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直子和葵一边写着作业一边煲着电话粥。

    葵提到突然来自家拜访的那个时髦小姨,从她的时尚品味又唠到她现在的男朋友,两人一阵感叹时,又听到葵讲:

    “她今天说要给我哥介绍女朋友的时侯,我哥吓——”

    “什么?!”直子猛地拍下笔。

    柳生葵: “吓!!——”

    虽然柳生葵说四眼哥直接拒绝了,但直子的脑袋仍是一团浆糊。柳生葵还在嘟嘟地说个不停时,魂不守舍的直子只是偶尔接上她的话。

    “啊…虎屋家的羊羹啊,我也很喜欢啦。”

    “嗯…今天的作业确实难…我也没写完呢。”

    “噢…你拒绝了真田学长的表白啊,那还真是…”

    直子的脑袋宕机一秒,随即大声咆哮。

    “为什么要拒绝掉啊!?!”

    和平常的直子不一样!

    她的声音刺的柳生葵耳朵痛,而万分不理解的直子还在喘着粗气。

    “为什么!?”

    “真田弦一郎……不适合我啦。”

    “什么??你追了三年,现在才说这种话?!”

    “哈哈哈…”想到今天真田上车时的那一瞥,柳生葵突然失去力气似的软化在桌子上,“嗯…”

    “小葵…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山崎学姐她。”

    “什么什么?她威胁你了??”

    “不不,怎么会呢…”柳生葵垂下睫毛,“她,前两天来话剧社找我了,跟我讲了很多……说…弦一郎和家里摊牌了什么的…还说是…为了我?”

    “啊……”

    直子想象着山崎说出这些话的样子,她苦笑道。

    “你…确定不是吃醋的威胁吗?”

    “嗯,确定。”

    “呜呜…那你为什么还要拒绝真田学长啊,真田学长心里一直有你的吧。”

    葵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又持着手机轻笑,“山崎学姐提到弦一郎时,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呢……”

    直子不解,“然后呢?”

    “呃…”柳生葵将头抵在膝盖上,小声补充,“然后,我觉得,弦一郎能那么顺利说服家里去打网球,山崎学姐似乎帮了不少的忙。”

    (山崎:打网球?你是不是完全没有注意到重点啊!?)

    “虽然这么说,但是,但是…”

    想到之前放学时,山崎还帮自己驱赶了那些混混,直子叹了口气。

    “好吧,山崎学姐她,好像也不是完全的坏人……”

    两人一阵沉默后,直子又开口。

    “但是…这跟小葵和真田学长的恋爱有什么关系啊。”直子叹了口气,又小声道,“小葵差点就不是母胎solo了。”

    ‘被戳了一刀啊…’

    母胎solo本人干笑了会儿,又自觉没趣地叹气。

    “……直子。”

    “嗯?”

    “如果以后四眼哥身边出现了一个比你还要喜欢他的女生,你会怎么办。”

    “喜欢…喜欢这种东西怎么衡量啊?!我不会认输的!”

    ‘不愧是直子啊。’葵垂眼看着桌上的数学教材,微蹙眉头,“如果…她很优秀呢,我的意思是…能帮的上四眼哥很多,就像…军师?能够辅佐他完成自己梦想之类的…”

    “……”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诅咒啊。

    直子全身发麻,“呜呜呜呜,你不要再说了。”

    葵笑了笑,心不在焉地在纸上画画。

    直子缓了一会儿重新开口,“完全没想到……小葵居然会这么现实。”

    柳生葵愣了一下,“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呢…”

    “啊啊,不对,也可能是成熟吧,成熟。”

    葵眨了眨眼,“是夸奖吗?!”

