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乌云遮住的日头,人头涌动的街市口,几十个手握铡刀的刽子手光着膀子,悠然地喝着酒,时不时“呸”两声,抱怨今日的工有些多。

    周边那些神情凄然之人头戴枷锁,手戴镣铐,满是血痕的白衣上一个大大囚字已表明,这些人为罪人,注定成为那些刽子手的刀下魂。

    可周围百姓的呼喊和跪拜又为何,他们为何会跪拜一群罪人。

    日影移动,那些刽子手缓缓站起,举起刀,一颗颗人头认命地放置于刑台之上,方便这些刽子手完成他们今日工作,刀落下,血溅三尺。

    一群乌鸦呼啸而去,一代杏林世家秦家落幕。

    “啊!”阿爹与阿娘的头落地时的模样将秦月吓地大哭,睁开眼睛,她四处寻阿爹与阿娘。

    一双手突然在秦月面前晃晃:“姑娘终于醒了,太不容易。这么冷的天,一人在那荒郊野岭做何,若非遇见我等上山采药,冻一晚上,命都要丢。”

    秦月睁眼就看到一陌生人,吓得朝床脚挪,一边挪,一边将被子全部裹在身上,从身边捞起一物防御。

    眼前男子衣服粗鄙,头发凌乱,手臂还有一刀疤,一看就为街上混混。京城四周皆平原,怎会有荒山野岭,真为一派胡言。

    秦月自小读书练字,手无缚鸡之力,目之所及也只有一打扫床铺的扫把可以当作武器:“什么荒山野岭,什么采药,你是谁,我为何会在此地?”

    男子也被此女这副阵仗吓了一跳。看起来柔柔弱弱一女子怎如此厉害。

    “姑娘,我们不是歹人!”男子想解释,可越着急越不知如何说,双手在胸前摇摆否认,急地都冒眼泪了,无助看向右方:“张郎中,你快过来,告诉这位姑娘,咱们真不是人贩子。”

    秦月手上动作并未此话有些许放松,歹人不都将其说成善人以获得信任。

    身后响动让秦月意识到此屋还有人,警惕地将视线朝一旁转,两只手握着那个扫把更紧,脖子后的汗水浸入衣领,碎发被打湿。

    “小丁,你可真笨,这点儿话也说不清楚,却要做好事,还要麻烦我。”

    一男子从那张古老地快掉完漆的柜子旁闪出,手上拿一本书,满脸被打扰后的不悦,其上衣服同那位叫小丁的男子一个样式,均为蓝色布袄。

    只是这位男子比小丁高半头,能将这件寻常衣服撑起,下摆飘逸,领子立起护住修长脖子,五官开阔,最出彩的当属那枚眼睛,漆黑有神。

    男人外貌太过出色,秦月目光瞬间被此男人吸住,让她忽略掉来自陌生人的危险,慌神间手上已被男子一手拿走。

    “这东西扫床都掉渣,你还指望用它来打人。”男子哼笑一声,随手将那把扫把扔到一边,随后从旁拉出一椅子坐下。

    秦月手上之物被夺,一下子清醒,四周寻找可用来阻挡面前二人之物。

    陌生人让秦月恐惧,父亲被押走时,许多陌生人闯入家中,翻箱倒柜,瘦弱的她死死抓住嬢嬢的手求心安,而此时只能全靠她自己。

    慌忙中见周围并可拿于手上之物,撇见床旁柜子,就它吧,她两手抓住柜子边缘,就在用力将朝内拉,就在柜子斜倒之际。

    男子一把将秦月双手从柜子上拽开,单手将其双手禁锢,使其动弹不得,满眼怒气瞪着秦月:“不感我们二人救命之恩就算,还要恩将仇报吗?”

