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家，早餐也是丰盛的。
江渺渺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这些味道比食物本身更先填满她的胃。
在用餐之前，江渺渺告诉霍言川，不用给【江渺渺】立碑了。
她简单解释了一下梦里发生的事，霍言川也顺势应了下来。
昨晚江渺渺跟他说的那些，他在相信与不相信之间徘徊，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出现了问题。
他失眠了，于是又把调查过江渺渺的资料拿来看。
他确实发现了一丝被遗漏的问题。
比如，她耳后那颗时有时无的红痣。
明明很小的时候是存在的红痣，竟然在她的童年还没过去的时候又消失了，一张张照片翻过去，到了高中，到了大学……都没有红痣存在的痕迹。
但是如今的江渺渺，他看得清清楚楚。
江渺渺像梦境中的【江渺渺】那样侧过头，“你看，是不是有颗红痣？”
也许是早上还没有喝水的缘故，霍言川觉得嗓子有些干涩。
“有。”
小小的一颗，像是被针尖儿戳了一下，晕开一点点红色，在白皙的肌肤上。
霍言川忽然觉得，如果江渺渺口中的荒谬是真实的，也许她们本来就是错位的，而现在，只是各自回到正确的轨道上而已。
但，这只是他顺着她的思路所做的猜测，所以他并没有说出来。
江渺渺的腿这段时间没有怎么用过，根据医生的言语，霍言川知道她的两条腿的粗细肉眼就能看出差别。
他想让她站起来，走一走，不要总是坐在轮椅上，但是被拒绝了。
“人本来就不是完全对称的，我觉得这样也很有艺术感。”
没办法，她没有主动站起来的意愿，霍言川也不能逼她。
于是他决定推着她出去走走。
“你今天不上班？”
霍言川微微一笑：“公司不是离了我就不转的。”
“那你之前……”
“之前是有点忙，现在已经处理好了。”
霍言川推着她往前走，察觉她似乎在笑。
“怎么了？”
江渺渺说：“你有没有觉得刚才的话似曾相识？”
霍言川想了一下：“是很熟悉。”
“我当时以为小叔叔是旷工留在家里陪我呢，”江渺渺说道，“小叔叔说，公司不是必须你在才能运行。”
霍言川点头，“是这样的。”
路很平坦，但他的心里却有了起伏。
“你——”他停了下来。
一时间，周围的一切像是被摁了暂停键。
他们短暂地沉默。
霍言川走到江渺渺的面前，曲下膝盖，与她平视。
而她的手指微微蜷缩着。
露珠从叶子上滚落，滴在泥土里，掩埋在溅起的，浅浅的灰尘中。
“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叔叔了，”霍言川掩饰般地解释道，“我们岁数相差不多，你这样叫我，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老了。”
被露水滑过的，微微蜷缩的叶子舒展开。
江渺渺抬起手。
霍言川看着落在他胸前的手，大脑突然断了线似的空白。
连呼吸都收住了。
“霍言川，”江渺渺看着他，平静中带着几分困惑，“你是不是，喜欢我？”
连天空飘荡的云都停下来了。
他应该想到的，她很聪明，又不按常理出牌，而他，却那么明显。
“是。”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或者说，在我知道的时候，这条路已经走得很远了。”
江渺渺说：“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声。”
“那是他们给你的，不是你给自己的。”
思绪纷飞，江渺渺努力将它们全都收回，“如果我是一个怪物呢？”
“那我们应该会需要一座怪物的城堡。”
霍言川凝望着她的双眼，“江渺渺，想不想知道怪物的城堡是什么样子？”
花开得肆意，芳香馥郁，让人既想用玻璃罩住，收藏起来，又叫爱花的人不忍心，只想看着花儿在阳光下舒展开来。
这边岁月静好，而陆承禹和沈禾那边，正如江渺渺料想的那样，果然不太平。
沈禾是个非常缺乏安全感的人，江渺渺的那些话，很难不让她起疑心。
她的情绪比以前还要敏感，所以陆承禹很快就察觉到了。
但他习以为常。
她总是那样胡思乱想，以前觉得是因为家里的变故让她变得脆弱，但现在，他们结婚了，那些小意温柔越来越少，她越来越不安。
陆承禹不明白，她又在不安什么？
到了晚上，一片黑暗中，沈禾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来。
她没有跟陆承禹一起去找过霍言川。
也许江渺渺在撒谎，但……
她看向熟睡的陆承禹，最终还是将手机拿起来。
沈禾忐忑地输入密码。
是对的。
她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因为江渺渺的挑拨就去质问陆承禹。
