏芸儿到底唱的哪出戏,她才进府,就看见她那副得意的样子,她是在嘲笑她成了罪犯进过牢狱,还是又有什么其他鬼心思。

    苏落鸢不想再去猜了,她知道迎接她的会是一茬又一茬,但至少现在,她不想再去思考了。

    苏落鸢径直越过苏芸儿,也没再说什么话。

    当下这状况,苏芸儿倒是出奇。

    平常她说个什么,苏落鸢可不是服软的主,即使有母亲这个靠山,罚了她不知道多少次,可她每次就跟倔种一样,永远都不肯给她道歉赔罪。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听了什么死讯,念着奔丧呢。

    “喂!你就这么走了?”

    苏落鸢脚步一滞。

    “不然呢?”

    再没有任何话,背影走远,直至消失。

    “小姐,你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木香很是激动,这几日不知小姐境况如何,她整日整日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有个什么意外。不过好在,总归是平安回来了。

    “小姐饿不饿?想吃点什么?我这就去准备。”

    “小姐想沐浴吗?我们把霉气都洗一洗,以后肯定会顺顺利利的!”

    “我知道小姐现在肯定很累,要不要先睡一觉,等睡着了一切就好了。”

    苏落鸢坐在木凳子上,任木香在她面前说得不可开交,点子更是一箩筐,但她似乎都提不起兴趣。

    “你说得对,睡一觉就好了。”

    苏落鸢躺在床上,将头埋在被子里,闭着眼睛,试图让自己进入梦乡。

    恍恍惚惚,睡了一柱香,两柱香,又还是一个时辰,已经记不得了。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

    “出大事了!”

    苏落鸢直接被木香从睡梦中强行脱离出来,抓着她的肩膀摇个不停。

    “小姐!朝廷来人了!”

    “朝廷?”

    木香难掩激动,“是啊!老爷让小姐赶快去正厅呢!”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夜吧,反正今早我就瞧见老爷了!”

    苏落鸢提起精神“木香,帮我梳洗吧。”

    “好!”

    正厅内,中间是两张梨花椅,刻着雕花,精致非常,但无人上座。

    两侧也是黑纹梨花椅,不过比起中间的,是要逊色些。左右又用屏风隔开,屏风之上,梅兰竹菊,花中君子,尽数其上。

    苏落鸢进门便来到这副场景。

    父亲与其余家眷都站于近门一方,面容恳切,半垂着头,只给她齐刷刷的背影。

    苏落鸢走进,便见厅前一人。

    “鸢儿,你来了!”

    苏父眼中闪出希夷,喜悦之情更是难掩。

    “苏老爷,这就是二小姐苏落鸢?”

    “是是是,正是小女。”

    身穿暗红色宫服的钦差,心中明了,环顾四周,又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皇上有旨!”

    堂下人纷纷下跪,听候新皇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淩城苏府,苏盛之女苏落鸢,淑慎柔嘉,秉性纯良。镇国将军之子裴子?,少年英才,战功磊世。”

    “朕念裴郎凯旋而归,威震长乐之风,传我天国光昧,是为举国同贺之喜。欢庆良辰之时,美酒佳肴应伴,金风玉露之歌,红帐佳人在侧。”

    “特念苏家嫡女苏落鸢,少将军裴祁幼有婚约,今又逢上下大喜,特赐此月白露之日成婚,是为少将军侧妃。”

    “白露之喜,福泽绵长,是为良人,山水一方。愿尔等亲之敬之,永驻佳缘。”

    “钦此!”

    “谢主隆恩。”

    苏父脸色一变,嘴里强扯出笑。

    苏落鸢上前接旨,“民女谢过大人。”

    “苏小姐,少将军本为你求的正妃之位,可事事无穷,苏小姐要放宽心。”

    “劳大人挂心,正妃与侧妃于民女而言,不过虚衔,大人言重了。”

    苏落鸢说得恳切,眼中含着情绪,却怎么也化不开。

    “苏小姐有如此觉悟,不亏是少将军心仪之人。”

    两人离得近,声量很小,只够相互听清。

    “大人慢走。”

    厅内回归平静,跪在地上的苏父立刻站起,两步就走到苏落鸢面前,语气中净是急切。

    “鸢儿,怎么是侧妃?你和少将军的婚约,可不是侧妃啊!”