    直子无奈地笑了笑,“你就当是吧。”

    绝对不是。

    只是关于爱情,柳生葵有了自己的感受。

    她回想着三年里的各种变化。脑海里,那个被冠以皇帝名号的少年,他那副较真的样子时常让她觉得滑稽,但是不可否认的…

    在略显稚气的少年之中,真田弦一郎像一座高山——巍峨、崇高,难以忽视他的存在。

    柳生葵不清楚他的使命,单是被他在网球场上的魄力震撼到,便乐于充当他的头号粉丝。

    可她也没想到,自己会看到皇帝温柔的那一面…

    之前,柳生葵常会问他一些和网球有关的问题。尽管无厘头,真田也仍是忍着被她捉弄的不耐烦,认真地回答她。

    柳生葵觉得,网球对真田来说…像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似的。

    偏偏,在问真田以后会不会打网球那次,他陷入了沉默。

    夕阳被靠窗的柳生葵挡着,过道旁的真田弦一郎脸上满是阴翳。葵眨了眨眼又朝座位的靠背躺去,她自言自语地笑道。

    “弦一郎打网球的时候很帅哦,不,是超级超级帅!!”

    柳生葵说时,窗外的夕阳猛地扑上真田弦一郎。

    他愣着,随即又将脸缓缓转了回去,帽檐遮挡下的脸像是被夕阳吻过一样。

    “是吗…”

    “嗯!”

    柳生葵声音肯定,他轻笑了一声,持着难得一见的温柔嗓音轻语。

    “那…以后可能会继续打吧,网球…”

    双连座或许是两人最近的距离。

    最暧昧的时间,是傍晚,日晏未落的时候…

    夕阳下,那个不苟言笑的少年常显青涩。

    这种复杂的组合…

    像是毒药。

    一点一点,将她的世界染上了和自己不同的颜色,向来横冲直撞的柳生葵很难不为之着迷。

    可少年从未向她吐露心声,告诉她——她也是那个少年的乌托邦。

    因此,对于爱情这个命题,柳生葵常显得困惑。

    它究竟是什么…

    只是令人着迷的毒药吗?

    当柳生葵在他身上感受那股不落于世俗的武士意志时,她想…爱情也是解药。

    ‘原来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啊……’

    说来有些土气,柳生葵对于正义的人莫名有所偏好。但她想不到,自己的天真烂漫,也会是治愈那个古板少年的解药。

    不过,相较于她,高傲的山崎由纪更像是一剂猛药。

    现在,真田贤一郎终于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而且,他的世界将会更大。

    如果将弦一郎视为高山的她也曾是弦一郎的解药的话…

    那么,还有什么遗憾呢?

    “成熟啊…”

    自觉与这个词沾不上边的柳生葵笑了笑,她扶着脑袋漫不经心道。

    “大概是因为哥他们已经上高三的缘故吧,我也跟着紧张起来了,啊啊…脑袋里,总是莫名其妙地会跑出来许多让人感觉头疼的想法。”

    “……”

    电话那边没了声音,葵能脑补出易碎的直子现在会是什么表情——‘啊啊…柳生学长要毕业了…(哭)’

    柳生葵急忙把话题转走,“直子直子,你听我说。”

    话筒里传来直子带着哭腔的“嗯?”

    ‘果然…’柳生葵挠了挠头,“话剧社的那个绫香学姐,啊,就是他们的主演,她不是回来了吗,所以,明天的文化祭我也没有事情干了。”

    “他们怎么能这样…好过分。”

    “本来就是去帮忙的嘛,他们不需要帮忙了不是更好吗?而且,能讨个清闲呀,啊!还有…”柳生葵的手指扣着桌子,“仁王哥今天说……”

    “说什么?”

    “说……”

    (仁王:把明天的时间留给我,我会很开心的~)

    ‘干!!完全说不出来啊!!’

    葵的小火山爆发后,脑袋变成红灯泡,啪嗒一下,又垂下去。

    “小葵…”直子小声道,“你之前在真田学长面前那么大胆,该不会是因为知道真田学长是很传统那种吧?”

    “什么啊…”

    “就是知道对方无害所以肆无忌惮啊~”话筒那边传来直子的笑声,“但是,我发现…你一碰上仁王学长就会害羞哎?”

    “害…害羞?我哪有!”