然而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陆承禹醒过来的时候，她还坐在床边。
其实她是想粉饰太平的，但，她提不起劲儿来，甚至不能从这儿走回去，不能重新躺回温暖的被窝里。
明明只有几步路而已。
陆承禹吓了一跳，“你怎么不睡觉？”
“你什么时候换了助理？”沈禾没有回答他，但从这句问话中，陆承禹也听出了她的答案。
“周策有能力，我把他调到其他岗位去了，这个助理是新招的。”
“可是……你没有告诉我。”沈禾心里发酸，她忍着落泪的冲动尽量镇定地同他交流。
“公司的事，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这样有什么不好？她只要安心在家里做富太太就行了。
房间里静默下来，两个人，以不同的心绪，织造着同一个想法。
一个不解，一个迷茫。
陆承禹有些烦躁，他不打算在这种事情上多纠缠，于是准备顺了沈禾的意思，“不要乱想，既然你不喜欢她，明天就让人把她辞了。”
沈禾更加迷茫了：“我没有不喜欢她。”
不是因为不喜欢，是因为，是因为……
手机里的对话看起来公事公办，但是，沈禾不确定陆承禹删了多少，她不像江渺渺，能找人把被删掉的消息全都恢复。
她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好了，”陆承禹安抚她，“不要在意这些外人，让你不开心，那就开了，不要胡思乱想。”
这场矛盾像泡沫一样消弭在水面上。
沈禾安静了下来，心却像浸在水里，被疯狂蔓延的水草缠绕着。
她觉得自己透不过气，又找不到能够呼吸的出口。
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她怀孕了。
本来该高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没有很想告诉陆承禹。
云泠收到沈禾打招呼信息的时候还有点惊讶，她不记得她们什么时候加的好友。
不过沈禾似乎是闷坏了，对着云泠吐苦水。
上次见面，结束得并不愉快，这时候又来找她，似乎不太合适吧？
不等云泠多想，沈禾又发了消息来。
禾：抱歉，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跟你说说话。
云泠没有回她，她不是圣母，对沈禾也没什么好感，但万一她要是一时想不开出了事，她心里恐怕也会过不去。
她是这样想的，便没有删掉她。
和江渺渺不一样，沈禾本来就一直待在这个世界，以前是有朋友的，只是她的朋友的命运比她还惨，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沈禾的那个好友是个医生，和丈夫隐婚三年，矛盾不断，虽然同在一张结婚证上，但实际上分分合合，没有幸福可言。
后来……她死了，在她去世之后，她的丈夫才幡然醒悟，明白自己心里最爱的人是谁。
再后来，她的丈夫也死了，死在她的墓碑前。
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禾：我觉得我好像也快要支撑不下去了，爱情的甜蜜和生活的苦涩比起来，实在是太少了。
沈禾沉默地握着手机，她知道，有人会羡慕她的生活，觉得当富太太很好啊，不缺钱花，丈夫长得英俊，又事业有成，就算感情淡了又怎样，就算没有感情又怎样？
可是他们之所以能在一起，是因为爱啊。
如果不是因为爱，陆承禹当初就会娶江渺渺了。
心上的水草越缠越多，越缠越乱。
总不能因为她温顺，她柔弱，她看起来更可怜……
L：你可以找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做。
禾：其实他对我挺好的，他还为我换了他的助理。
沈禾说起助理的事，紧接着说起陆承禹从前的好来。
她犹豫着，像是站在钢丝绳上，进退两难。
禾：我怀孕了。
她最终敲下这几个字，压在心上的石头仿佛消失了一般。
仿佛觉得自己说太多自己的事不太好，她又建议起云泠，建议她远离江渺渺，她觉得自己这样真的是为了云泠好。
云泠一言难尽地看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
L：沈小姐，建议你去找专业的心理医生聊一聊，现代人多少都有一些压力，我想你应该也需要放松一下。
L：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也希望沈小姐未来一片光明。
L：再见。
结束掉这场聊天，沈禾翻了翻自己发的消息，一时觉得痛快，一时觉得难堪。
她怎么会对一个并不是很熟悉的人说这么多私事？
消失的石头再次出现，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西西弗斯，深陷在无望之中，她永远也推不走心中的巨石。
这是老天给她的惩罚吗？
