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人生体验,切原赤也憧憬着的,是类似于放开双手骑脚踏车,从陡峭的坡道往下冲一样的潇洒。

    但是今天,他不能那样放肆。

    刚才,柳生葵只回答了自己一个问题。她应了声,然后,他的超级无敌小单车就担起了运输两人的重任。

    他骑车,她拿包,待她说完居住地,切原习惯性地一手握把一手戴耳机,看到她伸出脑袋,他才反应过来。

    “啊…我骑车时——”

    他还没说完柳生葵就点头表示理解,他顿了一下,取下一只耳机,用自己干净的内衬擦了擦。

    “要听吗?”

    一瞬间,天台上的回忆撞上了她,看到柳生葵盯着自己递去的耳机愣在那里,切原还以为是自己过于唐突,他笑着揉了揉脑袋。

    “嘛,不喜欢的话就算了。”

    “……”他踩上踏板时,柳生葵捏起了垂在他身侧的耳机,原本已经握住把手的切原抬起手来,扭头看向她,只见她戴起耳机,绽放出笑容,“英伦摇滚么?切原哥果然是叛逆少年。”

    “我…”她的笑脸就晃在自己肩侧,距离这么近,切原的耳朵倏然就热了起来。他猛地扭回头,耳机却掉了下来,切原手忙脚乱地摸着耳机,又装作不满地嘟囔道,“我、我也不是什么叛逆不良啊。”

    “哦……也是,切原哥现在已经是独当一面的部长大人了。”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他的脸也跟着热起来。切原垂下脸,闷头骑车,走了一段路后,柳生葵问他。

    “这是往哪去啊?为什么和平常走道路不一样啊。”

    “嗯?”切原哼哼了一声,又扬高了眉毛回答,“这是我的秘密路线。”

    “啥?”

    “放心吧,包送到的。”

    介于姐姐在这里工作的原因,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文京区行车路线。比起热闹的都市大街,他载着她走了自己的秘密路径,这里清爽许多,路旁有高高的杨树,墙角边挤出小小的野花,整条小路狭长静谧,只有偶尔的蝉鸣和随身听耳机里软摇滚的浅浅乐声。坐在后座的她的裙角随风飘起,空气中满是夏日的味道。

    相较于在学校的压抑,此刻,坐在单车后穿梭在开满了野花的羊肠小径,轻晃着腿任傍晚微风拂面的感觉,宛如做梦。

    “真舒服~”

    柳生葵不由自主发出了这样的一声,切原微微侧脸,倏然的,她也扭过头,两人对视上时她又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笑容。

    “呃…”切原扭回头,清了清嗓子又道,“葵和根本就没变过嘛,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

    “变了哦。”柳生葵回答完,少年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柳生葵也跟着笑,“至少,没有那么幼稚了。”

    她简单的一句话似乎包含了极为复杂的情感,这对于切原来说过于烧脑,他放低身子,沉吟片刻又道。

    “好像是哦,现在…既不翻墙也不故意捣乱,在违纪名单签字的时候都找不到葵花了。”

    柳生葵哈哈地笑着,“赤也哥才是一点都没变吧。”

    她笑的前仰后合,幸好切原驾车技术熟练,他握着把,无奈地笑了笑。

    “是的。”他吞咽一口,小声道,“所以,在我眼里,小葵永远都是那个让我振奋起来的柳生葵,哪怕葵说自己已经不再幼稚了什么的,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小声碎碎念完,他觉得自己出了不少手汗,而她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角,切原猛地一愣,呼吸骤止时,她说…

    “绣球花哎。”

    “啊……”切原差点被噎死,他握紧车把在心中暗忖,‘根本没在听啊。’

    “好漂亮…”

    “哈哈…哈哈哈……葵很喜欢花么?”切原看了一眼路旁栽种的绣球,“今天,你在陵园里好像看了很久,那个…那个黄绿色的花。”

