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吸猫吸狗的人有心灵上的寄托,他们能够迅速汲取到宠物身上的快乐能量,所以他们能够快速地自愈。

    难得见孙广楠一大早上没出去跑新闻,穿着板正的衬衫和西裤,站在窗台边啜着牛奶吸管指挥交通:“倒!倒!倒!”

    楼下是陆陆续续来上班的人,有人正把车停进车位,手法不咋娴熟,好几次都没倒进去。孙广楠本来在楼上看风景,这辆白车误入视野,让人看着干着急。

    刘安娜在旁边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暗骂他神经病,这可是六楼,楼下根本听不见,他自娱自乐的方式倒是奇葩。

    “倒!倒!倒!”

    “再打一盘子。”

    “倒!倒!倒!”

    最终孙广楠看着停放有些偏差的车,感慨:“唉……水平不行。”

    见他看得兴致勃勃,同桌文浩问他:“谁的车啊?”

    孙广楠定睛,只见那人优雅地踩着高跟鞋,一袭红裙子黯淡了周遭的所有颜色,从驾驶室缓慢走出来:“赵慧雅。”

    好了,这下,经过八卦的发酵,整个单位的人都会知道赵慧雅倒车入库不太行。

    钱主任极有时间观念,在八点半准时推开了《第一时间》新闻组的门,招呼道:“来来来,半个小时后,六楼小会议室开会啊。”

    说完还在新闻组的工作群里@所有人。

    六楼小会议室是新闻组的专属会议室,只能容纳二三十人,一般用来开每周一次的例会。

    八点五十几,大家都带着笔和本子陆续进场。

    钱姐是九点准时到的会场,一进门,就环视了下整桌人,没发现实习的小姑娘影子,问道:“尹天蓝呢?”

    这人可是领导的重点关注对象,肖言没外出,她为什么不在?

    尹天蓝早上来上班了,不过钱姐进门说开会这事时她不在,此时不知道去了哪儿,肖言也不好妄下结论,只得顾左右而言其他:“她还没加群。”

    好在钱主任没过多追究这件事:“以后例会叫上她。”

    刘安娜趁着会议间隙把天蓝拉进群聊,@穿越回宋朝去种田:“以后记得参加例会。”

    哈哈哈,这网名真有意思,原来天蓝是种田文爱好者。

    “收到。”尹天蓝只听到消息提示音“噔”的一下,自己就被拉进“暴富暴瘦暴美”群,看群名她以为这是个广告群,没想到她点开群成员,发现是工作群,立马回复刘安娜的消息。

    钱主任见怪不怪:“不用回复收到,尤其是我发的消息,大家都挺忙的,免得刷屏影响别人看消息,大家看到了消息互相转告一下就好,看不见也没关系,都挺忙的,我能理解。”

    例会通常只有半小时,钱姐不爱说废话,每次开会都是简明扼要,布置选题、提出问题和解决途径。

    刘安娜散会不见尹天蓝踪影,赶紧发消息问她:“你去哪了?”

    “刚有个姐姐让我去五楼会议室帮忙倒水。”尹天蓝回消息的速度很快,估计是正在玩手机。

    五楼都是领导,能在五楼开会的都是台长。

    “优秀啊,一下子就打入了核心。”刘安娜感慨,随即竖起八卦的小耳朵:“有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

    尹天蓝回了个“汗”的表情包:“光顾着倒水去了,没听。”

    “听点八卦啊,反正去都去了。”作为单位里的八卦小能手,刘安娜有着敏锐的信息嗅觉,丝毫不会放过每一个获取消息的途径。

    “好。”随即那边的人没了影子。

    立马她又回来了:“我听说我们电视台要改革,什么融媒。”

    尹天蓝专业知识还挺不错,她知道这个词,所谓融媒,就是报纸、广播、电视、电脑、手机的融合体。

    “!!!”刘安娜仿佛吃到了惊天大瓜:“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在会议室呆了一会儿就走了。”

    “再探再报!”刘安娜真是恨铁不成钢,听八卦怎么能跟挤牙膏似的,当然要一次性听完全部啊。

    尹天蓝又装模作样地打了两暖壶水,把领导们的杯子都“光顾”一遍,给每个人只添一口水,又发消息给刘安娜说听到的种种。

    都是些零零碎碎的消息,什么秀水日报和秀水广播要搬过来,什么大楼要重新装修,要立个融媒体的牌子,诸如此类。

    领导们散会,尹天蓝回到新闻组办公室,盛武忿忿不平:“你也是好说话,她让你倒水你就去了?”

