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几日，臣总是心神不宁。”
纱帐之下，妄沼靠在床边，修长的指尖忐忑点着玉枕。
他狭长的眼中含泪，轻轻一流，淌过好看的颚线:“臣梦见您不要我了，将我踹下床榻，不肯再看我一眼。”
他身旁，一年轻女子正假寐打座。
这是一张沉静似水的面容，螓首蛾眉，朱唇皓齿，偏生这样秀丽的人，长着一双不怒自威的瑞凤眸。
她的发乌黑柔长，锤至腰间。发尾处随意系着赤色绸带，并未盘髻，也没有其他发饰，碎发随意顺在额前。一对小臂长短的红穗耳坠戴在耳上，衬得一身金边煞绥纹墨裙也算鲜活。
赤断霜睫毛颤动，微睁开眼，薄唇动了动:“所以，你便不通报，就爬上本宫的床？”
“殿下…”妄沼看不出她脸色是喜是怒，慌张坐起，系好身上几近透明的缕丝衣，下床，跪在她脚边。
“是臣僭越，今晚您没有唤我，我不该自作主张，打扰您静修。”他说着，面有愧色，眼角隐约可见晶莹闪烁。
赤断霜沉口气，略有无奈:“起来吧。”
“殿下不原谅，臣就不起来。”妄沼扶着床边，将下巴放在她膝盖上。
赤断霜低头，看见那张含着泪的俊美面容，满怀期翼仰视着她。
“罢了。”她终是松口，低手抚去他的泪痕。
“想去就去吧，母帝已经准许你进入侍凰学院。”
妄沼今日来此是为了什么，赤断霜心里清楚。
他平日花样再多，都不至于坏了规矩，未经传唤就摸进她房中。
“陛下是准许，可臣更在意殿下怎么想。”妄沼趁机捉住她的手，将脸靠上她掌心:“侍凰学院是为了给您擢选凰夫而建立，若您不喜臣去，臣心甘情愿继续伴在您身侧，做个无名无分的陪读公子。”
赤断霜并未将手抽离，也不言语。
妄沼观察着她的面色，却先松开了手。
“也是，您是凤族帝女，臣不过一介鬼族庶子，怎敢妄想坐上您身边那个位置。”
他低身，落寞清泪落在她白皙脚背上，声音颤抖着。
“臣能陪着您，已经是莫大的福分，该知足的，此后不作他想，这便告退。”
妄沼起身，系带恰好滑落，他忙拉住一半缕衣，朦胧的衣布下，玉雕般的腰线衬着结实的肩膀线条。
他正准备穿好衣裳，下巴被捏住。
“本宫没准你退下。”
赤断霜未看向别处，只看着他的脸。
“殿下……”妄沼怔愣。
她弯身，手从他下巴拿开，按住他要系上缕衣的手:“准你去，可那里选拔严格，我不会帮你什么，未来如何，看你自己。”
妄沼听了，瞬时破涕为笑:“殿下愿意臣去，臣已感激不尽，怎敢要您行方便。”
“嗯。”赤断霜坐直身子:“下次未有我传唤，你不得擅自进寝房。”
“臣知错。”妄沼抹掉眼泪，爬上床，爬到她身边跪坐下:“那殿下觉着，臣今日这身，比起往日的睡袍如何？”
赤断霜侧眸，随便扫了一眼，眉头不自觉舒展一丝悦色，点头认真道:“这身，确实更好看。”
妄沼抬起她一缕墨发，放在唇边小心翼翼轻吻:“那殿下不生臣的气了？”
“本宫何时真的生过你气。”赤断霜的话间有了些许温度。
“可…若臣再放肆一些呢。”妄沼瞳孔向下瞥去，勾开她的发绳，墨发如瀑，散在床榻。
他的手摸入发中，找准她有致的腰线，轻掐一把。
赤断霜嘴角轻动，指尖一抬，挽着的纱帐双双垂下。
夜色静谧，帝女殿外，晨清池里。
一只□□趴在菏叶上，望着寝屋的灯息去，忿忿不平地呱了两声。
“呱，这个诡计多端的妄沼公子！我讨厌他！”
“你讨厌他有什么用？”白色灵鸟落在池中，慵懒一躺:“还不是你自己蠢？被他使计现了真身，要在晨清池中泡上一整夜才能回到人型。”
“呱，都是他装模作样！我本来守宫守的好好的，他过来说有食物要给我吃，我吃了口红豆糕就变这样了，他还一脸惊讶，说特意给我尝尝人间的糕点，没想到会让我现真身！哎，他能不知道灵官吃了凡间食物会现真身吗？他分明故意的！”
小□□后悔不已:“呱，他就是要调开我，在没有传唤的情况下扰乱帝女殿下修行！”
“哎呀，你看他穿的那个样子就该知道啦，连眉毛都一根根精心梳过，还抹了花氛露，你不会觉得他精心打扮成这样是专门来给你送糕点的吧？”灵鸟嘲讽道。
