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琰没有说话,反而拥得他更紧,温热的肌肤隔着衣服布料紧紧相贴,共振着同频率的心跳。

    “咳咳。”

    正当二人还想再进一步做些什么时,屋外院内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吓得姜琰连忙推开面前之人,沈瑜春正对着外面,看了一眼来人后也有些不好意思,整理了下并不凌乱的衣衫,甚至还正了下头冠。

    姜琰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还在笑嘻嘻地问是谁,沈瑜春并未回道,只是浑身紧绷,等着那人走进,他毕恭毕敬地叫了声:“老师。”

    姜琰脸上的笑蓦地停住,僵硬地转动脖子,发出一卡一卡的声音:“老......师?”

    她转过身,先是定定地看了眼来人,眼前人不过四十余岁的光景,两鬓却俨然全白了,身穿紫缎宿鸟圆袍,头戴金冠,身形高大,虽然头发花白,但却英美目秀,丰采如神,尤其一身紫衣映在细长上挑的眼底,让本来透黑的眼睛看上去若夕之云霞,更显昳丽。

    看来这一位年轻时也是个迷倒万千少女的美男子。

    但姜琰还是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位“老师”,有些慌乱地拉了下沈瑜春袖角,眨着眼向他示意介绍一下,未料沈瑜春还没开口,便听来者笑着说道:“昭远,这位便是姜姑娘吧。”

    沈瑜春闻言也谦逊笑道:“学生不知老师来湖州,有失远迎,至于这位,确实是姜小姐。”

    男人宽和笑笑,见姜琰还蒙在鼓里,施施然道:“阁部杨呈一。”

    姜琰惊讶地“哦”了一声,连忙行礼道:“草民身不在庙堂,不知杨大人名号,失敬失敬。”

    杨呈一失笑,摇摇头道:“只不过是教过他几句话而已,算不上老师,小子莫要胡说!”

    他这话说得随意,姜琰也没往心里去,毕竟也不是谁都能让沈瑜春唤一声老师的,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沈瑜春强调道:“老师您莫要推辞,当年您于朝堂之上救下学生一命,这莫大的恩情学生岂能忘怀!”

    杨呈一嗐声道:“什么救不救的,说得那么严重,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你这小子怎么一直记到现在,快别说了,我脸皮薄,再说下官要不好意思啦!”

    姜琰心想这话可真是严重了,阁部也就是内阁,可是中枢行政机构,内阁大学士大多是皇帝的咨询顾问,有的还教过太子,虽然杨呈一是五品官员,可社会地位极高,他能当沈瑜春的老师才是沈瑜春的荣幸。

    沈瑜春知道杨呈一开玩笑惯了,也只是笑笑,并未在后面追着叫老师了,热络地为他斟茶道:“老师还未告诉学生怎么来湖州了,是圣上的旨意?”

    杨呈一点了点头,抿了口茶,慢悠悠地说道:“正是,但已经解决地差不多了。”

    沈瑜春倒茶的手一抖,抬头欲言又止地看向杨呈一,后者对上他的视线后,心中了然,把话挑明:“你是想问我办的事是不是这件?”

    沈瑜春没说话,但杨呈一倒是心知肚明,哼了一声道:“这苏巍胆子还真是大,我当了这么多年官,还没遇见全州上下一起放高利贷的,真是开了眼了。”

    确实,姜琰在心里默默赞同道,这到底是贪了多少才想着用放贷的方式填窟窿啊,不过说道填窟窿......

    “圣上可说怎么解决了?”

    沈瑜春的询问声将她的思绪拉回,她抬眼看向杨呈一。

    杨呈一努了下嘴:“这事不好解决,清算他们府中的财物将欠款还给百姓是一回事,关键还要算上利息,可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欠了多少。”

    “苏巍没说?”

    杨呈一嗯了声:“没说,这老家伙嘴硬的很,张海崖审了许久都没审出来,你可知为何?”

    沈瑜春挑眉:“难道是和我有关?”

    “是也不是。”

    沈瑜春没想道这事儿还真的和自己有点关系,天知道他只是顺嘴问了一下,略微惊讶:“真和我有关系?”

    杨呈一道:“你知道苏巍出身寒门吧。”

    沈瑜春点点头:“苏巍二十入翰林院,家父对其青眼有加,常常邀他来府中做客,那时我还小,本是不记事的年龄,却对他印象颇深,因为他每次来府中时,都会拿一筐鸡蛋。”

    姜琰觉得这有什么稀罕的,沈瑜春不会连鸡蛋都没见过吧。

    没想到他仰起头望着天:“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鸡蛋。”

    ????

    姜琰表情变得诡异起来。

    沈瑜春见姜琰表情异常,甚至还带着些鄙视,急忙解释道:“不是的,我从没进过厨房,真是第一次看到鸡蛋!”

    姜琰眉头紧皱。

    沈瑜春疯狂示意杨呈一帮帮他,后者正在笑着看戏,见沈瑜春急得满头大汗才慢悠悠地说道:“君子远庖厨。”

    沈瑜春用力地点头:“是这样的,父亲曾说读圣贤书的人要少见杀生的场面,不然会质疑圣人所说的道理。”

    姜琰心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有些圣人圣语就是纯粹的假大空呢?

