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伦敦游玩的时日,总而言之还是过得很愉快,我哥告诉我主家的事基本处理完,我才放心地拖着恋恋不舍的纪肴飞回国。

    我哥来机场亲自接机,本想装一下高冷,毕竟距离产生美,可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装不了了。

    宽阔明亮的机场大厅,满眼的阳光,来去的人群中,立着一个黑色的人影。我哥靠着大理石柱子等我,嘴角含着习惯性的笑意,鹤立鸡群。

    不管不顾地扔下费力拖箱子的纪肴,朝我哥飞奔过去。

    今天国内天冷,我围着厚围巾,由于动作太大,围巾和大衣都扬起来,在空中划过笨拙的弧度。

    “哥!怎么你来啊?”呼出的热气在围巾上凝结成水珠,我把围巾扒下来,眼睛亮亮地问道。

    他伸手捏住我的脸:“不高兴我来?那我走了。”

    我去扯他那只手,反被他包在手里捏了捏。

    还没来得及回答,纪肴终于和行李箱做完斗争,拖着比人沉的箱子走过来,一脸唏嘘:“你俩能不能帮我拖完箱子再兄妹情深?分别十几天不知道的以为生离死别。”

    他不满地看向卜千秋:“笙笙算了,你一大男的能不能怜香惜玉点?”

    我哥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淡漠地开口:“你算哪门子的香?哪门子的玉?”

    我笑的肚子疼。

    身后传来一声不正经的打招呼:“大家好啊,都在啊,真巧。”

    不用回头就是陈栖哥,他懒洋洋地将手搭在我肩上:“几天不见长高了啊。”

    我哥毫不客气拍掉他的手:“再过两天能长得比你高,开车去。”说罢回头冲我一笑:“笙笙去不去吃饭?给你接风洗尘。”

    或许是余光瞥到纪肴,他才想起来这个活人,又面向他不冷不淡地说:“还有你。”

    无产阶级纪肴对资本主义地主卜千秋发出抗议:“这也太区别对待了!”

    “那你别吃。”

    陈栖走在前面:“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十二月初,虽然出着太阳却还是冷,皮肤接触到凛风的瞬间我瑟缩了下,身侧哥哥敏锐察觉到,不由分说将我扒拉下的围巾重新扒拉上去。

    我发出抗议:“太闷了。”

    无产阶级抗议无效。

    陈栖找的餐厅是家泰餐,装潢颇有热带雨林风格的,到处放着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盆栽,走进去我瞬间不明觉厉,仿佛自己变成了亚马逊热带雨林一只活泼蹦跶的猴子,听到店员微笑着说“萨瓦迪卡”时才回过神来。

    我们三个人用恍惚呆愣的神情无声对陈栖的品味表示惋惜,直男审美是不一般啊,还是这种奇形怪状的直男审美。

    纪肴喃喃:“我们其实就想吃顿中国菜,不用很高档,路边撸串也行……”

    我欣然赞同。

    最终这个提案还是被否认了,要不说他是二公子呢,还是不够深入民间体会人间烟火。

    其实这家泰餐还好,除了装修令人一言难尽,菜倒是不错,我和纪肴活像八辈子没吃过饭,埋头苦吃,期间我哥吃的不多,贴心地给我端茶倒水递纸巾,擦嘴夹菜剥水果,而纪肴那边无人在意,还是二公子大发慈悲,给他倒了杯水。

    饶是陈栖这种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人都不免有些受不了:“卜千秋你俩得了啊,比男朋友还细致入微,笙笙以后找对象都找不到。”

    我哥慢条斯理擦拭手指的动作微顿,脸色有些阴,虽然他还是笑着的。

    纪肴小天使察觉到氛围不对,笑着打圆场:“陈栖你是找不着对象嫉妒了吧,你看人家俩像是缺对象的样子吗?那不勾勾手指美女帅哥都来了?”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在我们兄妹之间,似乎提嫂子妹夫之类的字眼都是禁忌。

    桌上的香薰蜡烛火光摇曳,我哥坐在对面,眼里倒映着一簇小火苗,片刻后他开口:“卜家这边不安生,这两年都是,现在又来了个秦明月,闹腾个不停。”

    陈栖嚼着嘴里的肉,偏头问:“你打算怎么办?”

    “要不笙笙明年英留吧。”

    陈栖瞪大眼:“你俩分别十几天就腻歪成那样,英留三四年那不跟生离死别一样?”

    “一张机票的事。”

    无产阶级纪肴正喝水,闻言呛了一口,放下水杯很认真地望向卜千秋:“哥,你缺弟弟吗。”

    我好笑:“去你的。”

    哥偏头,凝视着玻璃窗上倒映出的影子:“我说真的,等笙笙过完生日……过完年……算了,开春再去吧,那边冷,下雨多。”

    我喝了口橙汁,没有异议,英国也挺好玩的,也不会想家,顶多想想我哥,一张机票的事。

    晚上回家时迈进客厅瞬间就感到一阵暖意,阿姨下班回家时把暖气打开了,空荡的房子内终于不再是冷的。

    说真的更喜欢小时候小点的房子,有点温馨的家的气息,房子越换越大,家里却一直是空的。

    突然感觉我有点矫情也有点贱,就像网上那种发“我不需要很多钱,我需要很多爱”的人一样,真贱啊,无产阶级纪肴同志应该是要抗议了。

    白天陈栖说的那话一直在我脑子里盘旋,“比男朋友还细致入微”,细想下来,我哥是对我好过头了。

    但是那又怎么了。

    我淡定的把家里的灯都关上,只留一盏客厅的落地灯,坐在沙发上幽幽盯着黑暗一角,思考人生。

    思维这时候格外活跃,应该是白天喝茶太多了,现在我很亢奋,脑子里有一百只卡通兔子在打鼓,停不下来。

    我哥端了盘洗好的草莓,轻轻搁在我面前,叹气道:“反季水果还是少吃。”

    不是你端过来让我吃的?

    算了我确实想吃,知我者,欧尼酱也。

    他应该是闲的发慌,把玩起我的发梢:“头发长这么长了。”

    我洋洋得意:“到腰下面一点了。”

    背后人动作没停,仿佛要把我整个人用眼神描摹一遍,片刻后又止住了动作,绕到我前面,仔仔细细地将我随手扔在茶几上的草莓蒂用纸巾包起来。

    比男朋友还细致入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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