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电话响起来。金哲就坐在沙发上看书,瞥了一眼来电号码,不打算理。伏在他腿上的猫也不耐烦得翻了个身,咕噜咕噜。妈妈拖地,听着电话声不断,放下拖把就要来接,金哲一把抢过电话接起:“喂,啊,作业的事儿吧?我家前面那个公园,我等你。”啪,果断挂了,妈妈看着眼前这孩子,疑惑道:“我怀疑有猫腻儿。”金哲哈哈大笑,劝慰妈妈:“又是大林,忘了老师布置的作业了,我去给他勾画勾画。”金哲拿上书包出门,妈妈嘱咐他:“下次带大林来家学习吧,这孩子,真愁人。”金哲微笑着点点头。
公园里,一女生穿着超短裙背着手等待着,时不时抬头张望,无聊时用鞋尖在地上扒拉小石子。看着想见的人远远来了,她急忙招手,喊道:“金哲,这里!”金哲双手插裤兜,不耐烦道:“杨子规,你能不能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我要说多少句你才放弃啊,我不喜欢你!”杨子规倒也不会因为这些话而不开心,她是个神经大条的女生,在金哲的事儿上从来不会玻璃心。
杨子规摆出笑容,说:“我是想你给我补习来着,我数学不好。”金哲皱了皱眉头,问:“只是数学不好?”杨子规吐舌,尴尬笑笑,说:“物理和化学也很欠缺。”金哲直接说不补,杨子规扬言要每日一个电话问候,一定要求他到心软为止。想了想自己辛苦做家务的妈妈,金哲答应了,总好过每天守在电话前跟妈妈比手速的好。
金哲晚上打了一通电话给大林,通话内容如下——
金哲:从这周起,你周末过来我给你补课。
大林:哈?我之前求你那么久,你终于还是心软了吗?终于晓得兄弟的重要性了吗?终于......(大林喜极而泣)
金哲(打断他的排比句):你来不来?
大林(收住哭腔):来来来,我来,我一定来!
补课第一天,一男一女在金哲家门口相遇了,互相指着对方问你怎么在这儿,又默契回答找金哲补课的。金哲开门让他们进来,补课间隙金哲去客厅倒水喝,大林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一脸哀怨,质问道:“虽然我不信,但是我还是要讨伐一句,我来是为了给你俩过审的吧?”金哲淡定喝着水,喝完了又不慌不忙收拾了杯子,想起还有个人跟着自己,转过身来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妈说你学习太欠儿了,作为好朋友要一起进步。”大林微笑道:“你把我培养成年级第二,我们就算共同进步了。”金哲咬了咬嘴唇,若有所思,又拍了拍他肩膀,大有一副我后悔说这话的表情,大林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差得多,想通了也就继续跟着金哲进屋了。
杨子规数理化,可以说是灾难,她跟大林都是重灾。他俩学习不好却有相同的理由,开小差。
金哲给大林讲题时,大林会一直盯着他的脸看,还会叹气,说:“你这张脸给爷,爷能浪一天。”金哲会将书直接摔他脸上,然后告诉他:“重新投胎来我家,也许我会考虑让你叫我一声爸爸。”
金哲给杨子规讲题时,她也会咬着笔悄悄看他的脸,后来就明目张胆直接看了,金哲问:“懂了吗?”懂了吗,就没人回答,再一抬头看她,她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金哲会别过脸,然后用手里的笔敲她的头,让她专心一点。
金哲家的猫很神气,每次进屋就像班主任巡视一样,也会朝大林和杨子规投去不屑的眼神,这个猫惯爱嘲笑学渣的。杨子规会逮住猫一顿撸,猫也会反抗地抓她的手,这是一猫一女的斗争,谁也不敢插手。杨子规败了,金哲会顺着猫毛告诉它这样是不对的,过度的欺负会让人变笨。猫败了,猫偶尔也会败,金哲会对杨子规失望地摇摇头,连猫都要斤斤计较,这个女人怎么这样。
于是,杨子规会学着讨好这个猫,给它带零食、猫粮,偷偷给它开个猫罐头。金哲妈妈某一天拎着猫自言自语:“咋这肥了?”它喵喵地叫着,吃的舒服当然肥了。
大林在某种程度上是厌烦杨子规的,一直以来班主任都采取“学习帮扶”政策,总是把学习好的和学习差的同学安排在一桌,这么些年他和金哲的同桌组合从来没被拆开过。自从杨子规转来了,一切变了,大林在学习上居然险胜杨子规,于是杨子规成了金哲的同桌,他成了金哲的后桌。
两个学渣也会吵架,吵架内容如下——
大林:你怎么连我都比不过?我就多你两分,一个选择题有那么难吗?