    “无所谓的,反正当时我手头上也没什么事。”尹天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这有什么,不就是倒点水,又不是很难的工作。

    “你啊。说你什么好呢?”盛武无奈摇摇头,他的这个实心眼的妹妹呀。

    没想到一切来得那么快,当天下午就收到消息说第二天要报道单位的揭牌仪式,钱姐安排新闻组的机动人员高文川去跟踪报道。

    牌子是当天晚上挂上的。

    高文川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来到单位,他本来以为自己来得已经够早了,结果到的时候,楼下已经聚集起了密密麻麻的领导,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压力倍增,赶紧把摄像机架好。

    甚至提前跟主要领导们交代,揭红绸的时候要放慢动作,但在实际操作中,只是瞬间的事,在重力的支配下,红绸坠入台阶下的绿草丛,形成红与绿的鲜明对比。

    事后他想到这些都心有余悸,从没见过那么快就拍完了的新闻。

    “我的妈呀,这也太快了吧,红布一掀,没了。”高文川趁着刚上班大家都在,跟大家吐槽。

    要是这个新闻发生在别的地方,他可以只做一条简讯,但是这是自己家啊,说什么也要做条两三分钟的正式新闻。

    “没拍几个镜头,领导会不会扣我鸡腿?大家伙儿,怎么办呀?快帮我想想办法。”高文川只拍到二十几秒的有用画面,趁着人多,他希望大家能帮他出出主意。

    肖言思索道:“让后期打板子吧。”

    打板子就是做模板,经过排版,用文字和动画的形式将表达的内容呈现出来。

    牛哇!高文川闻言,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老记者,这想法太哇塞了。主意既定,高文川立马就出门去跟后期组沟通相关事宜。

    早晨短暂的聚集咵天后大家又回归到各自的工作,大部分人都拎着摄像机出了门,少部分人在办公室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写稿子或者剪辑,也有人在浏览网页,看看最近的新鲜事,以此来找点新闻线索。

    “复联四票房全球第二。”

    “神农架下雪了?”

    都是些碎碎念,多数都是自娱自乐,偶尔会有人附和。

    又沉默许久,有人缓缓念道:“第五套人民币发行。”

    记者的直觉告诉他,这个野生的新闻有搞头!

    但立马有人提出疑问:“我们有对接银行的业务吗?”

    很快有人泼了一盆冷水:“没有吧?我们一般都不报道银行的新闻。”

    虽然每一个人都有自己专门对接的领域,但没有新闻的时候大家会自行网上冲浪找些热点新闻来增加收入。

    “有个跟我们有关联的单位叫金融办,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他们联系到银行,就当是一个公益科普宣传。”负责对接金融领域的邱迪说道。

    “那我们一起做个?”挖掘出这条新闻的人叫赵阳澄,人送外号“螃蟹”,因为阳澄湖的螃蟹很出名,主要负责文化领域的新闻报道。

    说干就干,邱迪和赵阳澄跟金融办说明来由,对方上午有空就约了个银行。邱迪和螃蟹花了一上午对接沟通,当天下午就出了成果。

    钱姐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眼前一亮,这帮孩子真有想法,这还是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新闻类型呢。

    她向来都是那种不过于干涉孩子们的领导,大家跑外勤收集到的素材,只要不违背原则,她都会支持做成新闻,播放在电视上呈现给观众们。

    两人甚至还置换回来了一套最新版的人民币拍空镜头。

    大家好奇地凑过来围观。

    “这个色彩艳丽得跟□□似的。”

    “哇,这个一块钱好小啊,好像一角钱。”

    “咦?怎么没有五块钱纸币?”

    “没发行吧……”

    尹天蓝就是在这样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中醒过来的。

    见她醒了,孙广楠调侃:“你怎么又在睡觉?你们家花钱就是让你来睡觉的吗?能不能用点心啊你?”

    尹天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哦”了一声,她实在是太困了,根本没有心思跟他纠缠。

    感觉每天下班的兼职着实有点透支身体,虽然每天一回家就睡,但是她好像一只冬眠的熊,沉睡在漫长的飘雪的冬季里,怎么也睡不够。

    五月初的太阳很暖,沐泽万物,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将她笼罩在一股和煦的春光里,看起来像只慵懒的猫咪。

    “睡吧睡吧,有事我再喊你。”肖言抬头瞥了眼孙广楠,做了个“嘘”的表情。

    倒是尹天蓝,听到手机消息“嗒”的一声响,瞬间变得精神,是苏苏!