“呱，谁管他穿什么？他成天都穿的花里胡哨生怕殿下看不见。”□□边埋怨，突然惊觉出什么:“死鸟，那会儿你在啊？你在还不出来提醒我！”
“这——嗝。”灵鸟话没说完，打了个长嗝。
“咦——这么大酒味。”□□嫌弃道:“原来你是故意纵容他，好借机去喝凡间酒，怪不得你也现了真身呢，明日我就去殿下面前告你的状。”
“若我说我是不小心饮下……”
“不信，滚一边去，呱。”
“那你别光告我呀，你也告一状妄沼公子。”
“告他有什么用？他又可怜巴巴的往殿下面前一跪，殿下就不和他计较了。”
“你也知道他受宠？咱们就跟着睁只眼闭只眼吧。”灵鸟无所谓道。
“呱，说是进宫当陪读，实际就是给殿下暖床的嘛，他要真有本事，就当凰夫啊。”
“哎，”灵鸟小眼一瞪:“你别说，他还真要入侍凰学院。”
“啊？”
“小道消息，学院最后报名的两人，其中一个就有他。”
“不是吧？他还真敢去，学院里选的可是殿下的凰夫，等殿下继承大统，那就是未来的帝夫，那里面个个是灵域出挑的公子，他就皮相还行，去了拿什么争。”
“这就不知道了，倒是听说有比他出身还差的。”
“谁啊？”
“听说是什么猫族的少主。”
“猫族？那几只野猫还有族群啊？”
“可不是。”
*
万古丛林，峭壁之下。
石砌的宫屋嵌于壁上，重雾层层叠障，隐约能瞧见大殿之上，一位颇具威严的中年女人端坐着。
“世有两域，一域为天域，由龙母掌管，以人为本，崇尚因果轮回。另一域为灵域，由凤母掌管，以妖为本，崇尚弱肉强食。”
女人神色肃穆，深沉的嗓音绕梁。
“母王，你叽里呱啦要说到什么时候啊。”
王座后伸出一只年轻的手，扒拉一下赫涉王的配冠。
“咦！还没到重点，且听母王讲。”赫涉王嫌弃地打开那只手。
“本来这灵域之中，咱们赫涉虎族有望称帝，哪知各个氏族都被那凤帝制的服服帖帖，甘愿俯首。只有咱们虎族，偏不信这个理，好家伙，竟然坚守了几千年不肯低头，直到五百年前，凤帝的女儿横空出世，居然凭一已之力收编了咱们虎族，本王这才不得不自退为王向凤族朝拜，接受她们的管辖啊！”
赫涉王深深哀叹，王座后没有回应声传来，于是她清清嗓子，自顾自道。
“孩儿，你可知，那凤帝见本王第一面说了什么？”赫涉王指尖气的颤抖。
“她打着瞌睡瞥了我一眼，说灵域竟还有虎族这么个族群，让她女儿再去域边巡逻一圈，看看还有什么她落下没管到的。”
赫涉王崩溃抓头:“天呐，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到此，王座后的人终于有点了动静，露出半个脑袋瓜。
“所以母王的意思是，凤帝压根就不知道咱们赫涉虎族的存在，所以才一直没有来收服，让咱们自娱自乐了千年？”
“收服？是收编！注意你的用词，本王才不服呢！”
赫涉王气的从王座上跳下来，人和王座一般高。
“而且自娱自乐这个词用的超可笑唉！”她手狠狠插住圆润的腰:“如果只有虎族一支当然是自娱自乐，可是哦，还有一个十分强大的族群，私下臣服于咱们虎族，愿意追随本王！”
赫涉王眯眯眼，骄傲的胖手指高高举起:“那就是——猫族！”
“表姑？”王座后的人抠抠头顶。
“可是母王，表姑家里才几口人？而且好多人都报名了两域交流使者，自愿调遣到人界当宠物去了。”
“哎哎哎哎哎哎，”赫涉王忙摆手:“可不兴说这个，你不知道，猫在人界地位老高了。”
“真的吗？那我也想去当宠物！”
“本王不许本王不许！”赫涉王捂住耳朵，烦躁地原地跺脚。
“您叫我来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这个？”
“当然不是。”赫涉王大手一挥:“尘玉，你今年也有八百多岁了，该干点正事，母王在你这个年龄都已经准备成婚了。”
“呀，我可不成婚，说过好多遍了。”
赫涉王心虚的眼睛移到别处:“本王又没说这个，只是准备让你去凰城上个学…”
“凰城？”王座后那声音亮了亮，蹭一下站起来:“这个听着有意思，您展开说说。”
