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皎皎已经长大了许多,加上山上多人投喂,越发像个团子了。

    郁清感受着怀中敦实的重量,寻思是不是得给皎皎减肥,恢复一只猫咪该有的矫健身姿。阿依慕要是看到皎皎胖成这样,估计是会嫌弃的。

    皎皎被放到蒲团上,顺势一瘫将自己团成一个球,便打起盹儿来。山上最近愈发冷了,不过她有厚实的皮毛以及上好的脂肪保暖,倒也不怕冷,放哪儿就睡哪儿,是一点儿也不挑。郁清看了她这一步也懒得动的样子,坚定了要给她减肥的想法。

    行至太极广场,长剑铮然出鞘,只见一片雪花落在剑锋上,郁清抬头,就见漫天的雪花扑簌簌地砸向人间。

    竟然又是一年初雪了。

    他在太极广场中仰着脸,看着这满天的雪花一时间晃了神。

    明明漫天飞雪和漫天萤火是那么的不同,为何偏偏此刻的他就是分不清呢。

    “郁清师兄!”

    是清远的声音。

    他今日要动身去长安办事,此时正要打太极广场过。

    “师兄可有什么要我捎带的?”

    见郁清仰着头在雪中傻站着,以为他还想长高,好心道:“师兄你这般年纪,可再长不了啦,霍师叔说要我们这般小年纪的淋雪才有用。”

    “……”这孩子竟然还没发现真相么。

    “你早去早回,注意平安。”

    郁清抬手起了个剑势,开始了今日的晨练。

    清远拱手作别。

    此时,长安城外,一袭红衣猎猎,披星戴月而来,裹挟着来自塞外的风沙。

    不久前,圣女病重难捱,心中有一遗憾便是未见故人安,所以托她来此找寻一番。

    此时的长安已然入冬,光秃秃的树冠上只零星挂了一些枯叶,下一瞬寒风乍起,连零星的枯叶也不见了。

    轻薄的纱衣贴着阿依慕蜜色的肌肤,兜帽隐去了她惹眼的鸳鸯眼,衣裙在寒风中摇动,更显烈焰如火。明明是寒冬腊月天,但是经过她身边的人却觉得来人像是一团烈火,驱散了些许冷冽的寒气。

    长安城外有一茶馆,里头沸反盈天,老板娘在各桌之间辗转腾挪,言笑晏晏。阿依慕拉了拉兜帽,并不打算在此停留,之前林苍梧离开的时候,有提到过家住长安城内。听说长安有宵禁,她得早点进城。

    清远骑着小毛驴不紧不慢地跟在进城队伍后面,一眼就看到前方一抹红衣在寒风的吹拂得上下翻飞,眨眼间就消失在城门。清远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打了个冷颤,心想就算是内力多深厚也不用大冷天还露胳膊露腿的吧。

    高手的习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长安西市,往来商贩络绎不绝,自是热闹非凡。阿依慕的官话已经说得很好了,但是不知为何,大部分的人都不愿意跟她交流,只是摆手让她离开。想来跟这些年西域人久不入中原有关。

    在西市兜兜转转两三圈后,仍是一无所获,阿依慕摸了摸背后的弯刀,如有必要,她或许要以拳脚相问了。

    此时,某个拐角处发生了一场争执。阿依慕抬眼便看到了那身白色的衣服,嘴角弯了弯,在阴影处隐匿了身形。

    清远牵着小毛驴刚进西市不久,就被几个地痞流氓盯上了。终于在一处人少的街角将他拦下了。

    清远定睛一看,想起来了。

    这几个地痞流氓他认得,应该是在前几个月,他和郁清师兄在长安城外路见不平的时候惩治的几个宵小。当时他们跪地求饶得诚恳,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放过了。没成想,今日见他落单,这几个人又打起了坏心思。

    那几个地痞流氓见他一个半大的小孩儿,一开始以为有伴儿便没有轻举妄动,跟着他走了一段路,前后左右都没有发现穿差不多衣服的同伴的时候,才知道这小子今日是独自一人来的,那就怪不得他们兄弟几个了。