    “借我一样东西。”

    尹天蓝见她神神秘秘的,忙问:“什么东西?”

    难得可以帮助到苏苏,这还不得赶紧答应她。

    “借我一个微笑,今天是世界微笑日哟,蓝宝。”

    尹天蓝发了个“笑哭”的表情包,这丫头,不带这么玩的。

    偶尔路过大门的时候,可以听见头顶叮叮当当地敲着响,电焊的火花四散落下像烟花,尹天蓝想,这便是上次听说的铁质立牌吧。

    因为秀水日报和广播的到来,大楼里出现越来越多的新面孔。大家互相寒暄,偶尔有说有笑,为大楼增添了生机与活力。

    其实尹天蓝不懂,大家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成为好朋友的,在她看来,羁绊是玄学,是纠葛很深的东西,她不愿去轻易触碰陌生人。

    一楼原本堆放杂物的仓库被人清理出来当办公室,走廊里也被装上了LED的长条灯,再也不用像过去那般靠跺脚开灯。

    四处的风波流传着一些人事变动,尹天蓝如耳旁风听过,毕竟尽是些她不认识的人。

    倒是有人又盯上了她——办公室缺打杂的,尹天蓝被领导安排去帮忙整理档案。

    她记得办公室里那个梳着麻花辫的姐姐,就是那天让她倒水的那个,叫吴源。

    吴源负责财务、工会、人事、档案和党建的工作。

    虽然是实习生,但好歹是新闻组的实习生,怎么说调走就调走?陈梦婷替尹天蓝打抱不平:“靠,怎么一天天的就知道在我们新闻组挖人啊,隔壁《温情》一天天闲得要死了。”

    “隔壁的人哪一个都不好惹,柿子拿软的捏啰。”盛武直言不讳。

    尹天蓝倒是无任何想法,在哪干活不是干活,找点事打发时间罢了,她乐意当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吴源姐,我们要干吗?”一听说要安排新工作,尹天蓝立马冲到总办公室询问。

    吴源抬头,用一双疲惫又惊喜的眸子望向她:“哇!救星,你终于来了!”

    这是尹天蓝那天开会八卦掉的部分,现在推行数字化,领导们提出扫描档案,做成电子版,方便查阅。

    让吴源发愁的是一整面墙铁皮柜子里的纸质档案。

    单位里有大型扫描仪,也有配备的软件,她们要做的,就是把档案盒一个个拆封,扫描,然后按顺序放回原位。

    她们俩配合得倒也默契,尹天蓝把资料从档案盒里拿出来,摊开,吴源调整文件位置,扫描,更改文件名,然后把文件打包放回去。

    铁皮柜子很硬,尹天蓝不厌其烦地一次次锁好柜门,生怕吴源一个抬头就不小心磕到脑袋。

    这些档案多数是有些年限的,一触碰就尘土飞扬,没一会儿手就乌漆嘛黑,连鼻孔和头发丝里都是灰尘,吴源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次性口罩,替尹天蓝戴好。

    最上层的资料需要踩高梯子才能够到。

    “我的妈呀,好可怕,这也太高了吧。”吴源踩在登高梯上,双脚止不住地颤抖,登高梯也随着她在发生细微的颤动。

    这情景怪吓人的,着实让尹天蓝感到害怕:“吴源姐,让我上去吧,你这样让我害怕。”

    “好。”吴源手脚并用地从梯子上爬下来,心有余悸。

    站在梯子上,尹天蓝突然扭头问她:“那个,如果我摔下去了,可以报工伤吗?”

    吴源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如实答道:“你是实习生,是签了劳动合同的,当然算我们中的一份子啦。”

    其实吴源不知道,尹天蓝也恐高,只是表现出来没有那么明显而已。

    尹天蓝不在的日子里,肖言一个人继续做着非遗的专题,就好像她从来没来过他的世界一样,毕竟领导们的决策他干预不了,可但凡尹天蓝说个“不”字,他都会让钱姐帮忙把人捞回来,可是她没有,他尊重她的意愿。

    非遗都隐匿在乡村的角落里,肖言有时候拉着车座位头顶的把手想,其实这样也好,毕竟她晕车,能少些折腾。

    只是偶尔穿梭在乡间的小路上,望着车窗外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肖言会想起尹天蓝所说的,非遗都逃脱不了消失的命运,不免觉得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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