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你是怎么对我承诺的,万无一失!如今呢,信不知被谁劫走了,里面的内容若是泄露出来,你便等着以死谢罪。”

    清早,大皇子府邸上下噤若寒蝉,只因主子发了好大的火。

    “翟青,枉你为一方知府,芝麻大小的事都办不好,你再回忆一遍,那伙人随身可有什么标识?”

    扬州知府翟青被沈名时当着下人的面劈头盖脸训了一顿,却碍于沈名时的身份默默受着,仍垂首道:“下官实在不知情,交给大皇子的信是百里加急送来的,臣的手下都是会功夫的好手,途中改换面目这等细节从未放松,并非怠慢殿下。”

    “真是倒霉,若让我知道是哪个小贼,我必将他千刀万剐不可!至于你,从前做事还算小心,这次先不追究你,哪儿来回哪儿去。”沈名时气得牙痒痒,却也实在没法子,终于一挥手打发了翟青。

    翟青恭敬地躬身告退,背过身去时眼神骤然变得犀利。

    沈名时挥金如土自然潇洒,他忙前忙后就算了,还要替沈名时擦屁股。

    光想坐享其成,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呢。

    *

    祝续玖回府复命前,他主子也难得有些不自在。

    翟青给沈名时写的信是她下令劫的,对方行事都得谨小慎微,打劫这种事自然不可明目张胆,由祝续玖来做最合适不过。

    然而,选择此人还有些不便告人的缘由,她需要与祝续玖保持一些距离,几日下来,从前被他搅动的心绪又重归平静,这正是眼下紧要的。

    “公主,祝领军到了。”

    沈缇意随即放下手中许久未翻动的书籍,等人过来。

    “公主。”祝续玖并未与她眼神交汇,礼数周全地朝她作了一揖,从贴身的衣物中取出她想要的东西。

    沈缇意目光在他身上一顿,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这人今日简直像换了一个人般,贴身存放信件甚至一路避开她的视线,礼节更是无可挑剔。

    他这般恪守本分,她倒是不习惯了。

    沈缇意心里装着事情,抬手接过信纸时,指尖竟然被其上沾染的热度烫得微缩,信纸从她手中滑落,又被祝续玖眼疾手快地稳稳接住。

    “当心。”

    直到此时,祝续玖才抬目看了她一眼。

    那视线就像一潭无波的古井水,仿佛从前那些冒险的坦白和来回的试探,都不曾存在过。

    怎么,这人死心了?

    沈缇意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不显半分,她咂摸着这滋味,惊觉自己居然在负气。

    只是交接物件的功夫,那几日的冷静就烟消云散。

    在外人看来,这只是一段毫不起眼的对话,自然无人知晓两个主人公交锋了几个来回,回来复命的一行人均领了赏赐,便各自散去。

    *

    休沐过后,欠款追讨方兴未艾,有人破天荒地不请自来——素未谋面的扬州知府翟青。

    “看来,他已经按捺不住了。”乌桁也已看过信件。

    “他在扬州供皇子随意挥霍,购置地产,事情败露之后,沈名时必定授意他咬牙死扛,他这时候不来,我也是要找他的。”沈缇意道,“先瞧瞧他的说法。”

    话毕,翟青很快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此人眉粗压眼,见人先堆起三分笑,却很难让人心生亲近。

    “大殿下一向关心国事,又是父皇眼前的红人,官场中人有意攀附本官也能理解,但若尽是些空口污蔑的手段,本官第一个饶不得他。”沈缇意口中假意维护沈名时,实为引蛇出洞之计。

    乌桁更是在翟青跟前拿出信件,展开信纸待他确认。

    没等翟青看清楚信的内容,只辨认出字迹与底下的印章,乌桁就将密信夺了回去。

    “翟大人,听说这封信出自你手?”沈缇意道。

    “公主明鉴,这信......即便是由我的人送出,其中的内容却无污蔑之嫌。”翟青听见沈缇意口气时起,就明白他与大皇子之间的往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既然如此,反正最后必定由他来垫款,不如为自己讨些好处。

    见他有意坦承,沈缇意当机立断:“两百万两换一封信,你可想清楚了?”