杨子规(叉腰):那是我不想学,你以为我真比不上你?
大林(恍然大悟):哦~你故意的吧?你就是为了把我和金哲变成限定组合,然后你就好追他了对吧?小丫头片子,心眼那么多呢!
杨子规(做嘘声):知道那么多容易被灭口!我就是喜欢他!
大林:啧啧,金哲只喜欢他的猫。
此时猫儿正窝在他腿里,舒服地伸着懒腰,又打了几个滚,金哲会揉揉它的头,给它顺顺毛,然后温柔地笑着。
一天,金哲到厨房找东西,隔着窗看到了蹲在墙角的杨子规,她的对面,是他的猫。杨子规在喂他的猫吃猫粮,猫难得肯接受除了他以外的人喂食。金哲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于是绕到外面,站在墙角后,听到她说:“金哲最喜欢你吧?连大林都看得出来金哲最喜欢你了。”猫抬头冲她喵了一声,杨子规又给它添了一些食儿,叹气道:“我也得是一只猫他才会喜欢我吗?其实变成猫也不错,像你一样,有人喂还有人帮忙洗澡,吃胖了只会被夸成可爱,胖了更招人爱了。可恨我不是只猫,你真太令人羡慕了,羡慕你是金哲的猫。”金哲听着觉得好笑,不小心笑出了声,意识到不妥,又急忙躲起来。杨子规急转头,没看到个人,怀疑自己是幻听了,猫又露出鄙视的眼神,笨啊,真笨的人,变成猫也不会讨金哲喜欢的!
以后补课时,猫会进来巡视一圈,然后伏在杨子规大腿上睡觉,杨子规也会像金哲一样温柔地给它顺毛,金哲看着这画面,也会诧异自己那一向傲娇得不行的猫竟然还有这一面,果然猫都是贪食的。
后来,杨子规再也没来补课。金哲没有了同桌。
在某个放晴的下午,金哲带着他的猫像往常一样去散步。猫放慢了步子,它今天倦怠得比以往更快,金哲抱着它来一家花店外坐着。花很香,直往鼻子里窜,金哲忍不住揉了揉鼻子。猫在他怀里格外安静,只是蹲着,揣手手,尾巴也不乱动了。
风来了,吹起他额前的刘海,吹得有些蓬乱。金哲晃晃头,伸手理了理,转而又平静下来坐着,像他的猫,他今天也是格外安静。
花店里出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金哲还处在出神状态,只听得那人开口:“你这样像极了失恋的人。”失恋?是吗?好像是的。
金哲以前是百分百确定自己的理想型是聪明可爱的女孩子。可爱,应该也是占一些的,聪明,她简直不沾边。可是,她不见了,心里又空落落的,自己什么时候给她留了位置,他也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她再也回不来,是因为他。
杨子规那天下午,带着他的猫出了门,因为平常偷偷喂的猫罐头没了。她以为这件事是她与猫之间的秘密,她是偷偷出门。再后来,他看到交通新闻,杨子规发生意外。当他赶到医院时,杨子规还在急救室,他的猫陪他一起等着,等来的是死亡通知。
金哲在她过世的那个深夜偷偷地哭,她的作业本还在他的桌上,他想给她收起来,却看到作业本背面写着——我要跟金哲考同一个大学,我们要继续做同桌。每一页背面都有这句话,这就是不停激励她学习的动力,跟他一个大学,跟他同桌。
金哲偷偷撕下其中一页,夹在自己装奖状的文件夹里,那是她给他的荣誉,一份特殊的值得永远珍惜的荣誉。
大林会经常陪伴他,却再也不会提起杨子规的名字,他像往常一样逗他开心,他很难再扯出一个微笑。
大林终于忍不住了,近乎生气地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杨子规......她的死是意外!”再次听到她的名字,金哲的心一振,恍惚道:“是我。她是为了买猫粮,她是为了讨好我,想让我高兴。”大林揪起他的衣领,强迫他跟自己对视,冲他说:“你听着,杨子规是很喜欢你,但也绝对不会为了喜欢你喜欢得没了命,没了命怎么喜欢你?她是因为碰巧遇到了汽车追尾,她是无辜的亡魂。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不是因为喜欢你才会死,如果她喜欢的是另一个人,因缘到了也说不清她的命运。她喜欢的是冷面心热的金哲,不是这个死气沉沉的你!”
