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鹏书房,几个高大男子跪在桌前。

    齐鹏带着面巾,慵懒地斜靠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两块鹅卵石,睥睨向下,用着轻不可闻的声音,可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威严:“监视的人死了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齐鹏看着越镇定时实际上越恐怖,屋中几人都是跟随齐鹏多年之人,自然明白。

    男子对视一眼,立马将头低到地面:“探子最后传来的消息还是一切正常,后面就封城了,多日没有收到密信,以为只是通讯不便,昨日去查看时才发现人已经被埋在村口的荒地里。”

    齐鹏站起,双手放入袖中,赤脚走下台阶,踱步到一处盆栽旁,玩着树上的针叶:“那张惜呢?”

    两人沉默片刻后,结结巴巴道:“不知去向。”

    “啪”地一声,盆栽四分五裂,两人吓得直接将上身匍匐于地面。

    “挨个审问大沟村里的人,给我问出张惜的踪迹。”

    “可...官药局的人就要来了,这时候闹出大的动静,会影响将军。”

    齐鹏恨地咬牙切齿道:“你们这帮蠢人就只会闹出大的动静吗?”

    副将摆摆手让几人下去,走近道:“将军,康元镇传来消息,皇锦司的几个探子都退了,只是跑得太快,没抓住活口。咱们跟丢张惜后果可能未必严重,说不定他回京了。”

    齐鹏冷笑:“回京?以我对他的了解,不查个底朝天,怎么可能罢休,我预感他在这城里。只是此人若藏下来,找他不容易。”

    “咱们打掉他那么多暗探,就算他回来也独木难支,将军不必过于在意。”

    “可那些人现在无一人吐露出有用的东西,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副将摇头。

    “他们在等他。”

    “皇锦司不是不会管这些被抓之人吗?”

    “张惜不会放弃这些人的。”

    副将深知他们自幼相识,了解甚深,可后来却见面不识,两人都靠狠绝闻名,只是比起让人闻风丧胆的冷面杀手张惜,齐鹏阴晴不定的模样让人胆战心惊:“属下明白,若他藏于此处,就算将北祈翻过来也要找到他。”

    齐鹏思考片刻,抬手示意:“交代下去,对方记加强看守,只要是可疑之人都跟踪弄清。”

    副将迟疑道:“只盯方记吗,张惜应该把方记的单据查了个清楚,还会继续怀疑方记吗?”

    齐鹏摇头:“虽然咱们已经万分小心,用假的名号,资金结算也转好几道,就算把方记翻个底朝天,也难以找到直接证据,可大帅的名声不容被怀疑,皇锦司怀疑就是皇上怀疑,这对大帅太危险。”

    副将是个武将,血气方刚,只是每次回京城都会被那群闲得只会搅动是非之人搞得火冒三丈:“大帅忠心耿耿,若他们执意无中生有,那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齐鹏瞪他:“莫要生事,如今让这些人安心回去复命最重要。不过得先找到他。”

    副将领命:“属下就算将方记里的人筛它几遍,也要将他找到。”

    方记门口依旧人来人往,只是搬货的伙计比一整条街上的人还多,比起其他店铺的萧条,这条路上也就医馆和药铺热闹,而在这些所有的热闹中,方记可以称得上蒸蒸日上。每次征工的告示发出,一大群人来报名,如此竞争下,入选的都是身强体健的大汉。

    张惜用化名王大兵被熟人举荐成为一名扛包工,每日直到筋疲力尽才下工,可即使如此,他也接触不到方记最里面的两件库房。根据单据的走货量测算,外面仓库里的货均供日常用和救助所,只有那两间里面的货物只间进和少量出。

    而运送这些药材的伙计也是几个平日不常见之人。张惜曾跟踪过,只是不同于之前,他们谨慎许多,药材交货之人是个商铺,可哪家商铺会从瘟疫之地收购药材,而且从单据上的价格来看,并不低。

    根据暗线对这家商铺的追查,每日零零散散总有人来拿货,但就是没有大批量的走货。

    以张惜对齐鹏的了解,他不会轻易换合作者,而且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虽然他觉得这些偷摸走的药材就是流向齐鹏那里,可事实所呈现的并不如他所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需要查个明白。

    秦月在啰嗦冗长的讲话中昏昏欲睡,偶尔走神看到靠边穿着蓝色统一长袍的小工,那是张惜的工友,可秦月瞅来瞅去也没看到张惜在哪,讲话结束后秦月快速上前。

    听到前面两人在议论,“你们这儿就是不累,你不知道我在方记有多忙。”

    “你们那里钱给得多啊。”

    “最近米价天天都在涨,就算现在看着钱多,过几日也未必多。”

    “除了有些晦气,没什么大问题。”

    “对我没啥,就是不知大兵兄弟在方记能不能适应。”

    秦月脑中一惊,清醒不少,明白张惜离开了。秦月知道张惜的化名,可这家伙离开怎么都不同自己讲一下,还是怎么没礼貌,她以为他们已经成为朋友,作为朋友,做这样大决定至少要告诉一下。

    秦月心中微微酸涩,惆怅感觉弯弯绕绕从上而下布满全身,仰头叹息,交个朋友真难。

    楚瑜见秦月发呆,静悄悄地从身后突然抱上她:“董姑娘又干嘛呢,赶快回去睡觉吧,这几日辛苦,黑眼圈都能捡起来画眉了。”

    秦月收回迷茫目光,转头问楚瑜:“楚姑娘有玩得好的朋友吗?”