    “就是有。”直子回忆着她看到仁王时种种怪异举动,“虽然之前不明显,但是现在,嘿嘿,你是不是……”

    “没有!绝对没有!你不要乱说啊直子。”

    直子扶着脑袋咯咯地笑,“我说什么了啊……”

    明知直子是无恶意的笑,但柳生葵还是一阵别扭。

    与此同时,埋藏在心底的回忆顺着这道别扭的藤蔓爬了上来…

    “还在演么?表面上作出想要帮别人的样子,其实是把别人都当作自己的垫脚石吧?你这种人,真是恶心啊…”

    这是麻由美转学前留给她最后的话。

    ‘什么意思…’

    麻由美的愤怒,或许只是冰山一角,关于那些莫名的恶意,未能对其全貌有所认识的柳生葵,茫然一片。

    一直到听到另一群声音…

    “哎,你们班那个紫头发的女生,是不是那个帮朋友给仁王学长送情书还偷偷揭短的那个?”

    “是的~表面心善其实做事滴水不漏呢,好可怕~”

    “真的假的?她不是那个追真田学长的偏执狂吗?”

    “有的女生就是天生爱抢啦,什么都想要插一脚,睫毛膏借我~”

    “你这和抢有什么区别啦。”

    “哈哈哈哈少来,我跟她可不一样,她啊,除了会想抢自己朋友喜欢的人,还经常和网球社的那些学长们走在一起呢,一个都不放过??简直是交际花。”

    “对对,上次还见她和切原学长有说有笑的。”

    “呐…收拾一下她吧。”

    “真的啊?”

    “你们别闹了,她可是会长的妹妹啊。”

    “真的假的!?”

    “怪不得这么嚣张呢。”

    “嘘…”

    …

    那天,柳生葵在厕所隔间待了很久,眼睛失去光色的她知道——这些声音,也仅仅是冰山一角的另一面罢了。

    除此之外,或许还有更多她不知道事情。

    也是托柳生比吕士的福,那些对她有所不满的女生只敢在她背后议论她,表面还是一副和善的样子。

    迄今为止,直接对她表达不满的只有山崎由纪。

    比起阳奉阴违的人,柳生葵并不讨厌像山崎这样直白的人,除了…

    有点疼。

    “明明什么都不是……却还能被大家捧在手心里?!”

    柳生葵下意识地捂住那张常显茫然的脸。

    “……”

    恍惚间,她又听到直子的声音。

    “葵?小葵?你在听吗?”

    “啊。”柳生葵吞咽一口,“在听。”

    “所以,仁王学长到底说什么了。”

    “嗯………就是…大概意思是……”葵扶着脖子,“明天的文化祭和他一起。”

    “哎?看来小葵明天的时间归仁王学长了呢。”

    ‘惊!!!怎么连直子都说的这么自然啊!!’

    柳生葵撑着桌子,干笑了几声,“直子,你怎么也学会开玩笑了,不要说的这么暧昧啊…”

    “但是……明明就是很暧昧啊~~”直子从电话里传过来的声音软绵绵的,像是飘着小花一样。

    “……”

    注意到葵的沉默后,直子愣了一下又喊了一声。

    “小葵?”

    “啊…”

    直子有点担心地问,“我这样说让你感到困扰了吗?抱歉…”

    “不…”柳生葵一手持着电话,一手慌乱的摆着,“不不,不是你的错!”

    “呼…”

    放下心来的直子,刚重新落座就听到柳生葵问她。

    “明天直子忙完美术社的事情就没什么事了吧?”

    “嗯嗯。”

    “那…四眼哥我们四个一起吧。”

    “惊!!——”直子从凳子上跳起来。

    “可以吗??”葵问。

    “可…”直子的声音细若蚊叮,“可以吗?”

    葵叹了口气,“我是在问你啦。”

    “可以!吧……”

    “好~学校见啦直子~~”

    “嗯…嗯!”

    挂完电话后,柳生葵瞬间没了力气。

    ‘什么暧昧啊…’

    早在看到麻由美对仁王目不转睛时,她就掐断了自己对仁王的幻想。

    葵仰头望着天花板,思绪飘渺着,脑中突然跳出仁王在溪边的那句。

    “你永远都会是对的。”

    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只是自那时起就觉得…

    仁王雅治的那张脸开始变的陌生——陌生又熟悉,熟悉却又迷离…

    陷入回想的她,脸像是正在煲着的粥,一点点的热了起来。

    当这种感觉快要与两人初识时那种感受重叠时,麻由美的声音响起了。

    “你应该不会喜欢仁王学长吧?”