金哲再也按捺不住,眼泪流过下颌角,滴到大林的手上,大林第一次看到金哲的眼泪,有些无措。金哲哭着说:“当我看到车祸现场满地的猫罐头,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再也忘不了她了。她终究是为了我,我从来没有给过她一点回应,一直都是她在为了我而改变。你知道她对猫毛过敏吗?但还是为了我去讨好我的猫,直到我看到她书包里的抗过敏药,我才知道她为了我是可以搏上命的。可我什么也做不了,是我的无动于衷害她一直付出。”
大林手松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夕阳下,两个少年,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哭着,一个看着。
天突然阴了下来,金哲摸着伏在大腿上睡着的猫,猫的尾巴摇了起来,他自言自语道:“你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
花店的小伙子停下了插花的动作,看着眼前坐着的少年,他的眼睛盯着前面的马路,那个眼神,似曾相识。
于是他也坐下来,说:“即使她走了,也是希望你好好活的。”金哲眼神松动,沉默半晌,才说:“她走了都没得到想从我这里听到的话。”小伙子问道:“是她想听你才说的,还是你打心眼里想说的?”金哲回答:“有,都有。”
小伙子继续说:“这个猫,我见过。”金哲看着他,他接着说:“前几天,有个女孩子带它来挑过花。”金哲睁大了眼睛,问:“她有没有说过什么?”小伙子想了想,回答:“那天,我看她领着猫,手里抱着猫罐头,天气太热了就进来我店里乘凉。她东选西选拿不定主意,我问她想要什么寓意的花,她说想让喜欢的男孩不要忘记她。我就给她挑了勿忘我,她难为情地说太直接了,于是我给了她星辰花,也是勿忘我。”金哲嘴唇微动,勿忘我。
小伙子又说:“她发现钱不够了,就说明天来的时候再买,让我给她留着。”金哲拉住他的手,颤抖着问:“她是......她是怎么死的?”小伙子看他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只是叹气道:“车祸。她过马路的时候遇到了追尾,第一个反应是把猫扔到旁边。”
金哲的眼泪滴答在猫的身上,猫觉得不舒服了,跳了下来,从花店角落拖出一条手链,手链断了,放到了金哲手里。那是她惯常戴着的,是她求来的姻缘链,她还戴着到他眼前晃悠过,跟他说:“你逃不过的。”
开始下起了小雨,小伙子迎他进去,把包好星辰花给他,花已经有些蔫了,金哲带着花,抱着猫,拿着小伙子给他的伞在雨中找寻回家的路。
他把花拿出来插在花瓶里,一张卷着的纸条掉了出来,他颤抖着打开,纸条内容——送你满天星辰。
他将纸条细心展开,夹进了荣誉册。猫跳到他身上,雨越下越大,他凝视着眼前的花出了神,他想起了花店小伙子跟他说的话:“有些后悔是到死都无法弥补的,要趁着还活着的时候好好跟那个人说。一支蓝色妖姬是有幸相守,双支蓝色妖姬是相遇的宿命,三支是永恒怀念。”
金哲对着花喃喃道:“他跟我讲了三支蓝色妖姬的故事,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苦求而不得的人。杨子规,如果你还喜欢我,就告诉我的猫吧,它会告诉我的,也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猫在他身上摇晃着尾巴,蹭着他的下巴,这是猫初次见他时的亲昵动作,妈妈说猫也对他是一见钟情。后来熟络了,它再也没做过这个亲昵的动作。
金哲摸着猫的头,笑着说:“好了,我知道了。”