    楚瑜仰着脖子回忆:“之前有,后来嫁人的嫁人,搬家的搬家,见不到就联系少。”

    秦月继续问道:“他们离开时会不告诉你吗?”

    楚瑜满脸不可思议:“我又没惹她们,她们为何不告诉我,不光告诉我,还请我吃了一顿,给了我许多他们带不走的东西,我家里那个红木椅子就是一个朋友给的,现在还能散出香气。”

    楚瑜脸上的幸福和得意显而易见,秦月的迷惑更深一分:“若这个朋友离开就是不告你呢?”

    “那算什么朋友,就算路人离开时也会打个招呼吧。”楚瑜满脸嫌弃秦月说的那个朋友。

    秦月喃喃道:“对啊,路人都不会如此。”心中不禁感叹:看来她于张惜连路人都不如,之前不如,现在还不如。

    可既然都不如路人,为何还要同她讲那么多大道理,不是显摆,不是反驳,只是不认同,事后证明他说的有道理,她积极接受,这不是朋友才会这样做的吗。

    若是路人,边界放在前头,哪里会有这么多话。

    秦月小时候的朋友多为京城医药世家中的后辈,大家随着一个先生读书,练习针灸,互相检查背书,纠正错误。越是熟悉就越可以肆无忌惮说出对方不足,反而第一次见面之人说话甚少。

    从魂迁后,秦月一直就想在这个陌生之地交些朋友,可以互相帮助之人。张惜脾气虽差,但心善,照阿爹所说,可以成为朋友。可对方却没有当她当做朋友。

    秦月也搞不懂他们究竟算哪种。

    楚瑜再加一把火:“若还能见到,一定要问问她为何如此。”

    秦月转头:“都不是朋友了,还要问吗?”

    楚瑜斩钉截铁:“当然要问,既然是关系亲近的人,大家曾经都是付出感情的,如今莫名其妙天降一盆冷水,当然要问问这冷水从何而来?”

    秦月点头:“有道理。”

    方记门口,几车的药材摆在后门等着卸货。

    一个看着像头的小厮大喊:“大兵,你先卸这车,别管之前的那个了。这车重要。”

    一个壮汉乖乖的点头,从旁边那辆车走过来开始卸麻袋。

    工头说罢懒懒散散地坐到一旁的石阶,其他人有样学样也坐了下来。张惜目光倾斜,动作停顿片刻,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他们这群人从辰时吃过早食就开始干,一刻不歇地干到快午时,歇会儿等着吃饭已经成为每日习惯,虽然有个监工看管他们,只是那个监工比他们跑得还早,可却记下了卸下的麻袋数量。

    这段时间若一点儿不干也说不过去,所以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让新来的干。这些日就只有大兵一个新人,其他人也从新人熬成了老人,可以作威作福。

    几人磕着瓜子,晒着冬日软绵绵的太阳,一日中也就这会儿暖和些,能在外边呆会儿。

    一个小厮指着一个麻袋大叫:“这个是草药不要放在下面,容易被碾成粉末。”

    “好好!”大兵忙不迭地回头移动。

    卸完面前这车,大兵又走向后面那辆,这时不远处响起马蹄声,一辆马车朝这边驶来,大兵不认识,低下头开始重新搬货。后面聊天声掩盖了这声音。

    当马车出现在大家视线中时,已经停到大门口,车里的两人也看了个明白,黑着脸下来,后面的人看到来人连忙站起,大兵以为是医馆的客人,正要上前通知他们走正门,突然一个人冒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走这两人的荷包,然后迅速抛开。

    大兵看到大喊一声就跑出去:“你别跑!”小偷形如风只是步子小,大兵步子大,没过多久就快要追上,只是男子一个转身,用刀划向大兵,他躲闪不及,臂膀挨了一刀,大兵忍着疼依然在追。

    小偷嫌麻烦,转头将那两个荷包扔了过来,然后转身跑了。大兵欣慰地看了看手上之物,抱着血流不止的胳膊返回。

    大兵将带着血迹的荷包递给二人:“两位客人受惊,若要看病,还是走前厅吧,这里比较乱。”

    胖胖的男子抚着胡须气用赞赏的目光看向旁边精瘦男子:“你选的人不错啊!”

    精瘦男人笑道:“掌柜,我可不敢居功,都是阿富的功劳。”

    一男子听闻后跑着小步过来,弯着腰,对二人恭敬道:“方掌柜、柳管事,客人已经到了,快进去吧,这里我处理。”

    待人走后,阿富直起腰对那群人一顿训斥。

    大兵用手压着伤口,防止血一直流,抬头查看状况时,看到不远处站在原地的秦月,震惊地盯着他。

    此时,张惜心中祈祷她不要过来。可秦月慢慢地走向这边,张惜的摇头示意一点儿作用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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