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向来是无情的,一滴一滴打在雨棚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随后起了一阵风,接着雨势开始变大,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形成了水沟,带着泥地上的泥土,湍湍流向低处。

    红色的液体随着雨水,渐渐晕染开,染红乐白色的校服。

    “砰”,谁手中地雨伞掉落,激起地上的水花。

    “当时我们正在上晚自习,我还正纳闷祁远怎么不在,上着上着,靠窗坐的学生就说看见什么东西往下落,后来就听见巨大的碰撞声,往外看才发现是人跳下去了…”老师的语速在无意识的加快,眼神也从盯着眼前的警察,变为盯着光亮的地板。

    虽然是夜,但医院的走廊上一点也不太平。

    医护人员推着担架穿梭,时不时从某个病房里走出几个医生,要不就是护士台的警报铃突然响了,台前就只留下护士奔波离开的背影。

    宁笙拿着纸杯接了杯温水,看着田老师回答完警察的问题,上前递给她。

    “谢谢。”双手捧着那杯温水,暖意瞬间传遍了全身。

    田老师年轻,教学生涯里还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件。

    她当时只记得几乎整栋教学楼的人都往窗外去看,看见一滩血,还有那落下的人。

    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尖叫,很快大家不约而同叫了救护车。

    不等救护车到达,天就下起了雨。

    离得近的师生打着伞冲向现场,田老师在楼上只觉得眼皮一直跳一直跳,天上还时不时闪烁几道骇人地雷电,似乎在喻示着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我当时下去的时候..发现是祁远…”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眼尾也起了生理性的泪水。

    “怎么会是他呢…小远平时很听话的…成绩也好…”身子随着话语在微微颤抖。

    宁笙坐到她身边,不知道安慰些什么,只能伸出手轻轻拍她的肩膀。

    祁洲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淋湿了些。他刚送父母回家,他们年纪大了,是该回家休息的时间。也好过他们在医院不尽的哭泣和埋怨。

    “怎么样了?”祁洲蹲在宁笙面前,他的发丝也被雨水打湿,还吊着晶莹的雨珠。

    “还没出来。”宁笙叹气,摇摇头,从包里拿出纸巾,抽出一张新的,递给祁洲。

    祁洲接过,敷衍性地擦了擦发丝,然后将纸巾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

    胸口也因为刚刚那么快的跑回来,而不断起伏。

    “会没事的。”宁笙轻柔地说着。

    医院走廊上,患有遗传病的病人突然老毛病又犯了,在冰冷的床板上咳个不停。

    远处,医护人员急匆匆地推着担架,拐进了病房。

    最前面的那间病房,里面走出家属和医生,家属掩面而泣,刚刚结束抢救的医生也只能取下口罩,对他们说‘安息。‘

    然后推着疲惫的身影,一脸愁容地走在走廊上,留下背影,被走廊上的灯光映在地上。

    手术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田老师因为明早还有高三的课所以提前回去,只留下宁笙和祁洲两人坐在冰冷的铁质长椅上。

    “累吗?”

    白天上了班,晚上又参加了舞会,身上还穿着那件晚礼服,只不过多了件祁洲的外套。

    宁笙只觉得脑袋晕晕的,快要睡着,于是脑袋时不时往下垂,又忽而惊醒,把头抬起,然后眼睛又不受控制地闭上,继续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直到祁洲的说话声,才让她霎时间清醒。

    “不累。”她撒了个谎,她想在这儿陪着祁洲。

    她感受得到弟弟对祁洲很重要,他来医院后,除了这一会儿,其他时候大气都不敢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手术室上方的红灯一直没有歇过。

    直到后面雨也停了,手术室的灯灭了,门开了。

    还没来得及看看祁远的伤情,他就很快被推入了重症病房。

    “医生,我弟弟怎么样了?”

    宁笙坐在病房外面走廊的椅子上,看着祁洲眼睛一转不转地往病房里看。

    他的背影显得那么高大,又那么孤独。

    “还好跳下去的时候,有树枝垫了下,缓了会儿,要不然啊…”医生脱者尾音,没往下说。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要看他自己的求生意愿和恢复能力了。”想到这儿,医生也是摇摇头,“高三生啊,家长就应该多用点心看着点,压力那么大,一想不开就会干傻事。”

    这一晚,许是累久了,宁笙回家后躺在床上不久就进入了熟睡状态。

    第二天早上睡到10:30,想着祁洲还在医院陪着他弟弟,估计午饭都能忘记吃。

    宁笙做好饭,用保温饭盒装好,带去了医院。

    “你昨晚没休息?”看着祁洲眼底的乌青,宁笙猜想他或许一晚都像现在这样,坐在床边,呆呆地望着床上的人。

    经过一晚上的观察,祁远才被转入了普通病房。

    “他今早醒过一次。”许是太久没有开口说话,祁洲开口说话时声音十分的沙哑,“但他只是望着我,然后又睡过去。”

    “嗯。”宁笙发出声音,向祁洲说明她在听。

    “他说了一句话。”

    “他说…哥哥,我不想活下去了..”

