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苒已经回神，看清了雌雄同体的“女鬼”其实是两个人。
——蹲守纪泽言的脑残粉高中生，以及尚在人世的许诺白。
她站在他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成年人许诺白穿着一身深蓝色牛仔服，或许有健身的习惯，虽然仍旧很瘦，但肩很宽，背挺直，一只手插着口袋，一只手懒散地转着手机，夏苒即便是只看背影也能想象到他接下来的表情。
——漫不经心地咄咄逼人。
“首先，当街抢夺他人财物是犯法的。”
“其次，你这个年纪最重要的是语文分数考过九十。”
“当然，如果你不服气我可以考虑和你的班主任谈一谈。”
“你觉得呢，”许诺白瞥了一眼女生大衣领口翻出的一截深蓝色涤棉面料，淡淡道，“翰林中学的齐刘海同学？”
前面几句话，齐刘海女生或许还可以归为一位帅叔叔强装霸总的恐吓，那么这句“翰林中学”是真的有点让她慌了神。
在他们身后两米处，许诺白的车还没有熄火，白色车灯为三人打光，行车记录仪清楚记录每个人的五官。
再加上“翰林中学”缩小范围地点。
想要找到这位深夜打劫的高中生并将她的事迹传播千里，还真不是难事。
“你管我回不回家？”齐刘海女生虽然害怕，但仍旧嘴硬着强装镇定，“你、你怎么知道我是翰林中学的？”
夏苒叹了口气。
到底是许诺白，永远都不知道该怎么和青春期好面子的小女生沟通。
夏苒仍旧死死抱着相机，在旁边冷不丁来了一句。
“因为九年前翰林的校服就已经这么丑了。”
“没想到吧，我们也是翰林的，没准你现在的班主任，曾经也教过我们。”
“啊啊啊——”
这次是齐刘海女生，她觉得自己见到了比鬼还可怕的东西。
夏苒虽然更加不会和小女生交流，但在恐吓人这方面，一直都比许诺白有发言权。
最后的结果是，秉持着人道主义和绅士风度，许诺白决定亲自开车送齐刘海女生回家。
同时秉持着人道主义，夏苒也一同上了车，虽然她本意是拒绝的。
但在齐刘海女生说出“孤男寡女我才不想和怪叔叔一起”时，她似乎别无选择。
夏苒看着车门踌躇满志，心中直呼那句经典台词——造孽啊！
不想许诺白直接绕道她身后，将手搭在副驾车门上，作势要拉开车门。
冷冽气息靠近，与曾经熟悉的味道不同。
他垂眸看她，瞳孔漆黑发亮，“你……有没有被吓到？”
夏苒微垂着头，背对他，却仍旧扬起笑脸，“没有，谢谢。”
说完，径自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深秋的夜寂静无声，隔着黑漆漆的车窗玻璃，他只能看到她模糊的轮廓，自始至终没看过他一眼。
齐刘海女生家距离此地并不算远，大概十五分钟车程。
夏苒因为实在太困，全程无话。
只在窗外风景定格在街旁某间粉色墙面的店铺时，才略微凝神。
只是不经意的情绪外露，却透过后视镜一丝不落地收进前排男人眼中。
最终还是齐刘海率先打破沉默，她和许诺白一样欲言又止无数次，到底更有种一些。
“姐姐，所以你真的见到我家哥哥了吗？他是不是浑身都是优点？”
期盼的小眼神在车内放光，像是夜里觅食的饿狼。
夏苒看了眼女生熬红的眼睛，忽然想起刚刚回到拍摄现场寻找麦牌时偶然听见的一段对白。
“拼命想往泽言身上扑的小姑娘还少么，摄影师有什么好例外的，不过能激动成那样也真是……”
然后是一声嘲讽的嗤笑。
“谁说不是，还像个皇帝一样指使别人帮她拍摄，打个工拽得跟妖精似的。”
而站在一旁的纪泽言未置可否，眼里闪烁着司空见惯的自信光满。
沉默震耳欲聋。
夏苒忍着把牙咬碎的风险，默默捡起麦牌离开。
他竟然宁可以为夏苒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脑残粉，都没怀疑她其实不是摄影师。
男人们的自信，有时候还真一叶障目呢。
“很帅，浑身都是优点。”
