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晚了,温琳懒得等沈知逸醒过来,嚷嚷着要回家睡觉。

    黎娜只能找了个保洁阿姨,给了她两百块钱,让她在沈知逸醒了之后,给他买点吃的,还手写了一张地址,叫她帮忙打辆车把沈知逸送回去。

    温琳问她:“你还知道他家住哪儿啊?”

    黎娜看她一眼:“你傻呀,从哪里撞的他,就把他送回哪里去啊。”

    温琳又觉得不对劲:“怎么没看见他妈啊?我们都把他儿子撞了,他妈呢?”

    黎娜纠正她:“人是你撞的,不是我们撞的,也是你要去炸街的,跟我没关系。”

    温琳瘪着嘴∶“你好冷漠!好无情啊!呜呜呜呜呜……人家再也不跟你好了!”

    黎娜嫌弃地看着她:“你脑子有病……”

    话又说回来,黎娜每次见到沈知逸的时候,他都是孤身一人,从来没见过他身边有大人在。就连之前甜品店里的店员,也不清楚沈知逸的来历。

    沈知逸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这是他第二次住病房,不过这次只有他一个人。

    保洁阿姨见他醒了,扶他起来,支起病床上的小桌子,把提前买好的早饭拎上去,拆开筷子给他。

    “吃饭吧,吃完我叫辆车送你回去。”

    沈知逸拿住筷子,很快吃完了一份。

    保洁阿姨觉得他没吃饱,又出去买了一份回来,沈知逸又吃完了,塑料饭盒都被他舔干净了。

    保洁阿姨问:“你吃饱了吗,没吃饱我再去买,那个小姑娘给了我两百块钱,打车送你回去三十块就够了,还剩下好多,你要不要再吃点?”

    沈知逸摇头,朝保洁阿姨伸手。

    保洁阿姨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嘴唇动了动:“钱,给我一点。”

    保洁阿姨愣了几秒,把剩余的钱拿出来,扣掉打车要花的钱,分了一半给沈知逸。

    “喏,收好了,千万别弄丢了。”

    沈知逸点头。

    保洁阿姨带他到医院门口,拦了辆车,把黎娜手写的纸条递给司机。

    “去这个地方,多少钱,我现在给你。”

    司机看了眼地址,伸出三根手指头:“给我三十吧。”

    跟她之前预估的价格一样,保洁阿姨抽出三张十块钱给司机。

    车子开走了。

    沈知逸看着窗外,在路过熟悉的巷子口时,他伸手拍了拍窗户。

    司机刹慢车速:“在这里下车?”

    沈知逸“嗯”了一声。

    他走进小巷子里,拿出保洁阿姨给他的七十块钱,用手指轻轻抚摸着。

    路过一家黑网吧,里面出来一个脸上都是痘坑的黄毛男,之前抢过沈知逸的面包。

    沈知逸正低头看钱,没有留意,黄毛男直接抽走他手里的七十块钱。

    沈知逸跳起来伸手去抢。

    黄毛男立即把钱举高,呲着一口被香烟熏黄的大黄牙。

    “臭小子,你很有钱嘛!”

    沈知逸扒住他的胳膊,用力往下拽,伸手去够他手里的钱。

    黄毛男用力一甩胳膊,直接把沈知逸甩飞出去,后背撞到电线杆子,重重地摔到地上,浑身发痛爬不起来。

    他走到沈知逸面前,把刚才抢来的七十块钱攥成一团,用力砸到他脸上,半蹲下身子,拽住沈知逸的头发往上提,让他看着自己。

    “沈知逸,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黄毛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很小的密封袋,差不多有半个手掌那么大,里面装着白色粉末。

    沈知逸看着那袋粉末,又看向黄毛男,只见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雪停了,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照射下来,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沈知逸手插在口袋里,握紧那个小小的密封袋,往拆迁房的方向走。

    站在黑网吧门口的黄毛吹了声口哨,对着沈知逸的背影喊:“别忘了啊!”

    沈知逸脚步一顿,转回身看向他,朝他点了下头。

    只要在天黑的时候,去巷子最深处,成功把这个密封袋交给一个有红色挑染头发的男人,那个黄毛就会给他一百块钱。

    一百块钱。

    沈知逸嘴角扬起一个很小的笑容弧度。

    天黑了,黎娜回到家,发现家里灯亮着。

    黎母在翻冰箱,看到里面全是凉茶和气泡水,一点吃的都没有,她摔上冰箱门,往沙发上一坐,对刚回家的黎娜说:“那个狐狸精生了,贱种一个!她怎么没难产大出血死掉!”

