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心情极好的林苍梧不晓得从哪里弄了两坛上好的葡萄酒,叫上郁清去三生树下喝酒。

    “不太好吧……”郁清拒绝。

    那三生树下都是定情之人,他们两个男的,怕是不太好。

    林苍梧倒没想起这个,揽着郁清的肩膀就往外面带。正好今日他腿已经好利索了,能饮酒了,不喝个痛快他不罢休。

    “什么不太好,你个外乡人懂什么,三生树那边的月亮特别好看!”一边说着,一边嫌弃郁清这个修道之人破规矩忒多,没听说过纯阳宫的人不允许饮酒的。

    “……”这话说的,好似他是个地道的西域人似的。

    郁清正要严词拒绝,又听林苍梧道:“我还约了阿依慕和库西亚,他们都没你这么磨磨唧唧的。”

    “库西亚那么小,不能喝酒吧。”郁清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嘴角突然就压不住了。

    林苍梧见郁清态度松动了,就松开了他肩膀上的手,分了一坛给他抱着。

    “谁让他喝了,咱喝酒总得有人跳舞助兴吧……”

    郁清:“……”

    库西亚可不会跳舞,顶多打两套强身健体拳法。

    月上中天,酒过三巡。

    库西亚抓蝴蝶也抓累了,缩在旁边睡的正香。郁清的脸有点红,但是他酒量不错,倒也还算清醒。阿依慕从始至终都是一脸轻松,仿佛跟喝了一肚子泉水没什么差别。而林苍梧早就整个人颠七倒八了,借着酒意,絮絮叨叨地抒发着他的思乡之情。

    他从小便立志要走遍五湖四海,看遍浮世三千。父亲责骂他,长兄不理解他,只有母亲支持他。如今飘泊十余年,从长安走到西湖,从西湖走到苍山洱海,又从苍山洱海翻越昆仑来到西域明教。踏上过西湖断桥,也见识过大漠孤烟,也算是不负少年心。

    也是时候,归乡侍奉双亲了。

    “这一碗!”林苍梧举“杯”向明月,“敬昨日的林苍梧!”

    若说还有什么遗憾,应当是还没见到想见的人,这也是他此次逗留大漠一年之久的原因。

    郁清:“想见的人?”

    莫不是心上人?郁清心想。

    阿依慕给了郁清一个肯定的眼神。

    这两人有默契的互动让林苍梧嫌弃地“啧”了一声,“你们两个饱汉子,能不能顾及一下我这饿汉子的心情?”

    “咳咳、”脸皮薄的郁清被酒呛着了。

    阿依慕发出了善意的疑问:“他饿了?”

    郁清赶紧顺了顺气儿,说:“没有,他醉了,在说胡话。”

    林苍梧哼哼两声,不打算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他还是孤家寡人呢,不当月老。

    他在多年前,曾来过一次龙门荒漠。有一日他在外采风,回到龙门客栈的时候,发现墙角旮旯里缩着一个人,他走近一看,是一位瘦弱的姑娘,看样子是饿了好几日了。他包里正好有今日吃剩下的一小半馍馍,就将馍馍递过去,谁知道刚靠近,就被姑娘咬住了胳膊。

    “我当时就觉得这姑娘像披着人皮,故意缩在墙角引诱人靠近的狼。”

    回忆起心上人的林苍梧,语气格外温柔,说话也不大舌头了。

    “后来,她见我没有歹意,就对我放下了戒心。”

    再后来,一连几日,林苍梧都会准时带着食物和水去投喂,那姑娘每次都是狼吞虎咽的吃东西,也不和他说话,但是每当林苍梧想要试图将她带进客栈,她就会表现得格外凶狠,就像一头应激的小狼崽。他试了几次,最后只好放弃。

    待到第十日后,那个姑娘便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我在附近找了三天,还是没找到她,后来我听小二说,前日夜里,有狼群在客栈附近出没,我便想着,或许是遭狼叼走了吧。”林苍梧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她那么瘦小,身上都没多少肉,那些狼竟然也不嫌弃。”

    渐渐地,他便将此事淡忘了。

    在这之后的某日,他照常出去采风,中途遇到了沙尘暴,与同行的人走散了。他记得当时他一个人在沙漠中走了很久很久,最后体力不支摔倒在沙漠上。而倒霉的是,他还听到了狼叫,有好几声。

    “我当时觉得我多半是要死在这里了。”林苍梧说,但是语气又带上了一点雀跃,“但是她出现了,将那些狼赶走了,还把我送回了客栈。”

    “你见到她了?”郁清问。

    林苍梧稍有迟疑。

    “也不算见到。”

    当时他迷迷糊糊的,只听到有几声狼叫,而后是一个女人呵斥的声音,再然后是那个女人使劲拍打着他的脸,他用力睁开,就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再然后,他就不记得了。醒来发现自己在客栈的床上,店小二说,是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女人将他丢到客栈门口,就离开了。

    “那你怎么确定,救你的人就是你的心上人?”这次是阿依慕问的。

    “我醒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一片布料,这块布料就是她衣服上的。所以我敢确定,就是她。”

    林苍梧说着,就有点激动,一直在他们周围走来走去。

    “我这次来龙门荒漠,就是想找一找她,见一见。”

    谁曾想,半路被沙匪袭击了,还被打断了右腿。

    林苍梧激动的心又沮丧起来。

    他在明教休养的这段时间,其实也没闲着,凭着记忆画了一幅肖像,托相熟的明教弟子外出的时候帮忙留意一下,可得到的结果都是查无此人。

    也是时候放弃了吧,兄长特意差了人来寻他,想必是想让他早日归家。

    郁清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同他共饮几碗葡萄酒,一醉解千愁了。然后,林苍梧就被喝趴下了,和库西亚歪倒在一起,睡得吚吚呜呜地说着梦话。

    “醉了?”阿依慕挑眼看着他。

    郁清摇摇头,道:“微醺而已。”

    阿依慕嘴角扬起,拿起弯刀,将兜帽盖好,一个闪身退到了三十尺之外。

    “来一把?”

    郁清轻笑起身,“奉陪到底。”

    月色下,阿依慕的身影忽隐忽现,手中的弯刀如月,来去无声。郁清的白衣随风猎猎而起,手中的剑意似展翅的白鹤,与月共舞。

    天光乍破之际,无声的弯刀抵上郁清的后腰。阿依慕的兜帽不知何时滑落,一缕栗色的卷发被剑气带动,扫在郁清的脖子上,耳边是阿依慕的低语。

    “你输了,第十七次。”

    郁清眼含笑意,抬手放了一个碎星辰。

    “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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