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天花板,天蓝色条纹的病服,眼球倒映出这一切,异常熟悉。

    我是谁?茫然。

    哦,我是卜千秋,卜家的长兄,笙笙的哥哥。

    和秦明月谈判完怎么着了来着……?记不清了,记忆好像被挖走了一片。

    总之我怎么在这里?笙笙呢?她怎么样了?

    我想起身,动作太大牵扯到了输液针,回血了,一阵刺痛。

    垂眸呆了一下,我这是在医院,生病了?很严重?笙笙怎么样了?

    护士正巧过来巡房,我拽着她问:“我妹妹在哪?”

    她愣神了很久,答非所问,小心翼翼问:“笙笙……?你没有妹妹啊,你是想问你哥哥吗?”

    我拧起眉,哪来的护士胡说八道,但我还是保持着一贯的礼貌笑容:“小姐,笙笙是我妹妹,我是卜千秋。”

    护士脸上的神色堪称空白。

    她僵硬地替我重新扎好输液针,僵硬地冲我笑了一下:“啊……好,我去问一下。”

    我彬彬有礼:“麻烦了。”

    注视着她匆忙走出病房的身影,我靠在床沿深深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太奇怪了,我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在病房?

    护士为什么叫我笙笙?我是……?我是谁?

    我是哥哥啊。

    笙笙是我妹妹才对。

    护士来也匆匆,还带了三四个白大褂,笙笙也在里面,不过怎么一身黑色?她不是惯爱穿白裙子吗?冬天也要穿白色衣服。想到这嘴角不免上扬,流露出些许温柔的神色。

    白大褂脸色复杂,试探性地问我:“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奇怪?这是哪家医院?我要投诉。

    哦,好像是我家投资的医院。

    我深吸一口气,不耐烦地说:“我是卜千秋,说很多遍了。”

    笙笙脸上表情也很微妙,精彩纷呈。

    白大褂拿笔记着什么,又指着笙笙问:“他是谁?”

    我更奇怪了:“卜苍声,我妹妹……笙笙你怎么样了?”

    后者神色复杂地回答:“不用担心我。”

    “那卜……你妹妹,现在什么发型、什么衣服、个子大概多高、声音有什么变化吗?”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笙笙,斟酌了一下,回答道:“和平常一样啊……不太一样,散着头发,穿着黑色大衣?————她平常喜欢穿白色衣服的,个子的话,也没变化啊,一米六几,声音也没有。”

    白大卦记完了,拍拍笙笙的肩,扭头冲我说:“好的卜……先生,感谢配合,我们需要和家属沟通一下您的情况。”

    家属也冲我温柔笑了笑:“别担心。”

    兀自坐在床上,拨弄了一下沾着输液针的医用胶布,小块的透明胶布被我掀起一个角,又被捋平到手背上。

    奇怪,我怎么动作这么多?笙笙平常喜欢这样才对,想来我应该是被她传染了。

    小女孩家家的,从小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成年以后终于不再老是往医院跑,又摊上秦明月的事。

    我又叹气,太容易相信别人,也太单纯。笙笙一点也不像在这么复杂的豪门世家里长大的孩子,说她傻,她又早熟早慧,明面上的刻薄可没几个比得过她,但说她聪明,又没什么城府和心眼,净叫人欺负了去。

    这次就栽在秦明月的头上了,这是个大麻烦,以后有的忙了。

    项目……自动驾驶系统,熬过这一段,什么都好了,到时候笙笙也该大学毕业了。

    我熟练地拔针————怎么这么熟练?熟练过头了吧?我应该没进过几次医院才对,算了,重点不是这个。

    我趴在病房雾面的墙上,听着外面白大褂和笙笙的谈话声。该死,这墙太隔音,我只听到“解离”“记忆错乱”“认知障碍”这几个词,说我?笑话。但是如果这几个词描述的是笙笙……那可是大事了。

    脚步声愈来愈近,我赶紧爬回床上,笙笙看见会说我的。

    病房门被推开,笙笙缓步走过来,想摸我的头,刚伸出了手,犹豫一下又缩回去了,她脸上是安抚性的笑:“没事了,明天就出院,可以吗?”

    我点点头,她说话倒是越来越像我了。

    次日晴朗,天空煞白,虽然出着太阳但还是森冷,我裹着白色的羊绒外套坐上车,很习惯地跨上车后座,落座时才想起些什么:“不是我开车吗?”

    笙笙在前排笑的勉强:“不用,我考了驾照,我开。”

    回到家她递给我几板药,没有名字,她说:“是类似保健品作用的药,每天都要吃。”

    我乖乖接过来,托着下巴看她。

    好像生了一场大病,秦明月之前的事都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是哥哥。

    连喜好都变了,我原先是爱穿黑色衣服的,现在衣柜里只剩下白色了,爱穿白色的是笙笙才对啊。

    笙笙说公司先交给陈栖管理,让我不要担心。

    我强烈要求她去伦敦继续念书,她没办法只得答应我,给我看了订好的机票,我才善罢甘休。

    在家的感觉很熟悉,就好像我之前也天天在家似的,我并不排斥这种感觉,但我总觉得呆在我的房间太压抑了,闲着没事就去笙笙的房间晃一趟。

    其实我从妈走的时候,就再也没怎么去过妹妹的房间,每次去也敲门,但是这几天去她房间总是下意识的————端了水果下意识往那边走,散步回来下意识去那边休息,全都是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改也改不掉,只得顺着来。

    我翻到好多旧照片,分别是童年、少年、青年时期的她和我,盯着照片我总是会恍惚一阵子,照片上的我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微笑的弧度都和我不大一样。

    对着镜子笑了又笑,无论怎样都和照片上笙笙微笑的弧度一模一样。

    就好像……这具身体早已习惯似的。

    不知不觉的睡过去,梦到有人跟我说:

    “笙笙,哥哥要你幸福。”

    “或许你可以换个称呼,比如……男朋友?”

    “笙笙!我新做的蛋糕,来尝尝!”

    “累死我了笙笙,纽约这边生活节奏好快啊!”

    好多人啊。

    还有一句是: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鸳鸯原罪有,七步已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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