公园里,一女生穿着超短裙背着手等待着,时不时抬头张望,无聊时用鞋尖在地上扒拉小石子。看着想见的人远远来了,她急忙招手,喊道:“金哲,这里!”金哲双手插裤兜,不耐烦道:“杨子规,你能不能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我要说多少句你才放弃啊,我不喜欢你!”杨子规倒也不会因为这些话而不开心,她是个神经大条的女生,在金哲的事儿上从来不会玻璃心。
杨子规摆出笑容,说:“我是想你给我补习来着,我数学不好。”金哲皱了皱眉头,问:“只是数学不好?”杨子规吐舌,尴尬笑笑,说:“物理和化学也很欠缺。”金哲直接说不补,杨子规扬言要每日一个电话问候,一定要求他到心软为止。想了想自己辛苦做家务的妈妈,金哲答应了,总好过每天守在电话前跟妈妈比手速的好。
金哲晚上打了一通电话给大林,通话内容如下——
金哲:从这周起,你周末过来我给你补课。
大林:哈?我之前求你那么久,你终于还是心软了吗?终于晓得兄弟的重要性了吗?终于......(大林喜极而泣)
金哲(打断他的排比句):你来不来?
大林(收住哭腔):来来来,我来,我一定来!
补课第一天,一男一女在金哲家门口相遇了,互相指着对方问你怎么在这儿,又默契回答找金哲补课的。金哲开门让他们进来,补课间隙金哲去客厅倒水喝,大林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一脸哀怨,质问道:“虽然我不信,但是我还是要讨伐一句,我来是为了给你俩过审的吧?”金哲淡定喝着水,喝完了又不慌不忙收拾了杯子,想起还有个人跟着自己,转过身来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妈说你学习太欠儿了,作为好朋友要一起进步。”大林微笑道:“你把我培养成年级第二,我们就算共同进步了。”金哲咬了咬嘴唇,若有所思,又拍了拍他肩膀,大有一副我后悔说这话的表情,大林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差得多,想通了也就继续跟着金哲进屋了。
杨子规数理化,可以说是灾难,她跟大林都是重灾。他俩学习不好却有相同的理由,开小差。
金哲给大林讲题时,大林会一直盯着他的脸看,还会叹气,说:“你这张脸给爷,爷能浪一天。”金哲会将书直接摔他脸上,然后告诉他:“重新投胎来我家,也许我会考虑让你叫我一声爸爸。”
金哲给杨子规讲题时,她也会咬着笔悄悄看他的脸,后来就明目张胆直接看了,金哲问:“懂了吗?”懂了吗,就没人回答,再一抬头看她,她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金哲会别过脸,然后用手里的笔敲她的头,让她专心一点。
金哲家的猫很神气,每次进屋就像班主任巡视一样,也会朝大林和杨子规投去不屑的眼神,这个猫惯爱嘲笑学渣的。杨子规会逮住猫一顿撸,猫也会反抗地抓她的手,这是一猫一女的斗争,谁也不敢插手。杨子规败了,金哲会顺着猫毛告诉它这样是不对的,过度的欺负会让人变笨。猫败了,猫偶尔也会败,金哲会对杨子规失望地摇摇头,连猫都要斤斤计较,这个女人怎么这样。
于是,杨子规会学着讨好这个猫,给它带零食、猫粮,偷偷给它开个猫罐头。金哲妈妈某一天拎着猫自言自语:“咋这肥了?”它喵喵地叫着,吃的舒服当然肥了。
大林在某种程度上是厌烦杨子规的,一直以来班主任都采取“学习帮扶”政策,总是把学习好的和学习差的同学安排在一桌,这么些年他和金哲的同桌组合从来没被拆开过。自从杨子规转来了,一切变了,大林在学习上居然险胜杨子规,于是杨子规成了金哲的同桌,他成了金哲的后桌。
两个学渣也会吵架,吵架内容如下——
大林:你怎么连我都比不过?我就多你两分,一个选择题有那么难吗?