    随后看向小丁:“把柜子扶正。”

    小丁听后急匆匆跑过去,才发现张惜一只脚抵着柜子腿腿防止倒下,他连忙将其扶正。柜子漆面虽掉,但确实很重,若没有张郎中抵住,倒下来必定砸伤他们。

    被刽子手按于刑台窒息般的感觉突然朝秦月铺面而来,秦月五官扭曲,用尽吃奶的力气还是无法挣脱男子分毫。

    秦月精神游离,似乎回到刑场之上,无措之感让其微微笑起,如发疯似的前兆。

    男子见女人令人悚然笑容,索性一把将其用被子裹起扔回角落。

    秦月被震地耳朵发懵,胸骨疼地在床上打滚,可就不叫出一声。

    “姑娘,还好吗?”那声磕碰的响声将小丁吓得魂飞魄散,更别提摔倒床上的女子。

    张惜自知其手上的力道,再加上有被子垫着,那姑娘缓会儿便无事:“小丁,给这位姑娘找个铜镜,让其看看她是否掉过一根寒毛。”

    秦月缓了好一阵才慢慢坐起,男人手劲极大,自知不是对手,抵抗也无用。她也并未被捆绑,看来二人料定她跑不掉,只能听天由命。

    随手拿起被扔到面前的铜镜,这一看让秦月怔住了,镜中这个满头散发,五官秀丽的女子是谁。

    秦月为秦家家主秦方独女,从小自知外形毫无长处,个头没有阿姐高,五官不如小妹精致,唯一双眼睛还有些神韵。而镜中的女娘五官秀美,身材修长高挑,真的是她吗?

    秦月动动嘴,镜中的女娘也随之而动,摸摸头,镜中人也随之摸头。虽难以置信,但镜中人确实是她。

    秦月小时听长辈说移魂接魄大法时津津乐道,大些后明白那些都杜撰而成,可如今发生于她身上之事情,让她不得不信世间存在此术,虽不知如何发生,但确实为真。

    秦月满脑混乱,疑惑地问小丁,言语中有着微微颤抖:“此地为何处。”

    小丁被刚刚秦月疯狂的样子吓住了,此时平静样子并未减少恐惧。他颤颤巍巍地回答:“此地名为北祈镇。”

    坐于一旁的男子斜靠于椅背,双手抱臂,听到此眯起双眼:“姑娘不是本地人?”虽是疑问,却带着笃定。

    若为本地人为何问此地,可他忽略了一种情况。

    秦月转眸看向那人,男人眼中七分探寻,三分怀疑。秦月一说谎耳尖会变红,再加自小所受教导,她从不说谎。

    今日也顾不上那些规矩,壮着胆子直言:“小女如今大脑一片空白,记不得自己是否为本地人,也不知道为何会在山上。”

    秦月自小在医馆玩,自然对北祈镇熟悉,其为全国药材基地,只是位于北疆,离京城极远。只是她要如何说明其中复杂的情况,这个宿主是否为当地人,她还真不知道,既然说不明白,索性就不说。

    张惜看向小丁,小丁正好也看向他。原本出门采药,遇到一冻得快死过去姑娘,两人发发善心将人救回,没想到此女失忆,家不知何处。这下轮到他们二人为难要如何安放此人。

    “有郎中吗,我娘疼的快受不了。”屋外叫声打破二人。

    屋内二人听到马上朝外跑。

    秦月看到二人慌忙而出背影,有些相信刚刚那二人所说,他们应该是救她回来恩人,若为歹人怎会想都不想冲出去救人。

    内心的弦稍稍放松,刚刚一直绷着,虽看似镇定,但一下子接受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让她无措。

    刑行之事并非做梦,虽难以接受,但她秦家58口已然全部被斩首。

    秦月清楚地记得她意识丧失之前的景象,她亲人一颗颗头颅如皮球般落地,她想去护住可一步都挪不动。

    秦月恨,为何只有她一人灵魂活了过来,带着这些生离死别的痛苦活了,其他亲人却都离开。

    秦月眼眶酸胀,泪水落下,双手掩着面容小声抽搐。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不敢大声哭,所有的痛苦如小兽般在胸中震动。