沈禾放下手机，掩面落泪。
江渺渺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这些味道比食物本身更先填满她的胃。
在用餐之前，江渺渺告诉霍言川，不用给【江渺渺】立碑了。
她简单解释了一下梦里发生的事，霍言川也顺势应了下来。
昨晚江渺渺跟他说的那些，他在相信与不相信之间徘徊，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出现了问题。
他失眠了，于是又把调查过江渺渺的资料拿来看。
他确实发现了一丝被遗漏的问题。
比如，她耳后那颗时有时无的红痣。
明明很小的时候是存在的红痣，竟然在她的童年还没过去的时候又消失了，一张张照片翻过去，到了高中，到了大学……都没有红痣存在的痕迹。
但是如今的江渺渺，他看得清清楚楚。
江渺渺像梦境中的【江渺渺】那样侧过头，“你看，是不是有颗红痣？”
也许是早上还没有喝水的缘故，霍言川觉得嗓子有些干涩。
“有。”
小小的一颗，像是被针尖儿戳了一下，晕开一点点红色，在白皙的肌肤上。
霍言川忽然觉得，如果江渺渺口中的荒谬是真实的，也许她们本来就是错位的，而现在，只是各自回到正确的轨道上而已。
但，这只是他顺着她的思路所做的猜测，所以他并没有说出来。
江渺渺的腿这段时间没有怎么用过，根据医生的言语，霍言川知道她的两条腿的粗细肉眼就能看出差别。
他想让她站起来，走一走，不要总是坐在轮椅上，但是被拒绝了。
“人本来就不是完全对称的，我觉得这样也很有艺术感。”
没办法，她没有主动站起来的意愿，霍言川也不能逼她。
于是他决定推着她出去走走。
“你今天不上班？”
霍言川微微一笑：“公司不是离了我就不转的。”
“那你之前……”
“之前是有点忙，现在已经处理好了。”
霍言川推着她往前走，察觉她似乎在笑。
“怎么了？”
江渺渺说：“你有没有觉得刚才的话似曾相识？”
霍言川想了一下：“是很熟悉。”
“我当时以为小叔叔是旷工留在家里陪我呢，”江渺渺说道，“小叔叔说，公司不是必须你在才能运行。”
霍言川点头，“是这样的。”
路很平坦，但他的心里却有了起伏。
“你——”他停了下来。
一时间，周围的一切像是被摁了暂停键。
他们短暂地沉默。
霍言川走到江渺渺的面前，曲下膝盖，与她平视。
而她的手指微微蜷缩着。
露珠从叶子上滚落，滴在泥土里，掩埋在溅起的，浅浅的灰尘中。
“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叔叔了，”霍言川掩饰般地解释道，“我们岁数相差不多，你这样叫我，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老了。”
被露水滑过的，微微蜷缩的叶子舒展开。
江渺渺抬起手。
霍言川看着落在他胸前的手，大脑突然断了线似的空白。
连呼吸都收住了。
“霍言川，”江渺渺看着他，平静中带着几分困惑，“你是不是，喜欢我？”
连天空飘荡的云都停下来了。
他应该想到的，她很聪明，又不按常理出牌，而他，却那么明显。
“是。”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或者说，在我知道的时候，这条路已经走得很远了。”
江渺渺说：“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声。”
“那是他们给你的，不是你给自己的。”
思绪纷飞，江渺渺努力将它们全都收回，“如果我是一个怪物呢？”
“那我们应该会需要一座怪物的城堡。”
霍言川凝望着她的双眼，“江渺渺，想不想知道怪物的城堡是什么样子？”
花开得肆意，芳香馥郁，让人既想用玻璃罩住，收藏起来，又叫爱花的人不忍心，只想看着花儿在阳光下舒展开来。
这边岁月静好，而陆承禹和沈禾那边，正如江渺渺料想的那样，果然不太平。
沈禾是个非常缺乏安全感的人，江渺渺的那些话，很难不让她起疑心。
她的情绪比以前还要敏感，所以陆承禹很快就察觉到了。
但他习以为常。
她总是那样胡思乱想，以前觉得是因为家里的变故让她变得脆弱，但现在，他们结婚了，那些小意温柔越来越少，她越来越不安。
陆承禹不明白，她又在不安什么？
到了晚上，一片黑暗中，沈禾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来。
她没有跟陆承禹一起去找过霍言川。
也许江渺渺在撒谎，但……
她看向熟睡的陆承禹，最终还是将手机拿起来。
沈禾忐忑地输入密码。
是对的。
她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因为江渺渺的挑拨就去质问陆承禹。
然而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陆承禹醒过来的时候，她还坐在床边。