杨子规(叉腰):那是我不想学,你以为我真比不上你?
大林(恍然大悟):哦~你故意的吧?你就是为了把我和金哲变成限定组合,然后你就好追他了对吧?小丫头片子,心眼那么多呢!
杨子规(做嘘声):知道那么多容易被灭口!我就是喜欢他!
大林:啧啧,金哲只喜欢他的猫。
此时猫儿正窝在他腿里,舒服地伸着懒腰,又打了几个滚,金哲会揉揉它的头,给它顺顺毛,然后温柔地笑着。
一天,金哲到厨房找东西,隔着窗看到了蹲在墙角的杨子规,她的对面,是他的猫。杨子规在喂他的猫吃猫粮,猫难得肯接受除了他以外的人喂食。金哲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于是绕到外面,站在墙角后,听到她说:“金哲最喜欢你吧?连大林都看得出来金哲最喜欢你了。”猫抬头冲她喵了一声,杨子规又给它添了一些食儿,叹气道:“我也得是一只猫他才会喜欢我吗?其实变成猫也不错,像你一样,有人喂还有人帮忙洗澡,吃胖了只会被夸成可爱,胖了更招人爱了。可恨我不是只猫,你真太令人羡慕了,羡慕你是金哲的猫。”金哲听着觉得好笑,不小心笑出了声,意识到不妥,又急忙躲起来。杨子规急转头,没看到个人,怀疑自己是幻听了,猫又露出鄙视的眼神,笨啊,真笨的人,变成猫也不会讨金哲喜欢的!
以后补课时,猫会进来巡视一圈,然后伏在杨子规大腿上睡觉,杨子规也会像金哲一样温柔地给它顺毛,金哲看着这画面,也会诧异自己那一向傲娇得不行的猫竟然还有这一面,果然猫都是贪食的。
后来,杨子规再也没来补课。金哲没有了同桌。
在某个放晴的下午,金哲带着他的猫像往常一样去散步。猫放慢了步子,它今天倦怠得比以往更快,金哲抱着它来一家花店外坐着。花很香,直往鼻子里窜,金哲忍不住揉了揉鼻子。猫在他怀里格外安静,只是蹲着,揣手手,尾巴也不乱动了。
风来了,吹起他额前的刘海,吹得有些蓬乱。金哲晃晃头,伸手理了理,转而又平静下来坐着,像他的猫,他今天也是格外安静。
花店里出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金哲还处在出神状态,只听得那人开口:“你这样像极了失恋的人。”失恋?是吗?好像是的。
金哲以前是百分百确定自己的理想型是聪明可爱的女孩子。可爱,应该也是占一些的,聪明,她简直不沾边。可是,她不见了,心里又空落落的,自己什么时候给她留了位置,他也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她再也回不来,是因为他。
杨子规那天下午,带着他的猫出了门,因为平常偷偷喂的猫罐头没了。她以为这件事是她与猫之间的秘密,她是偷偷出门。再后来,他看到交通新闻,杨子规发生意外。当他赶到医院时,杨子规还在急救室,他的猫陪他一起等着,等来的是死亡通知。
金哲在她过世的那个深夜偷偷地哭,她的作业本还在他的桌上,他想给她收起来,却看到作业本背面写着——我要跟金哲考同一个大学,我们要继续做同桌。每一页背面都有这句话,这就是不停激励她学习的动力,跟他一个大学,跟他同桌。
金哲偷偷撕下其中一页,夹在自己装奖状的文件夹里,那是她给他的荣誉,一份特殊的值得永远珍惜的荣誉。
大林会经常陪伴他,却再也不会提起杨子规的名字,他像往常一样逗他开心,他很难再扯出一个微笑。
大林终于忍不住了,近乎生气地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杨子规......她的死是意外!”再次听到她的名字,金哲的心一振,恍惚道:“是我。她是为了买猫粮,她是为了讨好我,想让我高兴。”大林揪起他的衣领,强迫他跟自己对视,冲他说:“你听着,杨子规是很喜欢你,但也绝对不会为了喜欢你喜欢得没了命,没了命怎么喜欢你?她是因为碰巧遇到了汽车追尾,她是无辜的亡魂。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不是因为喜欢你才会死,如果她喜欢的是另一个人,因缘到了也说不清她的命运。她喜欢的是冷面心热的金哲,不是这个死气沉沉的你!”
