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性格差劲的大小姐作为社员,除了因巨大差距而产生的心理压力,还有许多值得苦恼的事情,比如…

    主动理解被她冒犯到也绝不会得到她道歉的事实。

    被动接受她看垃圾一般的眼神。

    无限地被她横扫边界……一直到,终于可以说出一句旁人不能说的话。

    “能不能把克林姆特的那幅画挪到一边,刺的我眼睛好难受。”

    墙上那幅用金箔和青铜油绘制的油画迷人又耀眼,它让透进窗的光辉甘愿成为辅助,衬的它和身前人愈发华贵。而背对着阳光,每次抬眼都要受到大小姐金光伤害的直子是那样说的。

    而且,这是脾气温和的直子忍下她‘豪无人道’的行为发出的一声……

    望眼看去,立海的美术社已经被改成了极度奢华的地方——全新的设备,琳琅满目的高昂画材,从几大洋飞来的名家名画…

    刚看到这夸张景象时,美术社社员没有人敢踏进,若不是看到廊道里堆着的那些拮据且熟悉的社员私物,他们真的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而此刻,坐在古董画架前的大小姐只是轻挑眉梢,“只有这个位置才符合布景设计,你是对我的设计师有异议么?”

    直子的不满像是没有投射到山崎身上一样。

    想到大小姐的脑袋中,根本就不存在——‘有人对我不满’这个概念。直子无语的嘴张了又张,最后只能深吸一口气——忍。

    能怎么办呢,毕竟这是山崎大小姐‘难得的恩惠’——给这群搞艺术却又口袋空空的井底之蛙开开眼,见见真迹。

    若不是那些睡在画册和课本里的名画凸跃于眼前,颜料的质感与真实色彩并现,任何一个搞纯艺的愤青都要骂她一句——丑恶的资本家嘴脸。

    刚到画室时,柳生葵像是忘了那是真田未婚妻带来的画作似的,她特别兴奋,那种激动让她显得像只真青蛙——两只眼睛睁的极大,仰头看着每堵墙前的画作,满眼是光的跳来跳去。

    “这是真的吗??!好棒!好厉害!!!!!”

    当时,她看起来十分有希望成为‘为五斗米折腰的艺术家’。

    但听到刚才两人的对话,正在埋头画画的柳生葵还是探出头,转着脑袋,睁开又眯眼环顾墙上的所有画,冷不丁冒出一句,“但是…金金的画在这群画里显得有些不和谐呀。”

    “金金?”山崎不懂她的奇怪称呼。

    “就是克里姆特啊,金金~”

    “……”山崎眉毛挑起,眼神透着无语,却又看向正在为自己削铅笔的贴身保镖,“今晚把这幅换了。”

    “是。”

    身着黑色西装戴着口罩的男人在这里有些奇怪,但若是把他放在山崎身旁,倒也没有什么奇怪了。

    那是山崎的贴身保镖——修,似乎是因为前阵子因花粉过敏被休了假,现在花还没落完就又坚持上岗,直子不得不佩服社畜的毅力。

    “不过,要换成哪副?”修问道。

    “嗯?”

    翘着腿的山崎看向柳生葵,修也看去,直子也是…所有人的眼神一起包围了柳生葵。

    “啊……”柳生葵眨了眨眼,“这是…许愿环节吗?”

    山崎压着笑,傲气地轻哼一声,“你就当是吧。”

    “真的?!”葵腾的站起,眼里的光可与墙上的画比肩,“那…能不能挂一幅高更大人?”

    “那是谁的画啊…”

    山崎不解,修小声提醒她。

    “高更是一个法国的画家,他——”看到略显尴尬的山崎闭上眼,修知趣地停止科普。

    山崎重新睁开眼,清了清嗓子后又漫不经心道,“行吧,就挂他的吧。”

    “耶~!!”

    来不及柳生葵高兴的,修轻咳一声,待山崎朝他看去,他又小声补充,“山崎家还没有关于这位画家的储藏…”

    “…………”山崎双手抱胸姿态依旧,而原本扬着的嘴角却有些痉挛。

    “呃…”让大小姐丢了脸的修急忙解释,“应该是夫人不怎么喜欢他的画风。”

    说时,动作麻利的修提起设备为大小姐搜索他的画作。

    画,山崎只瞄了一眼,她看的更多的是它的价格。

    ‘什…什么……’

    粗劣的笔触和称不上雅致的色彩,她不能相信——那种宛如儿童涂鸦的画作,竟能比自己身后贴了金的画高出三倍。

    “对对!”不知何时冒出的葵一脸崇拜的看着屏幕,“就是这个!”

    犹如看到猫抓钱袋,山崎吞咽一口,“这画的是什么?原始人?”