夏苒笑眯眯地说，语气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这世界的真相破败不堪，人们总会有所体会，但梦醒时刻当然越晚越好。
何况从齐刘海抢相机的行为来看，她一定缺少发现真相的眼睛以及客观看待事实的脑子。
月黑风高夜。
夏苒才没闲心给青春期少女上哲学课。
不过她是什么心思，别人怎么会知道。
这话刚出口，夏苒忽然觉得脊背略过一阵阴风，凉飕飕的。
她下意识抬眼去看后视镜。
只看到男人清亮的眼眸正紧盯着前方路况，锋利的目光像是要把路戳出个窟窿。
“啊啊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家纪宝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纪、宝？
这个名字还真考验人的口音，字不正腔不圆可就全毁了……
夏苒的思绪被齐刘海带回。
齐刘海激动得简直快要哭出来，接着又用祈求的眼神看向夏苒，“你能把你刚刚拍的给我看看吗？我保证不外传！”
夏苒笑眯眯，“不能。”
齐刘海不气馁，还要继续开口，夏苒立刻使出杀手锏，“哥哥为了采访辛辛苦苦工作到这么晚，难道你不心疼吗？”
“当然心疼，我连发了十条微博质问他工作室为什……”
“所以，请尊重哥哥的劳动成果，不要提前剧透。”
夏苒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继续靠回椅背看向窗外。
许诺白抬眸看了眼后视镜，唇角染上淡淡的笑意。
齐刘海被噎住，在至高无上的爱和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之间，纠结得几乎要爆炸。
反正车程只有十五分钟，纠结一会儿就过去了。
夏苒闭目养神，不再出声。
然而，齐刘海只安静了三十秒。
“姐姐，那你和我哥哥说话了吗？他人怎么样？是不是很单纯很好骗的感觉？”
很单纯。
很好骗。
这是什么很小众的优点。
夏苒哄孩子般，“是的，他看起来单纯又好骗。”
所以才一厢情愿地认为她也是脑残粉么。
那个自豪到不行的表情，夏苒毕生难忘。
这一次齐刘海没有激动，反而一脸忧伤。
夏苒觉得反常，好笑地问：“单纯又好骗，你难道不应该觉得他很可爱么，怎么是这幅表情？”
“当然很可爱，可是那是在他安全的情况下，现在他的生活环境不安全，我当然会担心他。”
十几个保镖大哥陪同出行，还不安全。
难道要叫天兵天将抬着他走才行？
夏苒扯了扯嘴角，还未来得及出声，齐刘海愤恨地说：“听说我哥哥还有个弟弟，最近要回国和他抢家产。听说这个可恶的弟弟是个私生子，一直就对纪宝的家产虎视眈眈，这次回来肯定要作妖，真是气死了！”
“私生子？你怎么知道？”夏苒觉得好笑，不禁反问。
“我朋友帮我打听的，我朋友家里有亲戚和均纪有生意往来，均纪你知道吗，就是我哥哥家的公司，”说到这里时，齐刘海有种满分750但她考出了850的骄傲，“天呐，纪宝真的就是高富帅本人呀，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难怪会有人看他不顺眼，每天盘算着该怎么害他……”
夏苒听得有点不耐烦，主要是她对纪泽言实在没什么好感。
如果说私生子弟弟真的想要害他，八成也是因为和夏苒一样的心里。
——纯是看不惯他那自命不凡的德行。
“其实……”
“并不是每个人会都对你觉得好的东西趋之若鹜。”
许诺白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沙哑，富有磁性。
夏苒想，如果他不是在说教，没准也会有天真的小女生为他眼冒金星。
“才不是，就比如说你，站在你的角度看难道不会对这种长得又高又帅，家境好到爆炸的同性产生嫉妒心理吗？”
齐刘海似乎担心自己的语气不够有威慑力，扒住驾驶座的椅背企图窥探到许诺白言不由衷的证据。