    说到后面,祁洲竟然有些哽咽,似乎下一秒,眼眶里就能积满泪水。

    宁笙不懂这些话的含义,所以想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好过一些。

    “吃饭吧,吃完饭你回去好好休息,我来看着他。”

    宁笙打开饭盒的盒盖,那里面的菜香就立马飘了人出来。

    “我做的清淡,知道你不能吃太辣。”

    祁洲没扫宁笙的兴,拿起盒子里的筷子尝了几口。

    “谢谢你。”祁洲没抬头,只是一个劲地夹菜到碗里。

    他第一次吃宁笙做的菜,应该激动,细细品味才对。但却因为低落的心情,吃什么都是寡淡无味。

    祁洲不敢抬头宁笙,一夜没休息,他的模样肯定糟糕透了,昨晚又是那样的慌张….

    他不想让宁笙的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

    “我不累,下午我接着守他。”他不敢让爸妈来,如果祁远要是突然醒了,母亲的话只会是不停的打击。

    他们从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误,他们只会觉得小孩这样是无理取闹,是幼稚,是想逃避学习的行为。

    可毕竟是他和小远的亲生父母,还是接受了他们中午来替自己守小远的要求。

    “那我陪你。”

    祁洲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你不去上班吗?”

    “我单子不多,再说了,请个假的事儿。”她没撒谎,她这几天任务少,老板这段时间的中心又多在那你和新签的模特身上。

    “嗯。”祁洲点点头,身上穿的还是昨晚的那件衬衫,“我中午得回家一趟,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给小元带些换洗的衣服来。”

    “嗯。”

    “中午我爸妈他们要来守。”祁洲停顿了下,“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吗?”

    窗外起了风,把树顶端的枝条吹的摇摆,风穿过一层层绿叶,往屋子里吹来。

    祁洲的公寓就在牙科诊所的附近,地处市中心,估摸着房价绝对不便宜。

    他的公寓在第20层,是个能望见外面江景的大平层。

    屋子的装修不算华贵,整体呈现冷色调,但该有的家具还是应有尽有。

    “你看会儿电视等我。”怕宁笙无聊,祁洲从柜子里翻出已经很久没用的遥控器,然后帮宁生打开了投影仪。

    见祁洲去乐房间里的浴室,宁笙随机点了部电影开始看。

    投影仪很大,画面清晰,就和在电影院里看没差。

    落地窗边的书桌上,摆着些牙科类的书籍,有本书没有合上,小窗开着,吹来的风,卷起了书页,飘走了书里夹着的书签。

    听见声响,宁笙起身,蹲在地上捡起那近在迟尺的书签。

    手指离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捏起它的边缘,捡起后却发现是张被裁下的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不知怎的,耳根子发红,手里捏着刚领地奖状,本该看镜头的时刻,却偏着头把目光都留给了身边的女生。

    马尾辫在空中定格,女孩一脸笑容,那天的脊背挺的格外的直,手上展开的奖状对她来说是意外之喜,也是巨大的鼓励。

    那奖状上的字通过照片,已经看不清了,却依旧可见左上角官方的字体表示着:

    宁笙同学。

    往昔的回忆突然砸进了脑海,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比赛,却依稀记着当时的目光只在镜头那处。

    卧室的门在此刻被推开,雾气随着涌了出来。

    宁笙手忙脚乱地站起身,将那张照片胡乱塞回了书页里,然后坐回沙发的一角,把目光投在屏幕上。

    祁洲换上了件黑色的T恤,下面搭配着黑色的工装裤,刚洗完澡,整个人显得清爽了许多。

    Peter刚说有个病人的病历让发给他,祁洲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走向书桌。

    宁笙时不时往那边瞟,乞求他不要发现些什么。

    还好,他用完电脑后就离开了书桌。

    “我妈打电话说小远醒了,我们走吧。”

    微风又卷过书页,临走之时,祁洲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眼眸微低,看了眼书页里那放反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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