纱帐之下，妄沼靠在床边，修长的指尖忐忑点着玉枕。
他狭长的眼中含泪，轻轻一流，淌过好看的颚线:“臣梦见您不要我了，将我踹下床榻，不肯再看我一眼。”
他身旁，一年轻女子正假寐打座。
这是一张沉静似水的面容，螓首蛾眉，朱唇皓齿，偏生这样秀丽的人，长着一双不怒自威的瑞凤眸。
她的发乌黑柔长，锤至腰间。发尾处随意系着赤色绸带，并未盘髻，也没有其他发饰，碎发随意顺在额前。一对小臂长短的红穗耳坠戴在耳上，衬得一身金边煞绥纹墨裙也算鲜活。
赤断霜睫毛颤动，微睁开眼，薄唇动了动:“所以，你便不通报，就爬上本宫的床？”
“殿下…”妄沼看不出她脸色是喜是怒，慌张坐起，系好身上几近透明的缕丝衣，下床，跪在她脚边。
“是臣僭越，今晚您没有唤我，我不该自作主张，打扰您静修。”他说着，面有愧色，眼角隐约可见晶莹闪烁。
赤断霜沉口气，略有无奈:“起来吧。”
“殿下不原谅，臣就不起来。”妄沼扶着床边，将下巴放在她膝盖上。
赤断霜低头，看见那张含着泪的俊美面容，满怀期翼仰视着她。
“罢了。”她终是松口，低手抚去他的泪痕。
“想去就去吧，母帝已经准许你进入侍凰学院。”
妄沼今日来此是为了什么，赤断霜心里清楚。
他平日花样再多，都不至于坏了规矩，未经传唤就摸进她房中。
“陛下是准许，可臣更在意殿下怎么想。”妄沼趁机捉住她的手，将脸靠上她掌心:“侍凰学院是为了给您擢选凰夫而建立，若您不喜臣去，臣心甘情愿继续伴在您身侧，做个无名无分的陪读公子。”
赤断霜并未将手抽离，也不言语。
妄沼观察着她的面色，却先松开了手。
“也是，您是凤族帝女，臣不过一介鬼族庶子，怎敢妄想坐上您身边那个位置。”
他低身，落寞清泪落在她白皙脚背上，声音颤抖着。
“臣能陪着您，已经是莫大的福分，该知足的，此后不作他想，这便告退。”
妄沼起身，系带恰好滑落，他忙拉住一半缕衣，朦胧的衣布下，玉雕般的腰线衬着结实的肩膀线条。
他正准备穿好衣裳，下巴被捏住。
“本宫没准你退下。”
赤断霜未看向别处，只看着他的脸。
“殿下……”妄沼怔愣。
她弯身，手从他下巴拿开，按住他要系上缕衣的手:“准你去，可那里选拔严格，我不会帮你什么，未来如何，看你自己。”
妄沼听了，瞬时破涕为笑:“殿下愿意臣去，臣已感激不尽，怎敢要您行方便。”
“嗯。”赤断霜坐直身子:“下次未有我传唤，你不得擅自进寝房。”
“臣知错。”妄沼抹掉眼泪，爬上床，爬到她身边跪坐下:“那殿下觉着，臣今日这身，比起往日的睡袍如何？”
赤断霜侧眸，随便扫了一眼，眉头不自觉舒展一丝悦色，点头认真道:“这身，确实更好看。”
妄沼抬起她一缕墨发，放在唇边小心翼翼轻吻:“那殿下不生臣的气了？”
“本宫何时真的生过你气。”赤断霜的话间有了些许温度。
“可…若臣再放肆一些呢。”妄沼瞳孔向下瞥去，勾开她的发绳，墨发如瀑，散在床榻。
他的手摸入发中，找准她有致的腰线，轻掐一把。
赤断霜嘴角轻动，指尖一抬，挽着的纱帐双双垂下。
夜色静谧，帝女殿外，晨清池里。
一只□□趴在菏叶上，望着寝屋的灯息去，忿忿不平地呱了两声。
“呱，这个诡计多端的妄沼公子！我讨厌他！”
“你讨厌他有什么用？”白色灵鸟落在池中，慵懒一躺:“还不是你自己蠢？被他使计现了真身，要在晨清池中泡上一整夜才能回到人型。”
“呱，都是他装模作样！我本来守宫守的好好的，他过来说有食物要给我吃，我吃了口红豆糕就变这样了，他还一脸惊讶，说特意给我尝尝人间的糕点，没想到会让我现真身！哎，他能不知道灵官吃了凡间食物会现真身吗？他分明故意的！”
小□□后悔不已:“呱，他就是要调开我，在没有传唤的情况下扰乱帝女殿下修行！”
“哎呀，你看他穿的那个样子就该知道啦，连眉毛都一根根精心梳过，还抹了花氛露，你不会觉得他精心打扮成这样是专门来给你送糕点的吧？”灵鸟嘲讽道。
“呱，谁管他穿什么？他成天都穿的花里胡哨生怕殿下看不见。”□□边埋怨，突然惊觉出什么:“死鸟，那会儿你在啊？你在还不出来提醒我！”