然而齐刘海在仔仔细细盯了许诺白一会儿，并且余光瞄到方向盘上亮闪闪的保时捷车标之后，傲娇地嘟囔，“好吧，或许你不会羡慕他。”
夏苒：“……”
哦，忘了，一直就有天真的小女生为他眼冒金星。
想到这，夏苒不自觉翻了个白眼。
“但是！像你们这样又帅又有钱的人肯定是少数，那个私生子一定会害他，连身世都见不得光的家伙会有什么好心眼？”
许诺白瞥了眼后视镜，不再出声。
他本来也不是爱管闲事的性格。
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倒是夏苒，明明已经困得晕头转向，明明已经在极力修炼不与傻瓜论短长的功法，但还是没忍住插嘴。
“你都不认识他，只因为身世就能判定他的人品么？”
“你这么确认，意思是如果你是豪门私生子，一定会处心积虑害人争家产咯？”
“我当然不会……”
“那你觉得全世界只有你最清高？只有你最正义？”
“我没有……”
齐刘海的声音弱下来。
“最”这个字很巧妙，没人能超脱到站在全人类的道德之巅。
齐刘海有些羞赧，也被夏苒突如其来的逼问震慑住。
“那你凭什么对一个陌生人拥有这样大的敌意，”夏苒的声音轻飘飘，带着慵懒的倦意“他甚至连自己的身世都没法选。”
齐刘海不服气地小声嘟囔了几句，不过比起开始的信誓旦旦，此刻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而已。
夏苒也不再开口。
并不全是因为齐刘海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想当然，更是因为后视镜投来的那道目光。
明净的眼眸盛满翻涌的情绪，热烈得不像许诺白。
从前夏苒看不懂。
现在不想懂。
有些事，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就像景物临摹，一点点的架构偏差，都会导致最终成果面目全非。
将齐刘海送进家门口，许诺白送夏苒回家。
夏苒刚上车就闭上眼睛，一副好几年没睡过觉的样子。
一路无话，车开得再慢也会抵达终点。
在夏苒转身上楼的前一秒，车门关闭的声音响起。
许诺白叫住她，缓缓走近。
时隔六年，再次并肩而立。
许诺白似乎长高了些，死装的霸总味更盛，让人恨不得在他脸上画苍蝇。
……虽然夏苒的确这么干过，虽然当时画的也不是苍蝇。
思绪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带回了从前，夏苒悲愤。
凭什么他叫一声她就得站住啊，她又不是金角大王，凭什么像NPC一样配合主角行动！
夏苒在心里骂自己，转身就走。
下一秒许诺白终于开口，问了个始料不及的问题。
“纪泽言，真的很帅？”
“……”
大晚上不睡觉就是为了探讨这种无聊的问题吗？
夏苒仅存的一丁丁点点的期待瞬间灰飞烟灭，六界难寻的程度。
她懒得回答，抬步就走。
刚转头，腕间传来温热的触感。
许诺白拉住夏苒，轻而易举将人带回。
低沉沙哑的声音难得透出慌乱，“刚刚路过外婆的花店，我们的伊布……”
“花店不开了。”
夏苒笑得客气疏离，“很久以前就转让了，不会再开了。”
上弦月，孤零零地高悬于天际，像温柔易碎的眼眸。
夏苒不去看他的表情，掰开腕间的手，火速上了楼。
她从来都是个体面爱笑的人，做事留余地，从不与人为恶。
这样的性格一度让人以为她的脾气很好，从不记仇。
然而他们不知道，好脾气的人大多披着坚韧的外衣，实则决绝不容置喙，一旦失望，再也无法挽回。
许诺白很早就知道了。
陈旧的老房子，开锁时铁门嘎吱作响。
夏苒在黑暗中摸索，费了老半天的劲才听见“咔哒”一声。
连通着她的大脑，仿佛突然被打开了某个开关。
齐刘海和夏苒在车上并没有直说名字。
所以，许诺白到底是怎么知道“纪泽言”的？
从前想不通的事情铺天盖地划过，如同潮落之后满是狼藉的海滩，终于在风暴之后露出了原本的、真实的痕迹。