    柳生葵猛地坐起,头皮发麻的她觉得自己的手也抖了起来,低头才见,是自己手里的电话在嗡嗡地响着。

    “是…”

    【仁王学长】

    真是想谁来谁…

    柳生葵吞咽一口,接了电话。

    “晚上好?”

    他还是那般闲散的语调,可此时的柳生葵一点都不觉得‘好’。

    “晚上好…”三年前的死亡提问还在绕着柳生葵打转,她揉了揉太阳穴,“仁王学…不是,仁王哥有什么事情吗?”

    “嗯?”电话那边传来无奈的笑声,“没什么,只是觉得…今晚的夜空很美,刚才给你打电话没打通,真巧,这次通了呢。”

    “啊…”柳生葵瞄了一眼手机,上面确实显示着来自仁王的未接来电,“我刚才在和直子打电话呢。”

    “哦~是那个戴眼镜的女生吗?”

    “嗯嗯。”柳生葵顿了一下又问,“明天我们可以和直子一起吗?”

    电话那头陷入诡谲的三秒沉默。

    “啊…可以啊,当然可以啦。”

    狐狸:嗷呜,在直率这条路上跌跤啦。

    柳生葵听得出他的牵强,她紧攥着衣角为他开脱。

    “如果仁王哥介意陌生人的话…”

    “嘛…倒也没有啦。”被打破期待的仁王在心中叹完气又笑道,“葵想多了。”

    “是吗…”

    “人多的话也热闹,puri~”

    柳生葵垂下睫毛,‘看来真的想多了啊…’

    不合时宜的成熟,同时在二人身上出现了。

    注意到她的沉默,持着万花筒的仁王轻笑道,“现在外面还有星星。”

    “呃。”

    柳生葵拉开窗帘,夜空中的星星点点像是在和她打招呼,忽明忽暗。

    “像是精灵一样呢…”柳生葵仰望着,“不知道用万花镜看会是什么样的呢。”

    仁王愣了一下,“你的想法还真有趣。”

    他也差不到哪去。

    “嗯?”柳生葵趴在窗台,“我认真的啦~像这样kilakila的东西,用万花镜去看的话会很神奇吧?”

    “kilakila啊…”

    持着万花筒仰望星空的仁王懒懒地模仿着她,他低沉的声音在这样漫不经心地语调下显得…

    莫名地可爱。

    柳生葵还没笑,他就先笑了起来。

    听到他先入为主的笑声,柳生葵的脸唰地红起来。

    “我…我要睡觉了!”

    “啊,好,晚安~”

    “晚安!”

    她两手捧着手机,等着仁王挂电话,却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窸窣地声音。

    根据声音判断,他应该是直接把手机装进口袋里了。

    ‘要挂么…他那边会不会有提示音啊……好尴尬。’

    柳生葵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悄咪咪地躺上床,连呼吸都在克制时,又听到电话那边细微的声音。

    “kilakila……”

    他没完了吗?

    这几个字母,像是被它用舌头绕在口腔内细致品磨了一番似的,而他饶有趣味的哼笑声,更是让柳生葵觉得…

    ‘羞耻到可以直接升天了啊喂…’

    她爬起来,攥着手机,紧抿嘴唇,生怕自己会发出声音。

    ‘好…就这样悄悄挂了吧……’

    “真可爱啊。”

    不咸不淡的语调却被他拉的很长,那句夸奖就这样直白地飞进柳生葵的大脑,又将她所有的杂念一扫而空,唯留下这句。

    真可爱啊……

    “咦呀!!!”

    脸红成大虾的柳生葵手忙脚乱地按灭了手机后,喘着粗气的她,后知后觉地…

    陷入绝望。

    此刻,被挂断电话的狐狸仍懒懒地趴在栏杆上,他像是没有听到刚才的惨叫声一样,嘴角,还漾着浅浅的弧度。

    “puri~”

    天上的星星直摇头:真是不成熟的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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