    “夜来香。”

    “啊,那是夜来香啊,在夜里开花的对吧。嘶,原来长那个样子啊。”

    “嗯。”柳生葵垂下睫毛,“开花的时候,一大片,像月亮坠下来了一样,今天,碰巧看到了她要绽放的样子呢。”

    “那还蛮——”

    “但是,它早就是死亡之花了吧。”

    “还蛮可怜的。”切原差点没换过来气,他轻咳一声又道,“那花。”

    柳生葵淡淡地笑了一声,切原也不知道她是同意还是反对,于是转走了话题。

    “那个。我们这周和冰帝有场友谊赛,你,要不要来?”

    柳生葵反应片刻,问,“什么时间?”

    “周六。”

    “啊…那天好像还有考试呢。”

    切原猛地扭头,“考试?!”

    “嗯,现在每两周四眼哥都会给我做一次模拟测试。”看到熟悉的地标,柳生葵摘下了耳机,“就是这里了。”

    不知不觉地就到她家了,切原却还停留在她刚才的回答,他叹了一口气。

    ‘你是魔鬼吗柳生君…’

    竟把孩子逼成了学习的机器,不是魔鬼还能是什么?

    看到切原一下子没了精神,柳生葵歪着脑袋看他,“我尽量吧。”

    切原眨了眨眼,猛地抬起头,“真的?!”

    “什么?”

    两人同时朝柳生家门口看去,只见比吕士提着垃圾,侧着脑袋,以身高的优势俯视坐在切原后座的柳生葵。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啊!?!

    “跟哥没关系。”柳生葵暗自庆幸,幸好刚才提前摘了耳机,她跳下车,将切原的包还给他,对比吕士做了个鬼脸,又乖乖对切原鞠躬致谢。

    “谢谢切原学长送我回来。”

    切原学长顶着妹控的凝视背上包,又干笑着摆手,“顺路、顺路而已。不要放心上,你,快回去吧。”

    柳生葵点了点头,注意到哥的眼神,她识趣的回去了,关门时,还用眼神示意比吕士,她会盯着他的。

    比吕士看她一眼,又扭回头看向口袋塞满纸的切原。

    “那麻烦切原君也顺路载我去丢个垃圾吧。”

    “……”

    切原君想说,他的后座不载男人,可以把垃圾塞进自己的书包里。但是,面对妹控和善的眼神,他一句俏皮话也说不出来。

    而且……确定不是抛尸么?

    ‘好、有、压、力。’

    和柳生君认识这么多年,他还从未有过这样强的感受,哪怕是违纪被柳生君抓包时,也未曾觉得会有这样的压迫感。

    这种感受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呢?突然地就…

    “哇~切原君真是好脚力呢。”

    “被切原君载好幸福呀。”

    “呐呐,青春就是这样子的感觉吗?”

    …

    尽管比吕士坐在自己小单车后座,手里还提着分类好的垃圾,可他的坐姿依旧优雅,而且,还用宛如念课文一样平静冷淡的语气说出了这样恐怖的话。

    切原君觉得自己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

    “我说。”比吕士下车时拽走切原口袋里的废纸,他将纸团塞进垃圾袋一同丢掉的动作,宛如分尸抛尸一气呵成,比吕士拍了拍手,又看向骑着单车的少年,“你,不会是对葵有意思吧,切原。”

    如…如鲠……如鲠在喉…

    “我…”

    重述一遍,对于人生体验,切原赤也憧憬着的,是类似于放开双手骑脚踏车,从陡峭的坡道往下冲一样的潇洒。

    今天,在比吕士面前,那种潇洒,不复存在了。

    “我才没有呢!!”

    比吕士站在原地,感受着被车轮磨擦起的狂风,他拍了拍身上的沙尘,一手插兜一手扶着眼镜,边走边思考着…

    pass掉吧,居然没把我送回家。

    (当然是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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