那些令她想不通的“难言之隐”，正逐渐清明地显现。
——蹲守纪泽言的脑残粉高中生，以及尚在人世的许诺白。
她站在他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成年人许诺白穿着一身深蓝色牛仔服，或许有健身的习惯，虽然仍旧很瘦，但肩很宽，背挺直，一只手插着口袋，一只手懒散地转着手机，夏苒即便是只看背影也能想象到他接下来的表情。
——漫不经心地咄咄逼人。
“首先，当街抢夺他人财物是犯法的。”
“其次，你这个年纪最重要的是语文分数考过九十。”
“当然，如果你不服气我可以考虑和你的班主任谈一谈。”
“你觉得呢，”许诺白瞥了一眼女生大衣领口翻出的一截深蓝色涤棉面料，淡淡道，“翰林中学的齐刘海同学？”
前面几句话，齐刘海女生或许还可以归为一位帅叔叔强装霸总的恐吓，那么这句“翰林中学”是真的有点让她慌了神。
在他们身后两米处，许诺白的车还没有熄火，白色车灯为三人打光，行车记录仪清楚记录每个人的五官。
再加上“翰林中学”缩小范围地点。
想要找到这位深夜打劫的高中生并将她的事迹传播千里，还真不是难事。
“你管我回不回家？”齐刘海女生虽然害怕，但仍旧嘴硬着强装镇定，“你、你怎么知道我是翰林中学的？”
夏苒叹了口气。
到底是许诺白，永远都不知道该怎么和青春期好面子的小女生沟通。
夏苒仍旧死死抱着相机，在旁边冷不丁来了一句。
“因为九年前翰林的校服就已经这么丑了。”
“没想到吧，我们也是翰林的，没准你现在的班主任，曾经也教过我们。”
“啊啊啊——”
这次是齐刘海女生，她觉得自己见到了比鬼还可怕的东西。
夏苒虽然更加不会和小女生交流，但在恐吓人这方面，一直都比许诺白有发言权。
最后的结果是，秉持着人道主义和绅士风度，许诺白决定亲自开车送齐刘海女生回家。
同时秉持着人道主义，夏苒也一同上了车，虽然她本意是拒绝的。
但在齐刘海女生说出“孤男寡女我才不想和怪叔叔一起”时，她似乎别无选择。
夏苒看着车门踌躇满志，心中直呼那句经典台词——造孽啊！
不想许诺白直接绕道她身后，将手搭在副驾车门上，作势要拉开车门。
冷冽气息靠近，与曾经熟悉的味道不同。
他垂眸看她，瞳孔漆黑发亮，“你……有没有被吓到？”
夏苒微垂着头，背对他，却仍旧扬起笑脸，“没有，谢谢。”
说完，径自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深秋的夜寂静无声，隔着黑漆漆的车窗玻璃，他只能看到她模糊的轮廓，自始至终没看过他一眼。
齐刘海女生家距离此地并不算远，大概十五分钟车程。
夏苒因为实在太困，全程无话。
只在窗外风景定格在街旁某间粉色墙面的店铺时，才略微凝神。
只是不经意的情绪外露，却透过后视镜一丝不落地收进前排男人眼中。
最终还是齐刘海率先打破沉默，她和许诺白一样欲言又止无数次，到底更有种一些。
“姐姐，所以你真的见到我家哥哥了吗？他是不是浑身都是优点？”
期盼的小眼神在车内放光，像是夜里觅食的饿狼。
夏苒看了眼女生熬红的眼睛，忽然想起刚刚回到拍摄现场寻找麦牌时偶然听见的一段对白。
“拼命想往泽言身上扑的小姑娘还少么，摄影师有什么好例外的，不过能激动成那样也真是……”
然后是一声嘲讽的嗤笑。
“谁说不是，还像个皇帝一样指使别人帮她拍摄，打个工拽得跟妖精似的。”
而站在一旁的纪泽言未置可否，眼里闪烁着司空见惯的自信光满。
沉默震耳欲聋。
夏苒忍着把牙咬碎的风险，默默捡起麦牌离开。
他竟然宁可以为夏苒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脑残粉，都没怀疑她其实不是摄影师。
男人们的自信，有时候还真一叶障目呢。
“很帅，浑身都是优点。”
夏苒笑眯眯地说，语气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这世界的真相破败不堪，人们总会有所体会，但梦醒时刻当然越晚越好。