    “父亲,女儿哪能知道。”

    “没事没事,能嫁进去就好!鸢儿啊,等你进了将军府,可要多回来看看啊,除了爹,还有你的姨娘,弟弟妹妹,都会想你的。”

    苏落鸢只是一笑,没有回答。

    让她多回来,就像一个笑话。

    “鸢儿,这还有五日便是白露了,大喜之事可得好好操办,可不能轻了我们苏府的面子,更不能拂了将军府的面子。”

    “爹和你姨娘一定会好好准备,鸢儿只需要等着做新娘子就好,爹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父亲说什么便是什么,女儿提前谢过了。”

    “好好好!”

    ……

    “医仙,我的药煎好了吗?”

    南宫林雪算着时辰才来的药坊子,还没进屋,苦涩的药草味道就已经飘进了鼻腔。跨进了屋子,更是避无可避,药味儿充斥着整个空间。

    “医仙?”

    还是无人回应。

    看来是出去了。

    南宫林雪看着罐子里飘烟的汤药,用桌上的厚抹布护着手,小心翼翼打开盖子。

    还没沸,再得等等。

    南宫林雪拿起一旁的蒲扇,慢悠悠扇起来,屋里生着火,倒还有点热意。

    “南宫仙子,你可来早了。”

    声音从背后传来,林雪晃着的手一顿“是吗?我是掐着时辰来的。”

    “那仙子你记错了,我说的可是一个时辰。”

    “哦,是记错了。”

    谢相鹤将背后的竹筐放在地上,竹筐里是半满的各式样的草药,有些甚至还带着露珠和冰晶,看得出来很新鲜。

    “医仙,这里的草药不够吗?”

    “足够了。”

    “那为什么…”

    “仙子这个病,新鲜的草药效果更好。”

    “我可以看看吗?”

    谢相鹤目光落在女子素净的面容上,她没和他直视,只是堪堪盯着那筐草药。

    “可以。”

    南宫林雪走进,拿出几枝仔细瞧了瞧,对着半筐的叶子,看了好一会儿。

    “南宫仙子,药好了。”

    话音入耳,南宫林雪才收回目光,朝着药罐子走去。

    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就这样一饮而尽,甚至没有一点儿犹豫,停顿什么的更是没有。要不是这是谢相鹤亲自配的药,他甚至会出现此药甘甜的错觉。

    “仙子,不苦吗?”

    “特别苦。”

    谢相鹤诧异“那你…”

    “良药苦口。”

    谢相鹤闻言,面上到没什么波澜,只是从匣子里拿出一罐纸皮糖。

    “太苦的话,就吃颗糖。”

    “医仙以前经常给小孩儿治病?”

    “没有。”

    “可糖,是哄小孩儿的。”

    “这是慕荷带的,她喜欢。”

    南宫林雪听此,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拿过桌上那罐子纸皮糖,笑着回应。

    “谢谢你,也替我谢谢慕荷姑娘。”

    南宫林雪才出了门,就看见慕荷朝着她迎面跑过来,手里不知道抱着什么东西。

    “林雪姐姐!”

    “怎么了?慕荷姑娘。”

    只见慕荷拉着南宫林雪的袖子,扯着她往前走,走了好半会儿,直到离药坊子越来越远。

    “林雪姐姐,你看这是什么!”

    怀里的东西被展开。

    “斗篷?”

    “对啊,我知道昆仑山气候寒冷,尤其是雪莲生长的环境,更为恶劣。这两件斗篷可是我千辛万苦得来的,到时候姐姐你一个,我一个,就不怕风雪了。”

    “采雪莲?慕荷,医仙说得很对,这不是一件容易事,如果决定要去的话,我们要提前准备。”

    “林雪姐姐,你从小就住在昆仑山,那定然对这里的环境了如指掌!你就带我去吧,如果实在是摘不到,也没有关系!”

    “至少!至少我体验了一次!好不好嘛,求求你了。”

    林雪本是有些无奈,可恍惚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便顺着答应了这项提议,于是微微点头。

    “好耶!我就知道!林雪姐姐最好了!”

    慕荷一脸春风得意,激动的心跳动得更快,只想着赶忙开启这场采雪莲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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