    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清远知他们来意,也不废话,行走江湖最不耐磨磨唧唧,正欲长剑出鞘,却不知为何,围着他的几个人竟同时间倒地不起,躺在地上龇牙咧嘴的。

    觉察到右后方有风,他迅速转身,准备防御。却见眼前一片红色欺来,如枫似火。

    来人将兜帽取下,露出一张西域面孔,栗色的卷发尽数堆在胸前,一双漂亮的鸳鸯眼占据清远视野中心。开口是流利的官话,她问:“小道士,你知道林苍梧家在哪儿么?”

    清远还未回神,他想起了师兄跟他描述过,西域明教,手持两把弯刀,行动间无声无形,一袭红衣兜帽隐匿于背后挥刀顷刻便取人性命。

    这般诡异的身法,这般独一无二的打扮,她她她还是个如此貌美的女子!而且还说得一口流利的官话!

    震撼不足以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不过她说的林苍梧,他还刚好认识!

    林苍梧对于阿依慕的到来颇为意外。看了看旁边的清远小道士,他凑过去偷摸问道:“你去过纯阳宫了?”

    阿依慕摇了摇头,表示今日刚到长安,还未去过纯阳宫。

    “难怪。”林苍梧一副我就说嘛的表情,“要是你先去过纯阳宫,陪你来的怎么会是清远。”

    清远不知道他们两个在嘀嘀咕咕什么,只晓得他已经将人带到了,他要去忙自己的事了。林苍梧塞了两颗饴糖给他,叮嘱他路上小心,将人送出门了。

    一回头,发现眼前出现了一枚狼牙项链。

    阿依慕:“尼露拜尔托我给你的。”

    林苍梧霎时间神色激动,连忙将项链接过来挂在脖子上,指腹搓着狼牙,连声音都有些发颤:“定情信物?”

    阿依慕怜悯地看了他一眼,道:“是佑你平安健康的寓意。”

    林苍梧大手一挥,表示都差不多。

    “我就知道她心里是有我的。”

    这枚狼牙在他眼里似要被盯出一个洞来,又是摸又是亲的。

    阿依慕等他冷静了一会儿,才道出此行的来意。

    “我此次来长安,是为了找一个人。”

    林苍梧闻言将狼牙项链贴身放进里衣,泡了一壶茶水,听阿依慕娓娓道来。

    圣女阿娜尔曾经有一个恋人,据说是一个到西域走商的中原人。阿娜尔与之相恋,那人也决定留在西域与阿娜尔相携白首。后来,听说远在长安的母亲病重告急,他便动身回长安,并许诺将事情处理完就会回到西域与阿娜尔结婚生子。谁知此去,便再也没回来。

    最后一次通信,阿娜尔得知,他被征召入伍,等战事平息他方可回来。可是最后等到战事平定,她再也没等到过一封信。

    许是战死沙场,又或者早已成家立业。

    圣女于病中时常梦魇,只是想知道故人是否还活着。

    林苍梧听完唏嘘不已。十多年前的战事,他也是知晓的,死伤无数,征召入伍后还能全须全尾回来的,屈指可数。

    “若说是寻普普通通的商户男子,还有点麻烦。但如果是当年征召入伍的,那你算是找对人了。”

    林苍梧的兄长林碧海如今就在军中做事,且还是个文职,登记造册什么的基本都会过一遍他的手。只要有名字且确定入了行伍的,肯定会有记录,不管生死,皆会记录在册。查询起来应当不会花费太多时间。

    “这两日你暂且在我家歇下,等晚间哥哥回来我同他说。”

    林苍梧抬头看了眼日头,不算很晚。

    “还是说你打算上纯阳宫?”语气带有一丝揶揄,“我们郁清郁清可是每日都盼呢~”最后两个字突然升了两个调,还拉长了尾音,听起来好不讨打。

    阿依慕不置可否,纯阳宫么,终是要去一趟的。

    不过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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