何况从齐刘海抢相机的行为来看，她一定缺少发现真相的眼睛以及客观看待事实的脑子。
月黑风高夜。
夏苒才没闲心给青春期少女上哲学课。
不过她是什么心思，别人怎么会知道。
这话刚出口，夏苒忽然觉得脊背略过一阵阴风，凉飕飕的。
她下意识抬眼去看后视镜。
只看到男人清亮的眼眸正紧盯着前方路况，锋利的目光像是要把路戳出个窟窿。
“啊啊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家纪宝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纪、宝？
这个名字还真考验人的口音，字不正腔不圆可就全毁了……
夏苒的思绪被齐刘海带回。
齐刘海激动得简直快要哭出来，接着又用祈求的眼神看向夏苒，“你能把你刚刚拍的给我看看吗？我保证不外传！”
夏苒笑眯眯，“不能。”
齐刘海不气馁，还要继续开口，夏苒立刻使出杀手锏，“哥哥为了采访辛辛苦苦工作到这么晚，难道你不心疼吗？”
“当然心疼，我连发了十条微博质问他工作室为什……”
“所以，请尊重哥哥的劳动成果，不要提前剧透。”
夏苒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继续靠回椅背看向窗外。
许诺白抬眸看了眼后视镜，唇角染上淡淡的笑意。
齐刘海被噎住，在至高无上的爱和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之间，纠结得几乎要爆炸。
反正车程只有十五分钟，纠结一会儿就过去了。
夏苒闭目养神，不再出声。
然而，齐刘海只安静了三十秒。
“姐姐，那你和我哥哥说话了吗？他人怎么样？是不是很单纯很好骗的感觉？”
很单纯。
很好骗。
这是什么很小众的优点。
夏苒哄孩子般，“是的，他看起来单纯又好骗。”
所以才一厢情愿地认为她也是脑残粉么。
那个自豪到不行的表情，夏苒毕生难忘。
这一次齐刘海没有激动，反而一脸忧伤。
夏苒觉得反常，好笑地问：“单纯又好骗，你难道不应该觉得他很可爱么，怎么是这幅表情？”
“当然很可爱，可是那是在他安全的情况下，现在他的生活环境不安全，我当然会担心他。”
十几个保镖大哥陪同出行，还不安全。
难道要叫天兵天将抬着他走才行？
夏苒扯了扯嘴角，还未来得及出声，齐刘海愤恨地说：“听说我哥哥还有个弟弟，最近要回国和他抢家产。听说这个可恶的弟弟是个私生子，一直就对纪宝的家产虎视眈眈，这次回来肯定要作妖，真是气死了！”
“私生子？你怎么知道？”夏苒觉得好笑，不禁反问。
“我朋友帮我打听的，我朋友家里有亲戚和均纪有生意往来，均纪你知道吗，就是我哥哥家的公司，”说到这里时，齐刘海有种满分750但她考出了850的骄傲，“天呐，纪宝真的就是高富帅本人呀，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难怪会有人看他不顺眼，每天盘算着该怎么害他……”
夏苒听得有点不耐烦，主要是她对纪泽言实在没什么好感。
如果说私生子弟弟真的想要害他，八成也是因为和夏苒一样的心里。
——纯是看不惯他那自命不凡的德行。
“其实……”
“并不是每个人会都对你觉得好的东西趋之若鹜。”
许诺白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沙哑，富有磁性。
夏苒想，如果他不是在说教，没准也会有天真的小女生为他眼冒金星。
“才不是，就比如说你，站在你的角度看难道不会对这种长得又高又帅，家境好到爆炸的同性产生嫉妒心理吗？”
齐刘海似乎担心自己的语气不够有威慑力，扒住驾驶座的椅背企图窥探到许诺白言不由衷的证据。
然而齐刘海在仔仔细细盯了许诺白一会儿，并且余光瞄到方向盘上亮闪闪的保时捷车标之后，傲娇地嘟囔，“好吧，或许你不会羡慕他。”
夏苒：“……”