金哲再也按捺不住,眼泪流过下颌角,滴到大林的手上,大林第一次看到金哲的眼泪,有些无措。金哲哭着说:“当我看到车祸现场满地的猫罐头,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再也忘不了她了。她终究是为了我,我从来没有给过她一点回应,一直都是她在为了我而改变。你知道她对猫毛过敏吗?但还是为了我去讨好我的猫,直到我看到她书包里的抗过敏药,我才知道她为了我是可以搏上命的。可我什么也做不了,是我的无动于衷害她一直付出。”
大林手松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夕阳下,两个少年,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哭着,一个看着。
天突然阴了下来,金哲摸着伏在大腿上睡着的猫,猫的尾巴摇了起来,他自言自语道:“你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
花店的小伙子停下了插花的动作,看着眼前坐着的少年,他的眼睛盯着前面的马路,那个眼神,似曾相识。
于是他也坐下来,说:“即使她走了,也是希望你好好活的。”金哲眼神松动,沉默半晌,才说:“她走了都没得到想从我这里听到的话。”小伙子问道:“是她想听你才说的,还是你打心眼里想说的?”金哲回答:“有,都有。”
小伙子继续说:“这个猫,我见过。”金哲看着他,他接着说:“前几天,有个女孩子带它来挑过花。”金哲睁大了眼睛,问:“她有没有说过什么?”小伙子想了想,回答:“那天,我看她领着猫,手里抱着猫罐头,天气太热了就进来我店里乘凉。她东选西选拿不定主意,我问她想要什么寓意的花,她说想让喜欢的男孩不要忘记她。我就给她挑了勿忘我,她难为情地说太直接了,于是我给了她星辰花,也是勿忘我。”金哲嘴唇微动,勿忘我。
小伙子又说:“她发现钱不够了,就说明天来的时候再买,让我给她留着。”金哲拉住他的手,颤抖着问:“她是......她是怎么死的?”小伙子看他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只是叹气道:“车祸。她过马路的时候遇到了追尾,第一个反应是把猫扔到旁边。”
金哲的眼泪滴答在猫的身上,猫觉得不舒服了,跳了下来,从花店角落拖出一条手链,手链断了,放到了金哲手里。那是她惯常戴着的,是她求来的姻缘链,她还戴着到他眼前晃悠过,跟他说:“你逃不过的。”
开始下起了小雨,小伙子迎他进去,把包好星辰花给他,花已经有些蔫了,金哲带着花,抱着猫,拿着小伙子给他的伞在雨中找寻回家的路。
他把花拿出来插在花瓶里,一张卷着的纸条掉了出来,他颤抖着打开,纸条内容——送你满天星辰。
他将纸条细心展开,夹进了荣誉册。猫跳到他身上,雨越下越大,他凝视着眼前的花出了神,他想起了花店小伙子跟他说的话:“有些后悔是到死都无法弥补的,要趁着还活着的时候好好跟那个人说。一支蓝色妖姬是有幸相守,双支蓝色妖姬是相遇的宿命,三支是永恒怀念。”
金哲对着花喃喃道:“他跟我讲了三支蓝色妖姬的故事,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苦求而不得的人。杨子规,如果你还喜欢我,就告诉我的猫吧,它会告诉我的,也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猫在他身上摇晃着尾巴,蹭着他的下巴,这是猫初次见他时的亲昵动作,妈妈说猫也对他是一见钟情。后来熟络了,它再也没做过这个亲昵的动作。
金哲摸着猫的头,笑着说:“好了,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