    她是讽刺,而葵的反应是——“对啊!~你居然能看出来哎?~”

    一时间不知道是谁在讽刺谁了。

    如鲠在喉的山崎心中暗忖,‘你最好不是故意的。’

    山崎转眼看向柳生葵,只见她那像是朝着太阳开了花的脸上,嘴唇形状不断变换,就没闭上过。

    “是真的很有勇气和想法的艺术家啊……能抛下别人羡慕的一切,像个苦行僧一样追求自己所热爱的,高更…你真的是太帅了!!”

    (显然,作为保罗·高更的超级fans,柳生葵是自动屏蔽了高更抛弃妻子、背叛世俗、酗酒滥情…)

    柳生葵滔滔不绝的讲述高更其中一幅画作的特点和背景,未免她给大小姐灌输错误知识,修一脸认真的搜索相关信息,而原本还托着脸思绪飘渺的山崎,突然关了设备。

    “买了。”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修问山崎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而她直接否决。

    “它有价值空间,我的眼光你不知道吗?”

    谁知道?

    直子只知道——她明明刚才连画作和画家都分不清。但她仍是能说出这番话,而且,修也异常相信她似的,按部就班执行寻宝任务。

    社团活动结束前,修联系到了愿意出售的卖家,不是葵说的那副,山崎撇撇嘴,“行吧。”(偷偷松一口气。)

    而即将看到偶像亲笔的柳生葵欣喜若狂。(又向着为五斗米折腰的艺术家身份前进一步。)

    目睹一切的直子在深感佩服的同时,也瞄到了山崎看向葵伤疤时的那一瞥。

    ‘是愧疚么…’

    不知为何,看着现在突然有些和谐的两人,直子心里有些酸酸的。

    ‘不行,不能这样…’

    直子紧闭着眼拍了拍脸,试图阻止胡思乱想。

    “你在干什么啊直子~”

    黑暗中她听到葵的声音,刚睁开眼她就看到葵的笑脸。

    直子笑着摇头,葵有些疑问在脸上,想要再问,手机却先响。

    看到信息,柳生葵带着笑的脸,眼神一闪一闪的,直子猜得出,她又是在跟谁聊天了。

    最近,她拿起手机时总是会露出这副傻样。

    可是,每次真的在廊道上遇到了那个与她通讯的高三生时,她便会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莫名其妙。

    ‘和之前的小葵不一样…’

    向日葵变成了含羞草。

    直子都怀疑她和仁王变成了网友关系,两人不见面还好,一碰到,柳生葵就会傻掉——说自己要赶紧去买抢不到的果汁,却又朝着厕所方向疾走的那种。

    明显是在回避着他,而反应略显迟钝的直子,每看到仁王那迷茫不解希望得到答案的脸,就只能干笑着……跑走。

    因为,柳生葵有太多秘密了。

    天真烂漫的像一座乐园,待在她身边会感到快乐,但偶尔,也会困惑她明媚的源泉…

    直子搞不懂她,但是,直子觉得自己对旁人的直觉还是不错的。

    “学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天下午,直子拦住了山崎如此问道。

    山崎眉梢轻挑,“什么为什么?”

    “是因为对小葵感到愧疚吗?”

    山崎看向葵的脸时锋芒明显收敛,直子看的清楚。

    她不打算和山崎绕弯子,而山崎也是。

    “愧疚?你在想什么呢?”

    山崎是笑着说的,一种看傻子的笑。

    “我,可是山崎由纪啊。”

    大抵是因为高中时才回到日本,所谓的耻感文化…在山崎由纪的身上根本不奏效。

    听到她那般傲慢的口气,直子的眼中透着迷茫,而山崎看向修打开的车门,轻笑一声与直子擦肩而过。

    “你们都是供我取乐的人偶罢了。”

    虽然这次没有说他们是棋子,但来不及感激。

    直子皱眉与摇下玻璃满眼戏谑的大小姐对视。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脸慵懒的山崎低头看向手机,嘴角噙笑,“做一个Artist。”

    她答非所问。可话音落后,已发动的轿车车窗也缓缓攀升,交谈的机会被她没收。

    “……”

    看到远去的轿车突然伸出来一只比V的手,直子觉得…

    她有做艺术家的潜质——够神经。

    而另一边,那位宣扬要做艺术家的大小姐,则是又看了眼那幅被自己预定的画。

    ‘保罗·高更?……真不错呢。’

    若是有这样危险的目标,那便是极其颠簸的命运。

    当然,一个精明的大小姐是不会先去赴死的。

    下了车,山崎看着真田家的门匾,想到真田弦一郎那天晚上布满阴云的脸,她嘴角噙笑。

    ‘就让我来帮帮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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