“这——嗝。”灵鸟话没说完，打了个长嗝。
“咦——这么大酒味。”□□嫌弃道:“原来你是故意纵容他，好借机去喝凡间酒，怪不得你也现了真身呢，明日我就去殿下面前告你的状。”
“若我说我是不小心饮下……”
“不信，滚一边去，呱。”
“那你别光告我呀，你也告一状妄沼公子。”
“告他有什么用？他又可怜巴巴的往殿下面前一跪，殿下就不和他计较了。”
“你也知道他受宠？咱们就跟着睁只眼闭只眼吧。”灵鸟无所谓道。
“呱，说是进宫当陪读，实际就是给殿下暖床的嘛，他要真有本事，就当凰夫啊。”
“哎，”灵鸟小眼一瞪:“你别说，他还真要入侍凰学院。”
“啊？”
“小道消息，学院最后报名的两人，其中一个就有他。”
“不是吧？他还真敢去，学院里选的可是殿下的凰夫，等殿下继承大统，那就是未来的帝夫，那里面个个是灵域出挑的公子，他就皮相还行，去了拿什么争。”
“这就不知道了，倒是听说有比他出身还差的。”
“谁啊？”
“听说是什么猫族的少主。”
“猫族？那几只野猫还有族群啊？”
“可不是。”
*
万古丛林，峭壁之下。
石砌的宫屋嵌于壁上，重雾层层叠障，隐约能瞧见大殿之上，一位颇具威严的中年女人端坐着。
“世有两域，一域为天域，由龙母掌管，以人为本，崇尚因果轮回。另一域为灵域，由凤母掌管，以妖为本，崇尚弱肉强食。”
女人神色肃穆，深沉的嗓音绕梁。
“母王，你叽里呱啦要说到什么时候啊。”
王座后伸出一只年轻的手，扒拉一下赫涉王的配冠。
“咦！还没到重点，且听母王讲。”赫涉王嫌弃地打开那只手。
“本来这灵域之中，咱们赫涉虎族有望称帝，哪知各个氏族都被那凤帝制的服服帖帖，甘愿俯首。只有咱们虎族，偏不信这个理，好家伙，竟然坚守了几千年不肯低头，直到五百年前，凤帝的女儿横空出世，居然凭一已之力收编了咱们虎族，本王这才不得不自退为王向凤族朝拜，接受她们的管辖啊！”
赫涉王深深哀叹，王座后没有回应声传来，于是她清清嗓子，自顾自道。
“孩儿，你可知，那凤帝见本王第一面说了什么？”赫涉王指尖气的颤抖。
“她打着瞌睡瞥了我一眼，说灵域竟还有虎族这么个族群，让她女儿再去域边巡逻一圈，看看还有什么她落下没管到的。”
赫涉王崩溃抓头:“天呐，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到此，王座后的人终于有点了动静，露出半个脑袋瓜。
“所以母王的意思是，凤帝压根就不知道咱们赫涉虎族的存在，所以才一直没有来收服，让咱们自娱自乐了千年？”
“收服？是收编！注意你的用词，本王才不服呢！”
赫涉王气的从王座上跳下来，人和王座一般高。
“而且自娱自乐这个词用的超可笑唉！”她手狠狠插住圆润的腰:“如果只有虎族一支当然是自娱自乐，可是哦，还有一个十分强大的族群，私下臣服于咱们虎族，愿意追随本王！”
赫涉王眯眯眼，骄傲的胖手指高高举起:“那就是——猫族！”
“表姑？”王座后的人抠抠头顶。
“可是母王，表姑家里才几口人？而且好多人都报名了两域交流使者，自愿调遣到人界当宠物去了。”
“哎哎哎哎哎哎，”赫涉王忙摆手:“可不兴说这个，你不知道，猫在人界地位老高了。”
“真的吗？那我也想去当宠物！”
“本王不许本王不许！”赫涉王捂住耳朵，烦躁地原地跺脚。
“您叫我来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这个？”
“当然不是。”赫涉王大手一挥:“尘玉，你今年也有八百多岁了，该干点正事，母王在你这个年龄都已经准备成婚了。”
“呀，我可不成婚，说过好多遍了。”
赫涉王心虚的眼睛移到别处:“本王又没说这个，只是准备让你去凰城上个学…”
“凰城？”王座后那声音亮了亮，蹭一下站起来:“这个听着有意思，您展开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