    她害怕别人问她为何如此,说不清,道不明,不知后面的路要如何走。

    数不清的无望向她砸来,秦月恨意加深,她双手捶打着自己,头发四处飞扬,如同一疯女人一般。

    这些疯狂的动作是她十几年来恪守规矩教养中的不许出现的逾矩。

    秦家是京中有名的杏林世家,三代从医,不仅医治达官显贵,也施义诊帮扶平民,民望甚高。

    秦家历代秉持不入官场的信条,医者仁心不可对权力过分贪婪。对小辈要求也严格,即使女娘也按世家女子标准悉心教导,不会因日后嫁人而有所松懈。

    家中姊妹一起学习礼仪,其他姐姐妹妹大多人前装装样子,人后放飞自我。唯秦月毫不怠慢,时时遵守,因此自幼温顺乖巧守礼。

    可家都没了,要这些规矩何用,死过一次的她想冲破那被一条条规矩束缚的牢笼,肆意发泄心中的苦痛。

    一只手不小心打翻一个装针线的篮子,一把剪刀跑到旁边。

    发疯中秦月忽然停下,盯着那把剪刀。

    既然痛苦无法终止,那就只有终结感受痛苦的人。

    秦月拿其剪刀,将其放到脖颈处,闭上眼睛,握着剪刀的手微微发颤。即使死过一次,那鲜血飞溅的场面也依然令她害怕。她自幼胆小,蚂蚁都不忍踩死,如今却要亲手了断自己生命,太难为她。

    可刺破经脉的痛苦只是一瞬,无穷无尽受那些记忆折磨更让她难以承受,独自漂泊无依无靠的生活让她看不到希望。

    死后就可以见到亲人,那时她不再为独自一人,想到此,秦月突然笑出声,声音凄凉而无助。

    秦月将剪刀离开脖颈一段距离,然后使出力气,朝内刺去。

    “砰”的一声,刀尖并未碰到皮肤就被打飞。

    “啊!”秦月脖颈没有感受到疼,而手被一重物重重地打中,疼地她龇牙咧嘴,睁开眼睛看到张惜面色铁青瞪着她。

    张惜一步跑到秦月床边,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将下巴死死捏住,咬牙切齿声音冰冷在她耳边道:“若想死,不用这么麻烦,出去找一僻静地方待一会,第二天就成尸体,这房子是小丁他娘留给她的,老人生前爱干净,你别给他弄脏。”

    张惜本进来寻物,没想到看见有人寻死。

    男子声音不高,却如鬼魅让其发颤。秦月被吓地一激灵,她不惧怕死亡,但她怕张惜。

    此人言语冷漠,下手干净利落,眉目间毫无怜惜,即使救她于天寒地冻,若惹恼他,也不妨碍他果断将其丢弃。

    秦月被牵制动弹不得,被打中的手火辣辣地疼,另一只手快被张惜扭断。秦月忍着身上痛苦,却毫不挣扎,生无可恋盯着张惜,等对方耐心耗尽,送她上路。

    男子见姑娘一心向死,明白其用意。嘴角邪魅一笑,手上松了劲,嘲讽道:“生死于己,若死就不要害怕,闭着眼去死就算成鬼也只是个懦夫。

    睁着眼睛看血液流尽,才不枉费来人世走一趟,只不过去死比起活着太过于简单。我这手金贵,留着做更为有用之事情,此等事情姑娘还是自己来更好,正好也给小丁长个教训,日后勿随便救人,费力不说,着实无用。”

    张惜转身在柜子的抽屉翻找几下,拿出一个白包出去。

    秦月瞥见包中露头的针,她十分熟悉,为针灸用针。她记得刚刚那个名为小丁的男人叫他郎中,看来此地为医馆。

    自由的秦月躺在床上呆呆看向屋顶,想死都这样难吗。她听懂张惜的警告,这个简陋不大却井然有序房子不能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她就算寻死也不能死在这里。更明白他的嘲讽,她确实是个懦夫,可是她不知道要如何活下去。

    窗外突然一阵马嘶鸣声,秦月惊觉看向窗外,蹬蹬铁蹄,还有凌乱的脚步声,不像寻常街道,此地发生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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