    饶是料到沈名时欠的不是什么小数目,翟青还是心疼得咬牙答应,假如这信在沈缇意手中,他日后连知府都当不上,大皇子那边施加的压力也不是他能受得住的。

    翟青勉强调整好思绪,从袖口中拿出一沓文书:“这是大殿下这几年来在扬州的出行记载,或许,公主可在其上大做文章。”

    沈缇意接过来一看,可谓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光是读下来都感觉脏了眼睛,最骇人的是,其中还记下了沈名时肆意敛财、招兵买马的经过。

    翟青离开内府后,乌桁却有些忧虑:“缇意,此番是三皇子放出的消息,仅是息事宁人,三殿下未免不甘心,我是担心,他能将消息给你,也能把它捅出去。”

    每当他们两人独处时,便以兄妹相称。

    “无需挂心,珩哥,”沈缇意早已预设过后果,“老三若是有胆子和沈名时闹翻,也不用如此迂回,他要的是不费一兵一卒,借我之手打击沈名时,先前监管内府的可是沈行密,若把沈名时做假账一事昭告天下,那他便是帮凶。”

    *

    “目前大理寺丞杨旌与卫太傅欠款的空缺都已补上,扬州知府拿出来的银子不只还上沈名时划掉的账目,还将那两位的一并还了。”沈缇意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些烂摊子收拾起来费时费力,不可急于求成。

    “缇意,有许多事情是无法改变的,因此在能够施展拳脚的限度内扭转局面,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好结局了。”周霆与道。

    “学生明白。”沈缇意一笑道,先生的肯定就是对她所有作为最高的赞扬。

    “唔,续玖今日为何不一道前来?”

    周霆与想起那个总是和沈缇意一同到访的青年,这两人资质都是一等一的好,在他见过的小辈中极为出色,又正是大好年纪,做长辈的也有心留意。

    “他......”沈缇意张了张嘴,想憋出句话但又实在不知能说什么。

    见她犹豫,周霆与不再追问,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去。

    *

    内府的款项已然追回大半,此时已近傍晚,沈缇意左右无事可做,干脆去寻今日让她心旌摇曳的人。

    西厢房的门半开着,沈缇意走上前去,敲响兽面锡环。

    “公主请进。”

    沈缇意未表明身份,一进门就见祝续玖背对着她,后脑勺长眼睛似的,好像猜到她会来。

    “祝续玖,”她也像这人上回那样直进直出,“你今日怎地这样安分守己。”

    就如同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祝续玖的神情疑惑得恰到好处,“公主不喜欢我这样?”

    这时的祝续玖又与上次见时不一样了,他在不断地旁敲侧击,就是要让她的心上不来下不去,不肯让她有片刻的平静。

    只是,凭什么只有她要受他撩拨,难不成此人生来即练就了全身而退的本事么?

    “草民出门买了些杏仁酪当消夜,公主可要一试......”企图全身而退的人下一刻再无法动作,话音断在口中,他的后领被一只手带着压下去,身前的女子尚未品尝杏仁酪就已经知道它的滋味。

    沈缇意纤长的睫毛在发颤,她闭上眼睛,形状冶丽的嘴唇密密地压实另一个人的,侧过脸,直挺的鼻尖摩擦着鼻尖。

    好近......沈缇意心想,近得连他身上的兰草香也在鼻端萦绕。

    从小她就要强,想得到什么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心中只有冰冷的仇恨,那点剩余的温情都放在了姜妤身上。

    但她的心却三番两次地被人牵动,放在她面前的,只剩下两条路可以选,一是断了念头,只将祝续玖当做平常下属;二是满足自己的私欲,两人相识以来她从未强求,是姓祝的撩拨在先,那便怪不得她以权谋私。

    她从来不做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在哪方面都是如此。

    过了许久,两人的唇瓣终于分开,沈缇意一睁眼,入目便是青年泛着水光的唇肉。

    祝续玖两颊热意升腾,耳颈处甚至泛红一片,按着他后颈的手早已吃不住力,虚虚地揽在他腰间。

    “别停。”他道。

    沈缇意气儿还没喘匀,那温热的软肉又缠上来,比起方才急切冒进的试探,这次更为柔情蜜意。

    宛如猝不及防掉进了温柔乡,少女的腰肢被手掌摩挲着,手指拂过的地方酥酥麻麻。

    “哈......”

    两个生手终于艰难地分开,这场突如其来的交锋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刺激,他们并肩坐在一起,相对无言,都在等对方先说话。

    “所以,您是心悦我的么。”祝续玖嘴上用着敬称,垂下的手却与主子的十指交缠。

    “嗯。”沈缇意现在知晓了,他就想要她亲口承认。

    “多说一点,公主,不要只说‘嗯’。”

    “嗯......”沈缇意音调上扬,故意逗弄他,“今夜我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做这件事。”

    “为了确认心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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