其实她是想粉饰太平的，但，她提不起劲儿来，甚至不能从这儿走回去，不能重新躺回温暖的被窝里。
明明只有几步路而已。
陆承禹吓了一跳，“你怎么不睡觉？”
“你什么时候换了助理？”沈禾没有回答他，但从这句问话中，陆承禹也听出了她的答案。
“周策有能力，我把他调到其他岗位去了，这个助理是新招的。”
“可是……你没有告诉我。”沈禾心里发酸，她忍着落泪的冲动尽量镇定地同他交流。
“公司的事，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这样有什么不好？她只要安心在家里做富太太就行了。
房间里静默下来，两个人，以不同的心绪，织造着同一个想法。
一个不解，一个迷茫。
陆承禹有些烦躁，他不打算在这种事情上多纠缠，于是准备顺了沈禾的意思，“不要乱想，既然你不喜欢她，明天就让人把她辞了。”
沈禾更加迷茫了：“我没有不喜欢她。”
不是因为不喜欢，是因为，是因为……
手机里的对话看起来公事公办，但是，沈禾不确定陆承禹删了多少，她不像江渺渺，能找人把被删掉的消息全都恢复。
她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好了，”陆承禹安抚她，“不要在意这些外人，让你不开心，那就开了，不要胡思乱想。”
这场矛盾像泡沫一样消弭在水面上。
沈禾安静了下来，心却像浸在水里，被疯狂蔓延的水草缠绕着。
她觉得自己透不过气，又找不到能够呼吸的出口。
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她怀孕了。
本来该高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没有很想告诉陆承禹。
云泠收到沈禾打招呼信息的时候还有点惊讶，她不记得她们什么时候加的好友。
不过沈禾似乎是闷坏了，对着云泠吐苦水。
上次见面，结束得并不愉快，这时候又来找她，似乎不太合适吧？
不等云泠多想，沈禾又发了消息来。
禾：抱歉，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跟你说说话。
云泠没有回她，她不是圣母，对沈禾也没什么好感，但万一她要是一时想不开出了事，她心里恐怕也会过不去。
她是这样想的，便没有删掉她。
和江渺渺不一样，沈禾本来就一直待在这个世界，以前是有朋友的，只是她的朋友的命运比她还惨，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沈禾的那个好友是个医生，和丈夫隐婚三年，矛盾不断，虽然同在一张结婚证上，但实际上分分合合，没有幸福可言。
后来……她死了，在她去世之后，她的丈夫才幡然醒悟，明白自己心里最爱的人是谁。
再后来，她的丈夫也死了，死在她的墓碑前。
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禾：我觉得我好像也快要支撑不下去了，爱情的甜蜜和生活的苦涩比起来，实在是太少了。
沈禾沉默地握着手机，她知道，有人会羡慕她的生活，觉得当富太太很好啊，不缺钱花，丈夫长得英俊，又事业有成，就算感情淡了又怎样，就算没有感情又怎样？
可是他们之所以能在一起，是因为爱啊。
如果不是因为爱，陆承禹当初就会娶江渺渺了。
心上的水草越缠越多，越缠越乱。
总不能因为她温顺，她柔弱，她看起来更可怜……
L：你可以找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做。
禾：其实他对我挺好的，他还为我换了他的助理。
沈禾说起助理的事，紧接着说起陆承禹从前的好来。
她犹豫着，像是站在钢丝绳上，进退两难。
禾：我怀孕了。
她最终敲下这几个字，压在心上的石头仿佛消失了一般。
仿佛觉得自己说太多自己的事不太好，她又建议起云泠，建议她远离江渺渺，她觉得自己这样真的是为了云泠好。
云泠一言难尽地看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
L：沈小姐，建议你去找专业的心理医生聊一聊，现代人多少都有一些压力，我想你应该也需要放松一下。
L：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也希望沈小姐未来一片光明。
L：再见。
结束掉这场聊天，沈禾翻了翻自己发的消息，一时觉得痛快，一时觉得难堪。
她怎么会对一个并不是很熟悉的人说这么多私事？
消失的石头再次出现，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西西弗斯，深陷在无望之中，她永远也推不走心中的巨石。
这是老天给她的惩罚吗？
沈禾放下手机，掩面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