哦，忘了，一直就有天真的小女生为他眼冒金星。
想到这，夏苒不自觉翻了个白眼。
“但是！像你们这样又帅又有钱的人肯定是少数，那个私生子一定会害他，连身世都见不得光的家伙会有什么好心眼？”
许诺白瞥了眼后视镜，不再出声。
他本来也不是爱管闲事的性格。
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倒是夏苒，明明已经困得晕头转向，明明已经在极力修炼不与傻瓜论短长的功法，但还是没忍住插嘴。
“你都不认识他，只因为身世就能判定他的人品么？”
“你这么确认，意思是如果你是豪门私生子，一定会处心积虑害人争家产咯？”
“我当然不会……”
“那你觉得全世界只有你最清高？只有你最正义？”
“我没有……”
齐刘海的声音弱下来。
“最”这个字很巧妙，没人能超脱到站在全人类的道德之巅。
齐刘海有些羞赧，也被夏苒突如其来的逼问震慑住。
“那你凭什么对一个陌生人拥有这样大的敌意，”夏苒的声音轻飘飘，带着慵懒的倦意“他甚至连自己的身世都没法选。”
齐刘海不服气地小声嘟囔了几句，不过比起开始的信誓旦旦，此刻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而已。
夏苒也不再开口。
并不全是因为齐刘海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想当然，更是因为后视镜投来的那道目光。
明净的眼眸盛满翻涌的情绪，热烈得不像许诺白。
从前夏苒看不懂。
现在不想懂。
有些事，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就像景物临摹，一点点的架构偏差，都会导致最终成果面目全非。
将齐刘海送进家门口，许诺白送夏苒回家。
夏苒刚上车就闭上眼睛，一副好几年没睡过觉的样子。
一路无话，车开得再慢也会抵达终点。
在夏苒转身上楼的前一秒，车门关闭的声音响起。
许诺白叫住她，缓缓走近。
时隔六年，再次并肩而立。
许诺白似乎长高了些，死装的霸总味更盛，让人恨不得在他脸上画苍蝇。
……虽然夏苒的确这么干过，虽然当时画的也不是苍蝇。
思绪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带回了从前，夏苒悲愤。
凭什么他叫一声她就得站住啊，她又不是金角大王，凭什么像NPC一样配合主角行动！
夏苒在心里骂自己，转身就走。
下一秒许诺白终于开口，问了个始料不及的问题。
“纪泽言，真的很帅？”
“……”
大晚上不睡觉就是为了探讨这种无聊的问题吗？
夏苒仅存的一丁丁点点的期待瞬间灰飞烟灭，六界难寻的程度。
她懒得回答，抬步就走。
刚转头，腕间传来温热的触感。
许诺白拉住夏苒，轻而易举将人带回。
低沉沙哑的声音难得透出慌乱，“刚刚路过外婆的花店，我们的伊布……”
“花店不开了。”
夏苒笑得客气疏离，“很久以前就转让了，不会再开了。”
上弦月，孤零零地高悬于天际，像温柔易碎的眼眸。
夏苒不去看他的表情，掰开腕间的手，火速上了楼。
她从来都是个体面爱笑的人，做事留余地，从不与人为恶。
这样的性格一度让人以为她的脾气很好，从不记仇。
然而他们不知道，好脾气的人大多披着坚韧的外衣，实则决绝不容置喙，一旦失望，再也无法挽回。
许诺白很早就知道了。
陈旧的老房子，开锁时铁门嘎吱作响。
夏苒在黑暗中摸索，费了老半天的劲才听见“咔哒”一声。
连通着她的大脑，仿佛突然被打开了某个开关。
齐刘海和夏苒在车上并没有直说名字。
所以，许诺白到底是怎么知道“纪泽言”的？
从前想不通的事情铺天盖地划过，如同潮落之后满是狼藉的海滩，终于在风暴之后露出了原本的、真实的痕迹。
那些令她想不通的“难言之隐”，正逐渐清明地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