    沈瑜春心虚地看了一眼姜琰道:“当然我觉得父亲说的是不对的,如果看不起杀生之人,觉得残忍,为何要吃荤呢,要我说,全天下只有和尚有资格说君子远庖厨。”

    杨呈一也赞同地点点头:“不错,倘若全天下的人都这么仁慈,那也不要征兵、不要打仗了,全都出家做和尚算了!”

    姜琰没想到他们这一大一小俩古板还能说出这样的话,着实令人语塞,沈瑜春见她说不出话,趁机转移话题:“总之,我没见过,我父亲也不怎么见,但每次苏巍拿着鸡蛋来拜访他时,他都异常开心——虽然他讨厌鸡蛋,苏巍前脚拿过来他后脚就吩咐下人拿到后门扔了。”

    “……”

    沈瑜春说道这里也觉得讽刺,嗤笑一声道:“大概是苏巍的‘赤子之心’感动到他了吧,那一年他就收了苏巍一个门生。”

    “不对啊,那莫山岳呢?”

    沈瑜春嘴角一抽:“他是关系户,是我表姐硬塞过来的。”

    “哦哦哦对对。”姜琰汗颜道,差点忘了这层关系了。

    “然后呢然后呢,”她连忙把话接上,生怕沈瑜春不满她打断自己,沈瑜春深吸一口气,回忆起来:“我那时候还是五六岁的孩童,不知道对于苏巍这样的家庭一筐鸡蛋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明明父亲不喜欢鸡蛋为了他还硬要收下,于是在他再次来我家时,我故意撞翻了他手中的东西。”

    姜琰想你那应该不是撞翻吧,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把一个成年男子轻易撞翻,沈瑜春估计是又吵又闹地跑过去故意顶翻甚至还说了些不好的话,她都能想象到沈家主看见自己孩子人任性地欺负自己的得意门生,心里该有多生气。

    果然,沈瑜春下意识地站直,握紧双拳:“那天晚上父亲揍了我一顿,然后让我跪在祠堂,初秋的夜祠堂很冷,四面八方的穿堂风将我的身子吹得瑟瑟发抖,身上全是被竹条打出的伤痕,皮开肉地暴露于凉风之中……那样的酸爽,我至今都不能忘记。”

    杨呈一嘲笑他道:“你啊你,活该啊哈哈哈!”

    沈瑜春嗔道:“老师,你听我说完。”

    “大概跪了两个时辰后,父亲顶着风来了,昏黄摇晃的烛火映着父亲煞白的脸庞,杜鹃的叫声和月华如海下的竹林涛声中,我听到了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他问我知道错了吗?”

    “我点点头,他又问我,为什么错?”

    “我回不应该无礼顶撞家中客人,他说这是其一,其二便是苏巍此人,实在是过得太惨了。”

    姜琰想不明白一个每次上别人家里作客都要拿一筐鸡蛋的人能惨到哪里去,在她的认知里古时并不是谁家都有“鸡蛋自由”的权利的,像姜家这种富庶人家,一个月吃鸡蛋的次数也就寥寥几回。

    没想到沈瑜春却说:“苏巍在进京赶考之前,家里只剩一个母亲了,为了他读书养了几只芦花鸡,鸡生蛋了买出去挣两个钱,生小鸡了就接着养,最后把老母鸡卖了换钱,虽然看起来鸡萌,越生越多,越来越有钱,但为了他读书,经常是来来一只卖一只,有时候是为了买几本书,有时候是为了他能有个好身体,总之等他当上了举人,准备春闱时,家里就只有一只老母鸡了。”

    他叹了口气,也觉得苏巍前半生确实过得很苦:“刚及冠的苏巍就这样身无分文地离开了家乡,踏上了来应天的路,不过好在最后结果是好的,两个月后他终于进榜提名,入了翰林院,结果就在回乡途中,他看到有人在摊子上卖她母亲的绣花手帕,一问才知原来这是那个小贩在城外死人堆里刨出来的,彼时苏巍惊愕万分,他怎么都没想到他荣归故里,却早已和母亲天人两别……他几乎是跑断了腿才跑回家,家里果然没有人,慌慌张张地问乡里人怎么了,他的母亲怎么了,所有人都支支吾吾地不说话,只有一个好心的老伯告诉他他的母亲现在在山头的乱葬岗,他又急忙跑去那里,这几趟下来他几乎要崩溃,唯一的心理防线也在见到母亲的尸首时轰然崩塌,他撑开母亲紧紧握着的手,里面是芦花鸡黑白的羽毛。”

    “他觉得母亲死得蹊跷,加之所有人都不敢说出母亲身亡的真相,悲痛万分的他跑去问那个好心的大伯,可大伯也不敢说,伤心欲绝地跪地哭哭哀求,只想听一句实话,善良的大伯还是动摇了,他说:‘是县丞王大人的儿子,觉得你们家的芦花鸡漂亮,想抢过来看看,你母亲求他不要,她说这是她和儿子靠着活命的东西,没了它整个家就都没了,县丞的小儿子不信,觉得一只鸡而已,死了就死了,这老太太在骗人,于是让人把鸡杀了端到她面前,强迫她吃下去,看看会不会死人。’”

    “‘唉,你娘也是倔得很,死活不肯吃那鸡,最后惹恼了他儿子,他儿子觉得面子上过意不去,扬言威胁要去应天找你,让你身败名裂,结果你母亲为了不连累你,一头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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