    黎娜不想跟她费口舌,起争执,干脆顺着她说:“嗯,狐狸精,贱种,死掉。”

    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无糖气泡水,倒进杯子里,抿了一口含在嘴里,让舌头麻痹。

    黎母将她的行为尽收眼里,眉心狠狠皱出一个“川”字。

    “你别总喝凉的,容易宫寒,以后不好生育。”

    闻言,黎娜直接拿起一整瓶气泡水对着嘴吹。

    黎母气得瞪眼,也是管不住她了,只能移开自己的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我上次让你加的那个男孩子,你加了没有?”

    黎娜放下空瓶子:“加了。”

    “聊天了吗?”

    “聊了。”

    “聊的什么?”

    “互相发了个你好。”

    “……”

    黎母闭眼揉太阳穴:“我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结婚,不谈恋爱!你就算不结婚,最起码也先谈着一个给自己留条后路吧,万一以后想结了呢?别等到三十岁再找,到时候全是人家挑剩下的。”

    黎娜也学她闭眼揉太阳穴,看起来比她还要头疼。

    黎母剜她一眼:“反正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你可千万把眼睛擦亮,别跟我一样。”

    黎娜不停地点头。

    反正她又不结婚,不结婚,就不存在老公出轨,多好,直接来一个釜底抽薪。

    黎母还要说什么,黎娜四处找纸巾想把两只耳朵堵住,幸好有一通电话拯救了她。

    不知道那头说了什么,黎母点了几次头:“嗯,可以的,我到时候去看看。”

    挂掉电话,黎母说:“后天你跟我去福利院。”

    黎娜看着窗外,月亮朦胧在云雾里,什么也没有说。

    同一时间,沈知逸带着那个密封袋来到巷子深处,小黑狗摇头晃脑地走在他旁边。

    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鞋子踩在地上发出泥沙摩擦的声音,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沈知逸拿出密封袋攥在手里,对着漆黑的巷子,打开喉咙,用力让声音变响亮。

    “宫保鸡丁!”

    没有动静。

    “宫保鸡丁!”

    还是没有动静。

    就在他要第三次开口的时候,旁边黑暗的死角里窜出几个黑影,以一种闪电般速度来到他身后,锁住他的脖子,将他双手反剪在背后。

    “宫保鸡丁?我还糖醋小排呢!”

    沈知逸被按到地上,动弹不得,他下巴磕破了,吃了一嘴土,胳膊被强行扭转到身后,特别痛,骨头要断开了一样,有人用膝盖压住他的背,气都喘不上来。

    一道强光打在他脸上,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等他适应了光线,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五个警察包围了,还有一个正死死地按着他。

    那个密封袋在他被擒拿的时候掉在了地上,警察弯腰捡起来看了一眼,半下蹲身子,把那包白色粉末递到沈知逸眼前。

    “这是你的东西?”

    沈知逸犹豫了一会,点头。

    警察们面面相觑。

    一般情况下,罪犯都是打死也不承认,然后他们再用河东狮吼震慑对方,说这里就你一个人,不是你的东西,难道是我的东西!但是没想到这个小男孩竟然直接承认了,还挺诚实。

    警察又问他:“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吗?”

    沈知逸看着他们,眼神无措,懵懂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不可饶恕。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摇头表示不知道。

    也许看沈知逸从始至终都没有反抗辩解,还挺老实的,警察放开他,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双手还反剪在身后,用手铐铐住,目光打量着他。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啊,不好好在学校上学,跑来干这个?这是犯罪你知不知道?”

    其实,沈知逸到现在都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他不过是答应黄毛,晚上到巷子最里面,说“宫保鸡丁”,然后会有人接“鱼香肉丝”。他把这包粉给说“鱼香肉丝”的那个人就行了,就能得到一百块钱。

    警察看问不出东西,将沈知逸押上了警车。

    到了警察局,面前三个警察,轮流审问,沈知逸磕磕巴巴地把知道的全说了,证据全被录下。

    结束的时候,文员拿来一份文件,叫沈知逸签字。

    沈知逸拿着笔,笔尖戳在纸上,许久没有动作。

    警察催促道:“签字啊,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上过学没有?”

    沈知逸摇头。

    他连饭都吃不上,还上学,哪来的钱。

    警察突然想起,刚才问起沈知逸的父母,沈知逸很茫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警察又问他是不是孤儿,他想了一会,点了点头。

    没有父母,也没上过学,从小到大都是孤身一人,从来没有人教他明辨是非,如果不干预引导,他下次还会被不法分子利用,变成人民的公敌,社会的害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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